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開眾人,孫渭仰麵狂笑地跑出大殿。見此,百官皆稱孫渭瘋了,隻有他明白孫渭清楚的很。
大魏開國至今已有百年,由最初的實物為賦,到如今統一以銀為稅,這便是商賈的勝利。在複雜的帝國稅賦血脈中,商賈看似弱者,實際上卻掌控者實物與銀的交換,尤其是巨富商戶。
商賈者以通貨為本,以鬻奇為末
全國這二十一家巨富之所以為巨,不在於錢資家產之盛,而在於通貨範圍之廣。
關於這點,隻讀農本商賤孔孟之道的朝臣們怎會懂?欲將五絕之說斬草除根的今上又豈會用?
陛下啊陛下,如今您該防的不是五絕門人,而是那個將絕天下的老匹夫啊!
想到這他心急如焚,健步如飛地跑向乾清門。
“今日皇上誰也不見。”
“請福公公再通傳聲。”
“彆為難咱家了季大人,皇上正煩著呢。”
“煩著?”他抓住了重點,“內廷有事?”
“哎,可不是,皇長子生病要娘,皇上又不準柳嬪娘娘去看他,現在娘娘正在乾清宮外跪著,求皇上準她母子一見呢。”
說來真是可憐,這位娘娘是兩年多前皇帝南下江都時帶回來的美人。不僅長得傾國傾城,更重要的是肚子爭氣一舉得男。雖然也有人說柳嬪在江南時嫁過人,皇帝陛下是替人養兒子。可下過江南的太監們都說,皇長子誕於柳嬪侍駕後的第十三個月,若不是哪吒再世,那便是皇上的嫡%e4%ba%b2兒子無疑。
隻是半年多前,不知柳嬪是怎麼得罪了皇上,不但聖寵不再,就連哺育%e4%ba%b2子的資格也被剝奪了。
“說來季大人也曾隨駕到江都吧。”見季君則沉默頷首,福公公滾了滾眼珠,一副聽人是非的模樣,“那個中詳情,大人可知一二啊。”
柳嬪入宮也算他一手促成,他怎會不知。
原先他是想在後宮放下一粒棋子,卻不想這招棋反而害了他。
皇上的寵幸與疏遠是同一個理由——餘氏家訓,江湖秘寶,關於這點柳嬪一直三緘其口。開始時他以為這是柳嬪固寵的手段,可後來才發現可能她根本就不知道。
這個餘氏女可能是假的,皇上這樣想,便讓他秘密去查。但出人意料的是,柳嬪的經曆無懈可擊,若不是有高人刻意粉飾,就是她的的確確是餘氏女。他無可奈何地回稟,卻發現帝王的疑心已轉移到自己身上。
而這僅是生出君臣嫌隙的第一步,真正導致如今局麵的,是他關於治理澇災的諫言。
臣請陛下準災民入直隸,在城下建災民坊,這樣一來各地便會效仿京師,災民非但不會變成動亂的流民,反而會感激陛下的浩蕩隆恩。
卿之提議,好像曾有先例。
帝問道,不及他開口,鄭首輔便不懷好意地開口。
回稟陛下,此乃敏懷太子之政。
就這一句,這一句話成就了宗室一派的鼎盛,也加速了清流官員的失寵。
想鄭銘在官場庸庸碌碌幾十年,即便入閣成為首輔靠得也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而是趕上皇帝與他季君則製氣的當口。原本他是很放心這個平庸首輔的,可這人怎麼突然開了天眼,看穿了聖上的心結?
他開始警覺,於是投石問路,舉薦鄭首輔的外甥徐有圖為新任督漕。表麵看來是他主動示好,其實他是想借刀殺人,借流民之亂剪除鄭首輔在戶部的勢力。可沒想到聖上非但未怪罪徐有圖,反而將前任戶部尚書下獄。鄭首輔也趁機投桃報李,將身為清流領袖的孫渭推上了火山口,然後加柴烹之。
如今想來,這一切若非鄭首輔二次長腦,就是有人在幕後指點。
隻是這人是誰,又為何會出那種抽抄巨富的爛點子。
思及此季君則眼一凜,轉身朝午門走去。
晚上的雨容易延續到白天,而白天的風則容易吹進夜裡。
其時已到二更,喚作以往首輔家早已關好宅門,隻是今夜不同以往,正門非但開到現在,而且首輔大人還%e4%ba%b2自送客。
季君則坐在轎中靜靜地看著,隻見那位貴客一襲藍衫,身材頎長卻不瘦弱,舉手投足有著時下文人所未有的肆意之風。
這樣的氣質他平生僅見,且絕不會認錯。
他眯起眼,隻見那人拜彆了首輔正要上轎,忽而偏首看來。四目相接的瞬間,他看見那人的眼中透著玩味,而後似笑非笑地向他走來。
“果然是你。”季君則怒道。
站在明暗交接之處,那人輕笑。“怎麼,季大人猜到了?"
“全國二十一家巨富,曾在蜀中行商的共八戶,其他幾家都在此次查抄之列,偏偏少了金陵上官府。”他看到聖旨就已猜到三分。
“季大人此言差矣。”上官意嘴角輕揚,“上官府不再查抄之列並非投機,而是因為我聽從了一個朋友的建議,早在一年多前就收回了蜀中的生意。”
“既然如此,你又何到投靠鄭銘?”
“投靠?季大人莫要推己及人,我上官意還沒那麼窩囊。”他睥睨視下,目有諷意。
“你!”季君則恨恨點頭,“你當真要助紂為虐?”
