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江湖救苦救難的菩薩,卻不知眼不見時“神佛”是如此無情。
人與神之間距離無限,一個黑夜,一個白天。
她聽著聽著,慢慢地意識開始模糊起來。背後的石壁有些涼,不及身側的溫熱,她下意識地向那邊……
慢著,溫熱?
她倏地張眼,正對一雙似笑非笑的俊眸。這人何時靠她坐下的,向一側挪了挪,她暗恨自己大意。
“餘姑娘又想睡了?”季蘭語帶不善,強調著這個“又”字。
“嗬嗬。”她掩了個哈欠,“有事你們商量,我沒意見。”
“那就這麼定了!”
“啥?”
“待會兒由你負責引開追兵,我帶上官公子離開這裡。”
“……”她無語地看向另一側。
“有勞餘姑娘。”
她發誓,她看到了上官意的白牙。
真真切切,顆顆分明。
…………
“公子!公子!來人啊,快來人啊,上官公子暈過去了!”季蘭拍門叫著,尖銳的聲音幾乎穿破耳膜。
好逼真的演技啊。
一手堵住耳朵眼兒,餘秭歸拉了拉入戲很深的女俠:“其實那些賊人既然同上官公子談好了價錢,應該不會傷害咱們,不如……”
隨遇而安是種美德,她很想推薦,可還沒出口就被大俠噴了一臉口水。
“閉嘴!”
她很識相地坐回原地,與據說暈厥的某人大眼瞪大眼起來。
吱呀一聲,牢門應聲而開。不等看守完全進來,就見季蘭縱身一躍,一掌重重擊在看守的天靈蓋上。
好狠,好狠毒,她瞪大了眼。
“愣著做什麼!”季蘭斜了她一眼,“還不探路?”
佝僂著身子,她手持火把在前,季蘭護著上官意在後。若是有人發現,被乾掉的首先是她,好個人肉盾牌啊。
走出長長的地道,淡淡的梔子香撲鼻而來。
“你拿著火把向東去。”
東?要是她沒記錯送上官意回來的賊人身上花香濃鬱,東邊恰好是風來處,這位女俠分明是想讓她送死。
見她猶豫,季蘭柔聲道:“餘姑娘莫怕,等你引開了賊人,咱們在南邊那片林子會合。三人來三人去,我和公子不會扔下你不管。”
“真的?”
“不信你問公子。”
她偏首看去,上官意眼如深潭,%e5%94%87角帶抹玩味的笑意。
“那你們千萬要等著我啊。”
“知道知道,囉嗦什麼!”
被季蘭一掌推遠,她舉著火把走了一會,就聽遠處女聲響起:“來人啊!上官公子向東跑了!”
停住腳步,她將火把猛地向遠處擲去。乘著東風,火苗焚著梔子香一路向西蔓延,不一會便照亮了來時的路。
“快!快!”腳步急促,蒙麵賊人紛紛出動,向著火焰燃燒的方向疾馳。路過假山時最末的一人突然消失,半晌走出身形較矮的蒙麵人。
“上官意朝哪去了?”隨後趕來的人抓住“他”問。
“向西去了。”聲音低低,讓人聽不真切。
“堂主沒猜錯,那聲果然是幌子。”
“堂主英明!”小個子諂媚附和。
“拍起馬%e5%b1%81倒是不嘴軟,你是陳長老的手下吧。”黑衣人拽著“他”邊跑邊說。
“大哥真是火眼金睛!兄弟們要是被剛才那聲騙了可不好,不如小弟留在這裡給他們指路吧。”說著,“小個子”停下腳步。
“哼,想偷懶還不是時候,快跑!”一個大腳將“他”踢得老遠,黑衣人衝著身後大吼道,“跟上!跟上!可不能讓‘肥羊’溜掉!”
痛,痛,痛。
小個子揉了揉%e5%b1%81%e8%82%a1,硬著頭皮向西奔去。
一個,兩個,三個,山崖上飛出幾個血淋淋的大%e8%85%bf。
不會吧,這麼狠。
看著與蒙麵人殺得難解難分的峨嵋援兵,“他”不由瞪大了雙眼。
“傻站著做什麼?”中劍的白虎堂大哥推了“他”一把,“還不快去把上官意搶回來!”
“那個……人好多。”“他”還年輕,還不想去西方見佛祖。
“沒想到那個娘們兒一路留下記號,峨嵋的人倒是來得快。”大哥一聲怒吼,又是一腳,不偏不倚正好將“他”踢進陣中,“大老爺們還怕和娘們兒乾架?上!”
可“他”不是老爺們啊。
“他”歎著,忽覺身後有異,頭也不回偏身躲過暗器。腥風蓋過了梔子香,人少的黑衣人漸漸式微。“他”踉蹌躲開幾記暗刺,正想著如何逃%e8%84%b1,就聽大哥衝“他”叫道:“上官意就在你身後!”
回頭一看,刀光劍影中淡青色的身影在幾次易主。視線向上,卻見那雙天生偏暖的俊眸直直望來,%e5%94%87畔含著了然的笑。
“快啊!”黑衣大哥再吼。
“他”啊不懂什麼江湖道義,也沒有那麼高尚的節操。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他”記得最牢。
上官意,你自求多福吧。
思及此,“他”順著刺來的刀鋒偏深一轉,任劍身刺進衣服,發出近似插入血肉的聲響。而後咬破%e8%88%8c尖,鮮血沿著%e5%94%87角黏膩滑下。
幸虧是混戰,女俠們沒空理會“他”這個小角色。換做是“他”的話,一定不忘補上一刀。
呸呸呸,童言無忌,女俠饒命。
挺屍般躺在地上,在挨了三五下踩踏後,上風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不好,教主有事,退!”
