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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傾城 暴走遊魂 4128 字 2個月前

!為自己,也為你們。

☆、74第六十五章 好久不見

雪千尋仿佛做了一個夢。

做夢的時間很短,而夢境卻很長,像濃墨重彩的漫長畫卷,從她腦海呼嘯馳過——

陰霾的童年,是一片狂亂的潑墨,混沌、觸目。似乎也曾被慈祥地關愛過,溫暖的繈褓、母%e4%ba%b2的懷抱?蹣跚學步、咿呀學語……也許有罷,卻終究是模糊不清。隻有無邊的黑暗和一張張驚恐萬狀的臉,印象深刻。

直到十歲的某一天,那個名為“父%e4%ba%b2”的陌生人將一個同齡的女孩帶進她的視野。

“這就是真正的夙沙千尋。”她聽到父%e4%ba%b2對那個女孩說。

遠處那個女孩戴著白玉麵具,她整個人仿佛冰霜雕琢,由內而外地透著清冷。

“你已經看到了,走吧。”才剛站定,夙沙行健便示意麵具女孩離開,仿佛這一次帶她來觀看那個被禁錮的真夙沙千尋,隻是為了草率滿足她的一個願望。

“我想在這待一會兒。”冷酷的麵具後麵,是極清澈的童音,像山頂湖心蕩起的冰涼漣漪。

“彆靠近她。”夙沙行健冷漠地道,“她很危險。”

冰霜般的女孩沒有停下的意思,一步一步向雪千尋走近。

“夠了!”夙沙行健的語氣中有命令的意味,“回來。”隨即語氣稍緩,“等你足夠強大了,再來看她。現在,你可能被她殺死。”

“父%e4%ba%b2,我想和她說話。”

那個麵具女孩,竟然叫夙沙行健父%e4%ba%b2!

“她不會說話。甚至,她可能根本聽不懂我們的語言。”

“我會教她。她已經不是嬰兒了。”她堅持道。

“不,千尋,”夙沙行健終於阻攔,隻需輕輕把手按在她的肩頭,她就再也無法移出一步,“不要讓她成長,不要讓她思想,不要她有喜怒哀樂,不要使她強大。因她已經……很恐怖了。”

然而,當時的雪千尋已經會思想,有喜怒哀樂。一直以來,她都能聽懂人們說的每一個字。千尋?那個人的名字也叫千尋麼?雪千尋在腦海裡電光火石地思考著,瞬間就明白,原來她就是冒“夙沙千尋”之名,代替她這真正的夙沙千尋,生存在世人麵前的替身,是取代了她的一切的掠奪者!

憤怒、不解和怨恨充斥於她幼小的心靈,那一刻,真正的夙沙千尋隻希望這個冒名的夙沙千尋立即消失,因為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像這個替身一樣——真實地活著。

“強大的你,光芒萬丈的你,不懂寂寞的你……我的‘替身’——夙沙千尋,你是占有我的一切、代替我而存在的人麼?”

雪千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她的麵前,待她視野恢複清明之時,隻看見對方如同冰玉造就的手臂上、被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而畫下那道血痕的,正是她自己舉著玉簪的手。

——並非父%e4%ba%b2無端將她隔離,原來自己當真是個惡魔!

雪千尋怔怔望著那溢流不止的鮮血,不能動彈。

“彆害怕。”那個人輕輕地道,將她冰冷又微顫的手緊緊握住,“我和你在一起。”冷酷的麵具之後,是淩波浩渺的眼神,靜邃地注視著她,那麼近、那麼暖、那麼溫柔。

有生以來,彆人隻知道害怕她、鎮壓她、隔絕她,卻從沒有一個人認真地看著她,看到她有多麼恐懼。

雪千尋的淚水驀地湧出,原來她也和任何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懂得哭泣。

“不哭,我永遠陪伴你,不分離。”那個同齡的女孩,比任何一個大人都顯得沉穩而強大,帶給她從未有過的安定。

“不、分、離。”雪千尋一字字的重複。

看到這一切,夙沙行健的手終於鬆開。他本來是要隨時將那個戴麵具的女孩子帶走,以遠離這個隨時可能狂暴傷人的%e4%ba%b2生女兒。

“我要看你。”雪千尋伸手便去摘替身的麵具。而替身並不閃躲。

然,稚嫩的小手尚未碰到麵具的邊緣,就被夙沙行健的大手阻隔。“不要讓她看見你的臉。”他對替身說。

“父%e4%ba%b2,我願意讓她看見。”

“不,她不能認識你。”

“我們已經認識。”

“你們的關係,到這一步就為止了。這一次,更是為了你,真的……不要讓她依賴你。”一向冷酷的夙沙行健竟然流露出悲苦的語氣,這樣的命令,倒更像是懇求。一個是%e4%ba%b2生的女兒,一個是胞妹的骨肉,他極力避免這兩個天命羈絆的女孩相互依賴,就仿佛他早已知道,她們終將失去彼此。

然而,雪千尋對西風的依賴,正是始於那場初見;雪千尋真正的人生,也始於那場初見。原來,西風不僅僅是她的替身,更是她的命。

雪千尋的命曾經戛然而止,從西風“死去”的那個瞬間。

那一年她十三歲。即便是死神的到來,也不會比西風的死去更讓她戰栗。心裡隻有一句話,無休止地重複:“要失去她了。”