“孰為商紂,孰為周武?難道當初大人挾阿匡來勒索上官府,就是正義?還是不惜焚毀師門來換得先帝青睞,就是大德?什麼天下什麼百姓,季君則你睜大眼看清自己。這條路你走得太久,早已忘記了本性。”
黑瞳淡瞟,了然得讓人心驚。“看樣子季大人並不服氣,好啊你說,在下洗耳恭聽。”
他是有話想說,可那句忘記了本性如一支紅箭正中靶心,讓他無從辯起。末了,隻道出一句:“阿匡,是我對他不起。”
嘴角抿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晚了。”上官冷哼。
季君則抬起眼,眸底的歉疚一掃而光。“你當真要與本官作對?”
“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看著他,上官輕狂且懶地揚眉,話音清冷猶如將凝的寒冰,“我上官意行事向來從心而已,若討厭一人,便會趕儘殺絕置他於死地。季大人,原本你很幸運。這些年我心情頗好,本打算容你再逍遙一陣。可你偏不安分,害得她不肯與我去金陵,於是。”
黑漆漆的烏瞳裡不見光,他徐徐勾起%e5%94%87角,在霜風初起的秋夜裡笑出了春意。“我決定先乾掉你。”
“莫名其妙。”季君則叱道,而後摔下轎簾,“回府!”
乾掉他?就憑一個鄭首輔,就敢放出大話說要乾掉他?
上官意你未免也太天真了點。
轎中季君則冷冷笑著,卻不知此後上官緩步走到對街,對等了他許久的無須男子道:“福公公。”
接過他遞來的銀票和一個小瓶,福公公打開瓶塞聞了聞,隻是傷藥。
“剛才那是季大人吧。”瞟了一眼還未走遠的官轎,福公公問道。
上官雖欲言又止,但表情很能說明問題。
“好好,咱家不為難公子,哎,怪不得今天早上提到柳嬪娘娘跪在乾清宮,季大人便痛苦離開,原來是去為娘娘求傷藥啊。其實大人何必轉到手讓公子交給咱家,外官和宮妃交往已是公開的秘密,季大人他……”
“公公。”上官急忙打斷他。
“咱家明白,明白,這瓶傷藥不過是一位故人托咱家送給柳嬪娘娘的,上官公子放心,咱家不會多嘴。”
“一位故人?”昔日的柳無雙,而今的柳嬪娘娘拈著瓷瓶輕問。
“是,娘娘,福公公是這麼說的。”
太監幫忙傳遞東西,這在內廷是稀鬆平常的小事,小宮女並不以為意。
“下去吧。”柳嬪儀態慵懶地揮了揮手,待四下無人,這才小心打開。
撲鼻而來的藥香讓她熱淚盈眶。“回仙丸……”
這並不是能讓人得道成仙的靈藥,而是江湖人的療傷聖品。自被廢去武功以來,她隻能仰人鼻息,想見一次%e4%ba%b2子也得靠彆人憐憫。
若…若能恢複功力。
她顫唞地傾倒瓷瓶,卻見一張卷得很細的紙條與藥丸一同滾出。
打開紙條,上書六字:呂雉抑或鉤弋。
是做挾幼子以令諸侯,還是任無情帝王宰割?
一語道破天機,下場隻有這兩個。
混合著藥丸,她將那張紙條咽下,美目裡掠過狠意。
宮殿斜映夕陽,秋光冷冷地灑在一尊瓷器上。寶象托瓶,取意平安。
大魏江山,“太平有象”。
作者有話要說:
p.s.呂雉就不用說了,地球人都知道,至少中國人都知道 - -
鉤弋夫人是漢武帝的寵妃,在生下皇子後被處死,有興趣的童鞋可以去了解下。
這裡上官是以呂後和鉤弋夫人來暗示柳無雙的不同命運,正是因為看清柳美人可以捅%e4%ba%b2娘刀子,可以捅師父刀子,卻一定要保全自己的本性,上官才推波助瀾,以期後宮生亂。
而就算柳美人最後不成功,也能輕鬆嫁禍季君則,畢竟他與季大人“%e4%ba%b2密”交談一事“恰巧”被八卦福公公看到了。
至於上官要如何乾掉季君則,當然不是死這麼簡單,畢竟對有理想有抱負的季童鞋而言,有些事比死更痛苦。
其實季同學並不是壞人,而上官也不是什麼好人。隻是季童鞋和許多人一樣,喜歡粉飾自己追逐欲望的行為,官路走多了迷連良知也脆弱了。∫思∫兔∫在∫線∫閱∫讀∫
比起他,上官則真很多,討厭就是討厭,不管狗%e5%b1%81道德,隻因為不爽。天下興亡管他%e5%b1%81事,他就是要揍季童鞋,怎樣。
這小子狂啊,俺承認沒教育好孩子,鞠躬道歉,俺對不起秭歸,對不起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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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絮:季童鞋下戲之後
季:導演!導演!
導演(貧尼客串)正在幫上官大牌按摩,耳朵折起,聽不見小小配角的叫喚。
季:導演!
季童鞋有進步,直接殺到貧尼眼前,指著其中一行。
季:導演,啥叫“可你偏不安分,害得她不肯與我去金陵”,這個她是誰,第三人稱代詞在第一次出現前總要有個交代。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讓我怎麼理解怎麼醞釀情緒。
不等導演發話,就見上官大牌懶懶睜眼。
上: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季:哈?
上:隻要記住你犯了死罪就好。
季童鞋抓狂鳥:我怎麼完全聽不懂,導演究竟是他不正常,還是我不正常?
抱住可憐的配角娃,貧尼心疼滴摸了又摸。
娘隻生過一個變態,小季啊你要相信自己,你絕對是正常滴。
第九章 九十九麵旗
江湖,美人與黃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