刀劍聲漸止,“他”依舊躺著,並不急於表明身份。
“公子快些過來,速速與我師姐妹離開。”聲音很是耳熟,與樹下的密語重疊在一起。
果然是那個人啊。
“季姑娘急著送在下上路麼?”這聲澄澈如泉,靜靜地流淌在夜裡。
“既然瞞不住……”插嘴的應是其他峨嵋弟子。
“閉嘴!”
“就知道師姐對上官意存著心思。”那人冷哼了一聲,“師姐是想背叛師門麼!”
“你…”季蘭沉默了片刻,“上官公子既已知道,不如將東西交給小女子,小女子也好留你性命。”
“姑娘又在說笑了,若在下交出那證明柳無雙隻是出生娼門的信物,怕是下一刻便會身首異處吧。”
原來如此,今夜即便沒有那群蒙麵人,上官意還是會落入險境。隻是這人明知有難,還拉著“他“下水,真是記仇記得緊。
“公子。”一聲明顯不耐,可以說是威脅了。
“倘若韋少莊主和韋柏重老前輩知道柳姑娘並非餘家後人,那,又會怎樣呢?”
自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峨嵋派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上官公子!”
“更何況——”
怎麼臉上癢癢的,聲音就在頭頂?“他”微疑。
忽地,蒙麵的黑布被人撤掉。
“在下還有餘姑娘呢。”
她猛地睜眼,躍身躲過數道寒光。
上官意!她咬牙切齒。
“今夜,有勞姑娘。”
一劍挑落四人,她很用力地想要甩掉“包袱”。卻想到他若死了,峨嵋必將殺人惡名推到她一人頭上。
暗罵一聲,又將“包袱”拽回。
“姑娘好身手。”
她以一抵十,他卻還在談笑風生。
“姑娘風采真是神似在下那位恩人啊。”
聞言,她眼皮一顫。不想被人抓住空子,一掌擊中多話的“某人”,淡青色的身影向崖邊飛去。眼見救不及,她很識時務地轉過身。
天意如此啊,上官公子你就乖乖上路吧。
她正想著要不要自責一下以表遺憾,忽覺腰帶一緊,整個人向後飛去。^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山風自腳下吹來,鼓揚的衣袍遮蔽了視線。此身直直墜落,如在虛無縹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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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下章節,將原先的兩章合並成第一章了,今後日更還是2000字,隻不過是半章鳥~
第三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一樹梨花半山月,若不在此時此處,真可謂賞心樂事,隻可惜……
“在下快被你勒死了。”雙手抱著崖壁上橫出的一根梨枝,餘秭歸漲紅了臉,恨恨瞪著緊拽她腰帶的某人。
“對不住。”雖這般說著,某人的臉上卻沒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耳邊一聲輕響,不好,這梨枝快承不住了。
她眯眼朝下看去,腳下淵深不見底,如黃泉幽冥處。
“上官公子。”
“姑娘何事?”他問得臉不紅氣不喘,沒有半點仰人鼻息的自知。
“在下甫進江湖便聽得公子美名,江湖人人皆道上官公子慈悲如天人,公子之善堪比神佛。佛家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今身陷危難,公子你看——”
自己鬆手和被踹下去,隨便挑一個吧。她是給足了麵子,卻低估了某人臉皮的厚度。
“佛祖誓要渡儘天下蒼生,今日在下若連姑娘都渡不了,那就真是愧對江湖人對在下的信任了。”
南風徐來,揉碎一樹梨花,似雪的花瓣沒入墨發。他的%e5%94%87瓣隱約勾起,一笑堪比秀麗月華。
看得她好想、好想……
不待這腳踹下,梨枝應聲而斷。黑暗中,她手腳並用試圖抓住山岩上的凸處,不想卻落在了一方溫軟上。
原來離地麵這麼近。
她長舒一口氣,欲撐地站起。
“咦?”她訝了聲,一看身下,“上官公子?!”
清俊的臉皮微微顫動,難言的笑意刻在他的%e5%94%87畔上:“姑娘這一‘渡’可還舒服?”上官意輕輕問道。
她訕訕一哂:“公子真若神佛。”
“那在下的左%e8%85%bf便沒白折了。”冷汗滑下額角,上官意死死攥著她的手,“接下來有勞姑娘。”
看著懷裡暈過去的某人,她久久一歎。
這下梁子結大了。
…………
她快站不住了。
小小的身子緊貼著崖壁,九月的山風很是凜冽,吹得小人兒不住顫唞。
穩住,穩住,若一個不小心踩空了,那她便再也見不著爹爹和娘%e4%ba%b2了。
小手凍得發白,死死扣住尖利的山岩。
“沒錯嗎?”頭頂的山崖上有人交談著。
“錯不了,餘瞻遠雖為人謹慎,卻獨獨對孩童沒有戒心。前幾日餘瞻遠來我莊上,犬子在他身上撒了無色無味的追魂香。今夜有赤峰引路,是斷不會錯的。”
“韋莊主真是步步設餌,招招算計。”
“柳教主過獎了,若不是教主大義滅%e4%ba%b2,擒得%e4%ba%b2妹餘夫人。餘瞻遠又怎會匆匆離開,獨留女兒在這藏雲山上。”
“而他斷不會料到此時玉劍山莊的韋莊主不是本尊,這次不僅是餘瞻遠,整個江湖都被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