那是她記事以來的第二次哭泣,淚水狂湧,無法停止,直至把視線染紅。眼痛、頭痛、心痛,痛不欲生。

銷聲已久的狂暴,變本加厲地卷土重來。雪千尋再度掉進孤絕的深淵,她怕這深淵,然而這深淵正是她自己。那個人死了,再也沒有人能將她救贖。

不知道過了多久,驀然竟有一股異常強大的力量,突入這孤絕的無底暗獄,將雪千尋的神智捕撈回來。但那股力量卻與西風的不同,它是直接的、霸道的,以強製強地,生生將那狂暴殺氣鎮壓,以此將她從中奪回。

雪千尋仿佛躺在花的海洋,被和煦的馨香裹住。眼前的血紅慢慢淡去,她再度看見了外界的事物,眼前是一個女子的臉,如雪的白發、無暇的容顏。原來她正被那個女子抱在懷裡。有個瞬間,她純粹地為她驚人的美貌所吸引,隻顧靜靜地凝視那無懈可擊的五官。

那張美麗的臉卻表情不太自然,仿佛蹙著眉,卻要勉強去做一個慈祥的微笑:“乖乖的,不要哭——再哭,就把你扔了。”

而這時候,雪千尋已經看遍了那人的臉;發完了愣,就再度想起西風的死,扁了扁小嘴,血淚驀地溢出。緊接著,她就感覺自己飛了出去。

然而她並沒有被扔到地上,而是被扔進另一個人的懷抱。

“大人,您怎麼真把她扔了?”雪千尋聽見此刻抱著她的人說道,這個人和先前那位有一樣的白發,聲音美妙動聽。

“她、她要哭了。”先前那個美麗女子驚魂未定地道,仿佛剛剛抱在懷裡的是塊火炭。

“那您也不能威脅她啊。”

“我威脅她了麼?”她認真回憶自己方才所講的話。

和善的女子無奈地搖搖頭,轉而柔聲安慰她,“乖,彆再哭了,這裡是你的新家。”

雪千尋哭泣並不是因為想家,她在乎的隻有一個人,而那個人死掉了。

“她會死掉。”她求助似地道。

女子輕輕歎了一口氣,她知道屠魔令將夙沙世家覆滅,死者成百,所以她無法用言語來安慰這個幸存的女孩。看見這樣的回應,雪千尋絕望而悲傷,再度崩潰哭泣。

“阿真快想辦法,再哭她會瞎掉!”

“大人的剪前塵都無能為力,我能有什麼法子?她自己是誰都記不得了,怎麼還是念叨著‘她死掉了’?到底是誰死掉了?”被喚作阿真的人焦灼地道。

“小樓告訴我了,那個女孩與她同名,是她的替身,的確是……”她終究不敢在女孩麵前說出“死了”兩個字。

“我去叫巫美來,再次給她催眠罷?”阿真道。

“不可,再睡她就睡壞了。”

“這該如何是好呢?天底下沒有能讓人不哭泣的靈丹妙藥啊。”

雪千尋聽得到這兩個人的談話,可是她的淚水夾著鮮血,無法控製地滂沱,因為她的整個生命都塌陷了,她又害怕又悲痛欲絕。忽然鼻端一陣幽香掠來,她看到方才躲她遠遠的美麗女子已經走到身邊,把手輕輕放在她的額頭,淡淡道:“小鬼,你聽著,再哭,就殺了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大人,您不要火上澆油啊!”抱她的女子驚恐地轉過身子躲開那個芬芳的女子。

“我希望她能理智一點兒。”

“您不會哄小孩就不要添亂了嘛!”

“……等等,我去找一個人。”沉%e5%90%9f片刻,那個帶著異香的女子忽然靈光一現地道。

“您去找誰?”

“小孩。”

“錦瑟,跟她玩,叫她彆哭。”那是命令的口%e5%90%bb。

“我又不是小孩子……”那個被喚作錦瑟的女孩倔強地道,然而當她轉過頭來看到雪千尋時,卻呆住了。她認得這個流著血淚的玉娃娃,確切地說,是她認得她映射在蒼穹上的命星,因為她的星是那般地耀眼和特彆。

玉娃娃也霎時止了哭泣,有一個瞬間,她幾乎以為那個人就是西風——她們有著差不多的身形,和相似的眼神。

“我是錦瑟,你叫什麼?”

“不知道。”

“不要再哭了,眼睛疼不疼?”

“她會死掉。”玉娃娃答非所問。

“她?是說你的伴星麼?”

“伴星?”

“嗯。她是你的伴星,為你而生,為你死去,為你複活。”

“複活?”

“對,她沒有死。”

“她沒有死”!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話,能像這幾個字一樣,能把迷失的雪千尋真正拯救。

夢境展開到這一處,如同一抹灼眼的筆墨,猛然間力透紙背地書寫在雪千尋記憶的畫卷之上。那段失落的過往,突如其來地回歸,與此後發生的一切交相呼應。讓雪千尋的心海,霎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

錦瑟……原來你,早已在我身邊。

西風的每一次遠離,都會造成雪千尋的破碎,而錦瑟則一次次將那碎片拾起,小心翼翼地拚補,即便因此將她自己刺得遍體鱗傷。

圖窮夢儘,是夢醒時分。而雪千尋卻沒有勇氣馬上睜開雙眼。

雪千尋能感覺到床邊有個身影,已然佇立良久,那人一定正在凝望自己,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柔和得像漫過花瓣的微風,靜邃無聲。無需去看,便知道是錦瑟。因為那個特彆的香囊,總使她帶著一抹極淡的芬芳,與任何人都不同。雪千尋曾問錦瑟,為何這香世間再難尋到第二,卻、又總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原來這奇異的香囊,正是她們首遇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