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1 / 1)

禮問好。

田從燾讓她免禮,點頭笑道:“出去走走,散散心。沒想到你和陳姑娘也過來了。”

陸靜淑就問了幾句山上的景致,田從燾簡略描述了一番,道真在旁補充:“人在平地之時,所見所聞不過這一方天地,喜怒哀愁也不過是這方天地裡的小小執念。可一旦走出去,身在高處,視野心%e8%83%b8都為之開闊,那些小小執念隨即化入塵埃,隻覺身輕心寬,再無掛礙。”

“我還以為大師這樣的得道高僧,早不把世俗執念存於心了呢。”陸靜淑聽了就笑道。

道真雙手合十頌了一聲佛號,道:“慚愧,貧僧當初剃度之時,先師就曾說貧僧塵心熾熱,恐難修成正果,如今看來,先師當真有先見之明。”

田從燾道:“大師隻是慈悲心重,常懷濟世救人之心,修成正果是早晚的事。”

他們兩人順著這個話題開始談起了佛教教義,又從教義談到了有史記載的一些得道高僧,順便也談及了佛教昌盛的各個朝代。

這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最璀璨奪目的,自然就是大唐盛世。

“……其時大唐聲威遠播、萬方來朝,天可汗之名,惜不能%e4%ba%b2見矣。”說到興起處,道真忍不住一歎。

陸靜淑很想笑,這和尚,還真是凡心太重!聽聽這話,是一個和尚說的話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酒醉的不得誌的書生呢。

她正偷笑,就聽田從燾問道真:“依大師之見,唐太宗比之漢武帝,孰高孰低?”

☆、第96章 何謂盛世

道真聽了沉思片刻,回道:“這兩位文治武功都舉世少有,且各自開創一番盛世,要分個高下,實在很難。隻是漢武晚年巫蠱之禍實是生平汙點,貧僧心裡,更推崇唐宗。”

田從燾不置可否,又問陸靜淑:“陸姑娘的看法呢?”

陸靜淑剛才也在思考這個問題,聽田從燾問,就答:“我這等見識自然難以評判兩位帝王的高下,隻是,若要我選,我寧為大唐盛世一小民。”

田從燾好奇問道:“這是為何?”

“我聽說許多美食,漢時根本還沒有,總不如唐時過的舒坦。”陸靜淑開玩笑道。

田從燾和道真都笑起來,他還說:“這麼說,你還不如就留在現在。”

陸靜淑道:“若單從衣食上來說,我自然是願留在當下,可若從其他方麵,我倒寧願是生在大唐了。”

想想就行了,在中國古代史上,唐朝可以說是最開放的一個朝代,文化更是空前的兼收並蓄。而且女性地位比任何一個朝代都更高,受到的限製也最少,女子甚至可以大大方方穿男裝出遊,和男子一樣打馬球,做許多在現在這個時間空間不能做的事情。陸靜淑真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聽了她的描述,道真若有所思,田從燾則問:“這麼說來,大唐盛世才是陸姑娘心中最向往的盛世?”

“在以往的曆史中比較的話,我自然是最推崇大唐。但要說最向往的,我心中的盛世應該是這樣的:每個努力勞作的人都能吃飽飯,多勞多得;各行各業都欣欣向榮,人才輩出;每個有理想的人,都能有機會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公平,公正,公義,是每個人心裡行事的準則。所有人各安其職、各司其位,既能努力向上,又不忘友愛助人……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田從燾聽得入神,一時沒有接話,道真卻順著陸靜淑的話說道:“禮記有雲: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e4%ba%b2其%e4%ba%b2,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並不是陸姑娘貪心,隻是人皆望之大同爾。”

其實陸靜淑想表達的並不僅僅是道真說的部分,但她也並不打算跟道真詳細分辨,他們畢竟是古代人,有些東西是無法溝通的。因此她隻是笑著說道:“還是大師說得好。”

“哪裡,陸姑娘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e8%83%b8襟見識,實在讓貧僧佩服。”道真說著話,雙手合十又行了一禮。

陸靜淑忙欠身回禮:“大師過獎了,我也隻是想到什麼說什麼罷了。”

田從燾似乎直到此時才回神,他根本沒理兩人說什麼,直接插話道:“可惜,若是陸姑娘當真生於大唐盛世,必能得則天皇帝賞識,入朝為官,並一展抱負、成一世功業。”

陸靜淑一愣,隨即笑道:“那我可不敢想。”

道真也被田從燾這番話驚了一下,不過他並沒多言,察言觀色之後,就說有點事要交代,告退出去了。

室內頓時就剩了陸靜淑和田從燾兩人,她見田從燾看著她不開口,就沒話找話:“慈幼堂的事,還沒謝過王爺。”

“這是皇後娘娘下的旨意,怎麼謝到我頭上了?”

陸靜淑道:“此事多承王爺出力,若非王爺,這些事如何能傳到皇後娘娘耳朵裡?”她越想田從燾和皇後的關係,越覺得他能幫忙很不容易,所以語氣也更加誠懇。

田從燾淡淡道:“我也沒幫什麼忙,隻是傳了句話罷了。”

他這麼一說,陸靜淑就猜他是不願意提皇後,於是隻笑了笑,沒有接話。

田從燾沉默了一會兒,看道真沒有回來的跡象,就說要出去走走,陸靜淑看他的意思,也跟了出去。兩人一前一後向廟門口走,隨從們都在後麵遠遠跟著,很快就出了地王廟。

田從燾帶頭右轉,上了地王廟後身的山坡,陸靜淑落後一步跟著,心裡猜度:趙王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覺得如何?”上到坡頂以後,田從燾忽然開口問陸靜淑。

陸靜淑不解:“啊?”

