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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與子歸 卿妃 4412 字 2個月前

需要更多的逃跑時間。

於是乎,他被抓住了。再於是乎,六師兄發現風向不對,兩日後謊稱去捉那三人。再再於是乎,十一年紀尚幼,放眼天龍門,可“用”的就隻有他。

後來的幾年,他日日噩夢,生怕第二天醒來身邊躺著老幺。

好容易去了一趟江都,麻煩還是沒有出倉,害得他回來後繼續噩夢,繼續心驚肉跳,繼續——

“王媒婆你來的正好,我家十二的事有眉目了麼?”

命苦的老十,他好苦啊。

第二章 雲中誰寄錦書來

合浦縣地處古越之地,前朝詩人蘇子瞻筆下的“異哉南海濱,珠樹羅玄圃”指的就是這裡。

南珠是縣中臨海的小鎮,其時七月,賣冰的淩鋪外是三三兩兩歸家的海女。

“阿水娘,一塊冰。”

“好嘞。”

自北地運來的冰價格不菲,也隻有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裡才能奢侈地來一塊。

“聽說了嗎,畫山出‘瘟神’了呢。”

“畫山?”

“哎呀,就是天龍山啊,十多年前王道士來了才改的麼。

南珠以北有山名畫,山中百卉,明豔如然。可惜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個路過的老道士非但在山頭蓋了一所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道觀,還大筆一揮將山名改成了很土的天龍二字。

“他家怎麼會出‘瘟神’,餘道姑的道術可是縣裡有名的好呢。”

拇指大的冰在嘴裡瞬間化為一灘熱水,真是熱死人。

“還餘道姑?‘瘟神’就是她啦。”

“哈?”

“餘道姑要還俗,請了多少官媒私媒幫她牽線哦。”黝黑的臉蛋聚在一起,“可憐那些被相中的男方,媒婆食時進門,最遲不過第二日隅中這家一定傾家蕩產。”

“傾家蕩產?”

“王道士他貪財麼,找的不是鎮上的商戶就是縣裡的富宅,從他們出遠門回來的這個月十三家,無一例外!”

“這麼…這麼神?”

“什麼神,是黴,是‘瘟神’啦!據說現在是來者不拒,隻要是個男的就可以。”大眼掃過驚悚的眾人,“所以啊,要看好自家的男丁,上至八十下至八歲,看好了!”

“八歲?會不會太小了?”

“哎喲,不怕一萬就怕……”還不到七月半,眾人卻像見鬼似的一頭冷汗。

“太小了吃起來不過癮呢。”熱風吹動發白的道袍,來人眉眼彎彎如明月溪般清澈。

暑氣蒸騰將空氣扭曲成幾段,讓人微微目眩。再定心,卻見適才熱鬨的街巷一下子空曠起來。

“阿水娘?”

眼前的臉突然放大,淩鋪的掌櫃突然一驚。

“來三塊…不……”餘秭歸低頭數了數銅板,“正好夠五塊,咦,阿水娘你抖什麼?”

一道急驚風,女掌櫃將正在門口玩沙的孩子抱進店裡。一、二、三、四、五,插門板的速度也快得驚人,轉瞬間隻剩“歇業”木牌在門楣上微微晃動。

她的意思是冰太小塊了吃起來不過癮啊,都想到哪裡去了。

輕了歎聲,她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山丘。

驕熱的陽光次第落下,在成排成落的土牆上留下斑駁的樹影,靜藍的大海亦被曬得沒了脾氣。

直至走上繁密的林道,暑熱才稍稍消散了些。

“求求您放過老身吧,洛大爺!”髻上的紅花打了蔫,王媒婆苦苦哀求著,“再這樣下去,鎮上再沒人敢找老身說項了。”

“您老人家就再試一次,就一次。” 高大的身子堵在山道上。

“彆說一次,半次都不行。”

“我家老幺賢良淑德,連嫁妝都有兩份,一份是師傅準備的,一份是我們幾個師兄弟出資,您再看看縣裡有什麼好人家。不要大富大貴隻要家世清白、無妻無妾,長相就算不如我七師兄也要比九師兄好,再來就是身子強健,一口氣跑個十七八裡路那是最基本的。要識文斷字,隻要和我六師兄差不多就行。還有,還有,容我想想……六師兄、七師兄、八師兄、九師兄,好像他們交代的都說全了。”

白粉紛紛落,王媒婆抖成了篩糠。

“啊,對了還有就是要會疼人,我家老幺平時話不多,有什麼都喜歡悶在心裡。如果沒個知冷知熱的,那她幼小而脆弱的女兒心一定會很受傷。受傷了也不說,於是纏綿病榻抑鬱成疾。到最後才互訴衷情,卻已經晚了。於是乎黃泉碧落,海角天涯,真是太不幸…太不幸了。”

天這麼熱,還聽到這麼一個俗爛的故事,不幸的是她好不好!

“怎樣,這要求很低吧,對於您老人家而言,一定不在話下。”

老臉上的青筋越暴越清晰,就在她忍無可忍,並認為無需再忍的刹那——

“師兄。”

救命的仙藥啊,快跑。

“王媒婆!王媒婆!”

“一起回去吧,師兄。”

訕訕地看了一眼逃竄的那人,洛十轉身行去。

“家世清白、無妻無妾、貌比七郎、身體強健、識文斷字、知冷知熱,原來不是上至八十下至八歲啊。”

身側一聲輕喟,洛十壯碩的身子微微僵直,一時竟不知用什麼詞來做安慰。

“師兄,是男是女真這麼重要麼。”

哎?

