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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與子歸 卿妃 3929 字 2個月前

毛管輕側變雲為幡,當中墨漬化為拓印,赫然一麵富順樓人形大旗。再來筆鋒轉折頓挫,繪出街市看客,筆墨粗細濃淡,勾出窈窕兼具帥氣的美麗倩影。

觀之美人實則……哎,今日要不是八哥搶先出腳,這位投之以瓊瑤的看官,被報之以的就不僅僅是拳腳了,看官有福,著實有福。

十一三筆兩畫,於富順樓對麵的雅座上,勾抹出一個被香包揍歪的人臉。

……

“少主,小舅爺來了。”臨水而望的書齋裡,林伯道。

輕輕地隻聽風響,掛畫前藍色的身影,未動。林伯微微傾身,隻見自家少主眼色不明地望著其中一畫。

一彎鉤月高懸,伊人靜坐窗下,窗外杏花漫天,一雙若有所思的眼。

“你道,她在看什麼?”突然一聲,將林伯驚出思緒。

身前藍影依舊背著,卻知他也在看畫,林伯告了聲罪,靠近再瞧。畫中人眼色迷離,忽遠忽近,似是看向畫外,又似是看向花雨,所思不明。

“是不是小舅爺畫錯了,這眼倒讓人看不清。”

隻聽一聲輕笑:“不是畫錯了,是畫得太好。”

“畫得太好?”老頭有些莫名。

“所畫來自所見,隻有像心思澄澈的人,才能畫出最真實的情境,畫中杏樹燦然如錦,唯有一株落花如雨,為何?”

一句如撥雲見月明,老眼一頓再看畫裡,金陵四月始飛花,就算百樹有異,也不可能早落了半月,除非一夜春雨,亦或是——

“樹上有人!”林伯驚道,“表少爺大喜之夜天清氣朗,未有雨至,隻怕少夫人在喜宴上就被‘一夜春’盯住,然後尾隨藏身。少主,少夫人危險啊!”

“你當她不知道麼?”

“哎?”老頭呆住。

指尖撫上畫中的那雙眼。“她早就看見了,不但看見了,還正中下懷。”

“少主是說,少夫人有意誘出‘一夜春’?”

薄薄的臉皮微微泛青,指下的秀眸讓他又愛又恨,上官黑眸深了深,眯出一個危險的弧度。“這個女人。”

這聲難掩咬牙切齒,聽得林伯縮了縮頸脖,向後退了退。就算那日聽得小舅爺告密,說少夫人和大舅爺聯手算計,少主都沒生氣,隻道有趣,如今卻因少夫人隻身犯險而動了真怒,看來少主真是萬劫不複,被少夫人吃死了。

上官府府內開賭,他定要買少夫人一注!

暗握老拳,林伯再看,卻見自家少主目染暗澤,一雙老眼順著俊眸,俊眸再順著畫中美目,這麼一路看去。

少夫人瀟灑出掌,可看得卻不是飛出的浪蕩子,而是角落,角落裡是....小舅爺啊,留白的也太是時候了吧,真相,老頭要看真相!

這廂還在捶心捶肝,就聽自家少主問:“十一今日有畫?”

老頭恍然大悟:“有,有,小舅爺一來就進了畫室,老奴這就派人,不,老奴%e4%ba%b2自去取!”

話音落在屋外,上官轉過身,隻見竹簾輕蕩,陪伴自己的隻剩一室春光和畫中美人。

這女人算準了是不是,算準他絕不允她被人碰上一下,算準他就算看透她和傅長虞的小小詭計,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算準他在兩人的路上走在前麵,算準他……

說什麼天下少有人像他和傅長虞,多數如她這般“寧棲危簷之下,不做喪家之犬”,可世人多願苟且,而不願改變,哪像她隻身犯險,哪像她。

上官看向畫中美目,黑眸中那樣深刻的墨色,有點恨有點怨,又悄悄泛柔起來。

江湖本就是民間,貪生怕死,追名逐利,不過是人性。一個不一樣的江湖?他不信,可這個傻姑娘信,不僅信,還知他不信。這次她隻身犯險,根本就不是要誘出“一夜春”,而是要誘出他上官意。

改變這個江湖,先從他改變起麼,先從他啊。

心頭滾動著這個“先”字,不知為何有點小小得意,他有些惱,也為這點的小得意。

正當他糾結於複雜心緒時,就聽老頭興奮高呼:“少主,畫來了,畫來了!”

畫上墨跡未乾,遠景都未及渲染,顯然是剛從畫者筆下搶來。林伯舉著宣紙,目不轉睛緊盯著看畫的自家少主,隻望從他眼中窺出一二。

俊眉幾不可見地一顫,而後淡淡舒開:“原來如此。”

老頭貓爪子撓似的站在一邊,上官看他一眼:“阿匡和他媳婦呢?”

“衛三公子在冶城擺宴仲裁武林事,表少爺陪著表夫人去記史了。”林伯道,忽的像想起什麼,他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表少夫人說當年‘一夜春’因對餘夫人無禮,被餘瞻遠大俠一掌擊斃,此為前代南山老%e4%ba%b2眼所見,如今的這個‘一夜春’定是假的,至於當年已死‘一夜春’,他的家世背景及所用迷2藥,表少夫人已謄抄下來。”

說著他遞上一頁紙,紙上雖隻有兩行字,卻足夠勁爆,簡直想也想不到啊,老目眨啊眨,滿心期待自家少主俊容龜裂的奇景。

看眼墨字,上官道:“果然如此。”

老臉先龜裂了,好似旱地裡一道道痕。

怎可能,早上他得知這條消息時,那種欲說不能隻能偷偷回味的蠢蠢欲動,簡直堪比年少春情,少主怎麼非但不驚訝,反而有些索然無味,難道少主早已知道當年“一夜春”的倭人背景,以及他每每采花前都會以迷@藥“夜櫻”催之?