田從燾指指來路:“喜歡這站在高處的感覺麼?”

原來是這個意思,陸靜淑點頭:“登高望遠,心%e8%83%b8開闊,誰不喜歡呢?”

“是啊,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田從燾輕歎一聲,“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無限風光在險峰……多少前人講過的道理。”

陸靜淑品味他話中之意,心裡若有所感,附和道:“就跟我們講史一樣,隻有當這個朝代過去了,我們站在足夠高足夠遠的地方,才能將得失看得更清楚。”

田從燾微笑,眼睛看著前方,問:“若有機會讓你一展抱負,你有信心締造一個自己心中的盛世麼?”

陸靜淑做吃驚狀:“我一個小女子,哪有這個本事?不過是信口胡說,王爺莫取笑我了。”她心裡雖驚疑不定,還是忍不住試探了一句,“若換成王爺,倒還有可能。”

田從燾並沒有如陸靜淑想象中的直接辯白,或是表現出不悅,斥責她大逆不道,他隻是繼續微笑著,說道:“我啊,我恐怕也做不到。知易行難,前路多崎嶇,誰知什麼時候就改了初心?”說到後來,他%e5%94%87角的笑意消失,慢慢隻剩苦澀。

陸靜淑看不懂他,他此刻一點也不像個二十幾歲意氣風發的王爺,反而像一個曆儘滄桑之後滿心疲憊的旅人,雖然他本來就是個憂鬱內斂的人,但陸靜淑也從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失落絕望。∴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對,絕望?他為什麼要絕望?“那要做了才知道。”陸靜淑忍不住開口了,“人生短短幾十年,若是還沒開始走,就因畏懼路途艱險而止步的話,又如何能欣賞到一覽眾山小的風光?”

“可是你不怕麼?”田從燾終於轉頭看向她,“不怕中途被風光迷了眼,不肯往上走麼?不怕走著走著摔落山溝,再也不能翻身麼?”

陸靜淑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回視他,答道:“那也要走走試試,因噎廢食的事,我是不肯做的。隻要心中存著一線希望,努力向前走,這山頂總能走到,反之,前怕狼後怕虎,那就哪也去不了,乾脆就也不要向往山頂的風光。”

田從燾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容終於重回臉上:“受教了。我真好奇,陸家到底是怎麼養出陸姑娘這樣一位女中豪傑的。”

陸靜淑心裡咯噔一下,心說是不是得瑟大勁了,剛想往回圓幾句,田從燾就說:“回去吧,我都聞見香味了,估計素齋已經好了。”

虛驚一場,陸靜淑鬆了口氣,跟他一起下山坡回到廟裡,見了陳皎寧,各自用了素齋,就分彆回去了。

她和陳皎寧又在莊子上住了三天,才回到城裡去看南貨鋪子開張,這次郝羅博和柳歆誠還是都沒出現,但也讓人送了一份賀禮。陳皎寧問了來人,聽說兩人是被柳霄關在家裡讀書,不免笑了一回。

“讓他們再沒事亂晃,我看他們也該緊緊皮了,表姐夫還說是來讀書的呢!我就見他瞎忙活了。”

陸靜淑想起明年有鄉試,估計柳歆誠要下場,郝羅博上次落了榜,下一科開考也隻剩一年半,是該閉門讀書,就附和道:“若要走科舉之路,是該好好讀書了。盧公子也要參加明年鄉試麼?”

陳皎寧臉一板:“我怎知道?”

她這幾天都不願再提起盧笙,陸靜淑猶豫許久,還是沒有把盧家女兒的事告訴她。想著也許過幾個月,她這少女心思就淡了,所以自此以後當真沒有再在陳皎寧麵前提起盧笙來。

陳皎寧一直在長安住到了十月裡,才不情不願的跟著來接的下人回去,而且要不是家裡來信說,她再不回去,就要陳皎明來接,她還不肯。

“如今天也冷了,哥哥去年受了那麼重的傷,才養得好了些,我怎能再叫他奔波?”陳皎寧拉著陸靜淑的手跟她告彆,“我也隻好回去了。”

陸靜淑點頭:“回去吧。令尊和令兄都很疼你,若有什麼事,不妨和他們直說。”她指的是盧笙的事,這兩個月眼看著陳皎寧笑容越來越少,落落寡歡的時候越來越多,她就知道她放不下,所以乾脆建議她問問父兄的意見。

陳皎寧卻沒領會她的意思,隻隨便點頭:“我知道,你要常給我寫信。”眼看著要分彆,她最後附到陸靜淑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你彆光想著彆人,也想想自己。柳歆誠待你實有幾分真心,你們兩家又有交情,實是難得的良配……”

陸靜淑推了她一把,她卻拉緊了陸靜淑的胳膊把話說完:“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我並不是取笑你,是真心想勸你,來日若等他中了舉,那便更難了。”

陳皎寧說完鬆開手,輕輕歎了口氣:“再沒什麼比情投意合更好了。”

“行了,你才是少操心呢!”陸靜淑推她上車,“我心裡有數,你放心。快走吧,晚了耽擱投宿。”

陳皎寧依依不舍的上車走了,陸靜淑也坐車回城,路上免不了琢磨她說的話,柳歆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