他偏過頭,蒼鬱的綠葉漏著光,如湖麵粼粼的波紋,映在那張略顯困擾的秀顏上。

“男人和女人。”她喃喃著,“以前從未發現呢。”

“以前?就是說現在你察覺了。”

她眼眸一顫。

“十二你長大了。”濃眉舒展,洛十笑得寬慰,而後看向杳杳石階。“其實你是女孩的身份,與其說是我們沒發現,不如說是你自己沒發現,抑或是無心去發現吧。”

鳥雀不時在枝梢飛舞,斑駁的樹影間或變換著。

“就算得知師兄們下山,你也從未問及原因。倒是這次從江都回來,你突然開竅了。”

見她眉頭緊鎖,像在苦惱什麼,洛十不由自責。

果然是被打擊了,也對有哪個女子能輕易從相%e4%ba%b2十餘次失敗的打擊中緩過神來,饒是他家異於常人的老幺也做不到啊。

“千萬不要灰心,一擊就中的姻緣不一定能白頭到老。”

少女的煩惱就如這高樹上的蟬聲,聽來明媚,實則淒淒,就算暑氣已儘,也能延綿到秋日裡。

千萬耐心勸導,以免釀成悲劇啊。

他正搜腸刮肚,準備舉出幾個相%e4%ba%b2成功卻成為怨侶的前例,就聽身畔道。

“隻是很奇怪啊,短短一個月就能產生男女之情麼?”

“當然能。”

她求知若渴地瞪大眼。

“如果見第一麵就生出好感,那叫一見鐘情。若是第二次才看對眼,那叫再見傾心。若是再見一次,那便是三見定情了。”

“隻要三麵?”驚訝的月眸頗可愛。

“是啊,戲文裡都是這麼寫的,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定情,繼續見就……”

“就什麼?”

就入洞房!這種事他怎麼講,萬一他講了,老幺再問洞房是什麼該怎麼辦。他家老幺什麼都好,就是求知欲太強。

“師兄?”

撲閃的眼眸看得他冷汗直披,隻得硬著頭皮道。

“十二啊,不要往複雜了想。你看詩經第一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姑娘采荇菜啊,采著采著就被路過的小夥看上了。”

然後?

老幺的眼裡分明寫著這兩個字。

然後,然後…啊,他明白了!

“十二你明日就去采荇菜!”

他家老幺又水又溫柔,沒道理彆人行的她不行。

洛十兀自雀躍著,直到飯桌上老頭的一句話,才他心中亂蹦亂跳的小麻雀一箭射落。

“什麼?”噩夢重臨。

“恭喜師兄師弟。”娃娃臉搶先道賀。!思!兔!在!線!閱!讀!

“少來!師父是讓你娶!”

“先來後到,十一還是明白的。”

“嫁人當嫁知心人,十二從小和你最好,師弟你就不要謙虛了。”

%e5%94%87槍%e8%88%8c劍,飯桌上風雲又起。正當兩人“殺”得興起,就聽平靜一聲。

“我吃飽了,師父、師兄慢用。”

硝煙頓無,一老二少愣愣地看著那個撞了南牆才知拐彎的身影,異口同聲道:“十二怎麼了。”

待第二日醒來,一覺天亮啊。

洛十正懊惱昨夜睡得太死,“跑了!”就聽見老頭叫道。

混小子敢偷跑!

不及穿衣,他光著膀子撒足奔去。

帶著滿腔憤怒,洛十拐過牆角,突地撞上另一麵同是疾馳而來的“肉牆”。

“師兄?”

“十一?”

兩人麵麵相覷,難道是?

“阿歸離家出走了!”

蒼涼的老聲在七月半的天龍山上,久久回蕩。

一個月後,金陵上官府收到書信一封。

子愚,展信悅。江都一彆匆匆,不知安否?

倒是我,自六月歸家,日子就不曾“乏味”過。個中曲折,相信不用我說,你也已知曉。

山高水長,嶺南道廉州府合浦縣南珠鎮的“瘟神”向你道謝了。子愚之意我已明了,還請慈悲為懷,放過無辜受過的那十三戶人家。

其實瘦西湖那日,你言行“果決”,已達當頭棒喝之效。我雖愚鈍,卻也明白那套春衫與你“靠近”的含義。

世有男女,陰陽相吸。

其實你不必“過激”,稍加提點我也會明白。隻是我不太清楚,世間男女甚多,今生有緣得見的沒有萬萬也有百千,如何能篤定燈火闌珊處的一定是那人,抑或是那人等的一定是自己。

我師兄說男女之情隻需三麵而已,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便定終生了。

可我終是懷疑那種采荇於濱的寤寐之情,連帶著對師門安排地媒妁之言更是有異。

於是,我決定離家幾日。期間,若子愚幡然醒悟,抑或是另覓佳人,請不必顧及。到時我自會送上厚禮,以賀子愚。

隨信送還春衫,衣物已洗熨,甚謝。

七月十四 餘秭歸書

…………

子愚,書信與衣物已收到。

以前常聽人說上官商鋪遍天下,卻不知臨桂的山溝裡也有你家茶寮。當那位茶博士喚我餘姑娘時,我真的驚住了。

好吧,我離家出走是有些不妥,可絕無逃避或毀約之嫌,而且我思來想去,確實不記得與你有約定什麼。

我明白若繼續留在南珠,一定會等到你,也難免會被你左右。

子愚,這不公平。

此番我會先去虎跳崖,我爹娘雖屍骨無存,但能掬一捧黃土也好。小時我常居山裡,我爹曾答應待我長大,便攜我與我娘看儘大好河山。如今,我領他們去也是一樣,雖然我爹他會覺得這是在挑戰他一家之主的地位,但又能如何。

子愚,我對你坦誠相告,也希望你能回之以誠心,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