“若我沒猜錯,這‘夜櫻’隻有倭人可以配出。”上官道。

老眼顫顫,再看去幾乎是崇拜了。

看他一眼,上官猜出他的心思。“林伯想知道我怎麼猜到是倭人的?”

“少主英明!”

長指懶懶一點,指向畫裡被香包飛中的看客,隻見他腰帶略高,外褂的穿法也略顯怪異。

“戎狄誌態,不與華同,猴子就算身著人衣,也隻是猴子。”

“僅憑穿著就猜出‘一夜春’是倭人,少主千秋萬載,仁義英明!”老頭諂媚高呼,卻聽淡淡輕笑堵住了下句的一統江湖。

“首先是商戶,其次才是倭人。”上官道。

“哎?”

“這半年‘一夜春’頻頻作亂於南北二京,兩京相隔千裡,能頻繁往來兩地的除了驛站吏胥,就隻有販售南北貨的商戶。聖德年間,為削減朝廷開支,除了各府幾個重要的遞鋪,驛站吏胥多被裁冗,剩下的人手往來南北尚不夠用,作亂的機會更是不大,商戶則不然。”上官俊眸垂斂,看向案上新畫。

“因這人是商戶打扮,才懷疑是倭人,倭國也有江湖,江湖人擅忍術,忍術長於易容、迷@藥、藏身、暗器,若論紮實武功則遠遜於中原武林,故而下手前多用迷@藥催之,方才讓受辱女子有一夜春夢的錯覺,再者案發後兩京督撫多有警覺,有美貌女子的人家更是加護院,可仍讓其得逞,可見‘一夜春’不是易容潛入,就是早已藏身。由此,足見其行事之小心謹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老頭一吹胡子,不屑道:“再謹慎不也被少主和少夫人看穿了。”

“看穿?”望著畫上美人,上官搖了搖頭,“‘一夜春’恰逢東南倭患之時重出江湖,怕是沒有這麼簡單,你家少夫人的心大得很,足以裝進天下人,她既敢天天新衣招搖於世,必是打定主意要活捉‘一夜春’了。”話音徐徐吐出,乍聽去平淡如常,再看去卻是眼角眉梢都透著酸味。

不好,很不啊後,林伯窺探兩眼,向後退了退,他是在不想在這時候觸了黴頭,成那可憐替罪羊,眼見就要移到門邊,就見自家少主厲目如電,劈得他無所遁形。

“少主,老奴這就送小舅爺回去,告訴%e4%ba%b2家師傅所謂‘龍福昌票號垮台、銀票成廢紙’隻是謊話,不再為難七舅爺的成衣鋪子,通知那些借銀的江湖人不再為難衛三少,好讓九舅爺放心歸家,另加派人手,讓那麻薯一夜春飛也飛不進杏園。”邊說,老頭的良心抖了抖。

原來他也能這麼卑鄙無恥,雖然他的良心不是叫狗,而是叫……咳,少主吃掉的,可代人受過的活他似乎攬定了,少夫人娘家強大,光舅子就有六個,六個啊。

他好想繼續卑鄙無恥下去,可不可以不要背這黑鍋?

“可以。”他家少主道。

“哎?”

“林伯,你說出來了。”上官看他一眼,“你也不必怕,這卑鄙無恥是你少夫人默認的。”

“默……默認?默認老奴殘害,不,是‘友愛’娘家舅爺?”傻了,傻了,老頭徹底傻了。

上官冷哼一聲:“家中有六個凶惡兄長外加一名艱險師傅,就算那‘一夜春’身懷數斤迷@藥也不敢采花,你家少夫人是算準了我眼不下阿匡婚宴上的那口氣,由我下手支開她家中父兄,合情合理又讓人起疑。而後月黑風高,家中無人,隻待‘一夜春’下手。”

“少夫人也太……”厲害了!明目張膽地算計少主,是在是女中豪傑,江湖英雄,百年不遇的奇女子!

在心中偷唱讚歌,老頭已然倒戈,忽的隻聽一聲脆響,梨木桌案生生缺了個角。

“是啊,這女人太膽大。”俊美的臉皮透著嗜血邪味。

老頭狠狠點頭,再度倒戈:“是在太膽大!”

少夫人,他林老頭崇拜你,雖然這話隻能在心裡偷偷說。不,在心裡都不能說,看著少主指尖滑落的梨木粉末,老頭在心裡補充道。

“現在她身邊還有幾人?”上官道。

“回少主的話,還有八舅爺和十舅爺,大舅爺這幾日都沒跟出來。”

“哼,看來傅長虞坐定了幫凶,這筆賬以後算。”手指輕叩桌麵,上官眼波流盼,看著畫中秀眸:“就算武功奇高又怎樣,放倒一個女人的手段多得是,以往是我太縱著你,這回。”語一頓,薄%e5%94%87勾出一抹驚心弧度。

“林伯,你辦事向來令我放心,想必此時她在何處招搖,你一定知道。”

不管身後老頭應沒應,上官鞋業不%e8%84%b1地躺在榻上,任黑滑長發披了一身,窗外是一種很霸道的藍。

“你去見她,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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