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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昏迷不醒,屬下卻撫琴奏曲,這要傳出去怕是更不得了。”

“唉!罷了罷了。”王述之長歎一聲,重新躺下去,“那我少暈兩日,今夜便轉醒罷。”

司馬嶸忍著笑,未置一詞。

丞相昏迷的消息火速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當夜不知有多少年輕女子夜不能寐,接著,丞相轉醒的消息再次傳出去,麵露愁容的女子們又重展笑顏,不過一個晝夜的功夫,京城上空竟變天似的忽陰忽晴。

翌日,丞相府門庭若市,大臣們如潮水般攜著厚禮湧來,讓司馬嶸三言兩語攔在了門外,大臣們退了,幕僚們又來了,幕僚們退了,太子又來了。

司馬嶸故技重施,拉住管事,麵露痛苦:“肚子痛,我得去一趟茅房。”

前腳太子被打發走,後腳四皇子緊跟而來,司馬嶸剛在牆角露個麵又急忙退回去,隻聽管事恭敬道:“四皇子見諒,丞相身子尚虛,不便見客,四皇子若是有什麼話,不妨由老奴代為通傳。”

眼下王述之正斜倚在榻上翻書,麵色極佳,橫看豎看都不像大病初醒之人,自然是誰都不見,四皇子也並未勉強,笑著說自己是來探望的,客套兩句留下厚禮便離開了。

好不容易清靜下來,司馬嶸走進內室:“丞相,都打發走了。”

王述之滿意點頭,正準備拉著他說兩句話,又聽外麵傳來一道尖細高亢的嗓音:“聖旨到——”

“唉……”王述之歎口氣,抬手將簾子拉上,“這回是不見也得見了。”

佟公公走進內室,見王述之裝模作樣地掀開簾子,正欲下榻相迎,急忙上前將他扶住:“皇上有交代,丞相大病初愈,切莫亂動,坐著接旨便可。”

王述之感激得就差涕淚橫流,忙謝了天恩。

司馬嶸瞧著他那做戲做得樂在其中的模樣,嘴角抽了抽。

佟公公宣了旨意:丞相重病在身,皇上甚為關切,聽聞丞相需要靜養,為其身子骨著想,特允三個月的假,務必要養好了再回去處理政務。

司馬嶸聽得心裡咯噔一聲,對於這個爹,他最深的印象便是臨死前拿兒子擋刀的窩囊樣,如今看來,這%e4%ba%b2爹倒並不笨,而且還極為聰明。

王述之笑容滿麵地接了旨,見佟公公又掏出一道聖旨,麵露詫異。

佟公公笑了笑,再宣第二道旨:聽聞丞相不僅勞累成疾,還感染風寒,皇上甚是憂慮,遂命丞相府即刻修葺漏風的屋舍,不得有誤。

王述之心底大呼遺憾,麵上卻笑得恍如春暖花開,將聖旨接下後,低聲問道:“皇上命我在家歇息,那尚書台……”

佟公公亦是低聲回話:“由戚大人暫代錄尚書事。”

王述之微挑眉梢,笑了笑,遂命管事將他領至一旁好生打點,待人都離開後才緩緩斂起笑意,冷著眉目將聖旨丟在一旁:“打的倒是好主意。”

司馬嶸撿起滾落在地的聖旨,替他放在案幾上:“不過是暫代,既為暫代,便總有歸還之時。丞相並無過錯,這錄尚書事的實權怎麼都落不到旁人手中,待丞相三個月後回朝,皇上不交還也得交還。”

王述之原本也並未擔心,隻不過心中略有些不快,轉目見司馬嶸泰然處之的模樣,又忍不住笑起來:“晏清言之有理。”

“更何況,大司馬在荊州守著,皇上必會投鼠忌器。”司馬嶸朝他看了一眼,“丞相當初阻攔大司馬北伐,如今便派上用場了,屬下甚是佩服。”

王述之笑看著他:“你可知戚遂此人如何?”

司馬嶸畢竟不在朝中,說多了易招懷疑,便故作不知:“屬下隻聽聞戚大人深得皇上器重。”

“器重倒是不假,不過這戚遂最大的本事是溜須拍馬。”王述之輕笑一聲,“尚書台諸位大臣有半數以上唯我王氏馬首是瞻,我不過在家將養三個月而已,那些老狐狸又怎會冒風險調轉風向?戚遂再有能耐怕是也鎮不住他們。”

司馬嶸點點頭,垂眸思索片刻,問道:“那這三個月,丞相有何打算?”

“皇上命我好生將養,我自然要好吃好喝地養著。”王述之笑眸一轉,將他的手握住,“不如你陪我回一趟會稽,如何?”

司馬嶸抽了抽手,未抽得開,無奈道:“屬下但憑吩咐。”

王述之見他答應得爽快,心情愉悅地笑起來:“待明日將幕府一應事務交待妥當,我們便動身,路上寒涼,你多備些衣裳。”

司馬嶸見他手握得緊,又聽他說這一番話,心中滋味難辨,應了一聲,思緒轉了轉,又看著他道:“丞相雖未失實權,可畢竟讓皇上鑽了空子,雖說庾氏一黨暫無法與王氏抗衡,可我們總不能眼看著他們實力愈來愈大。”

王述之讚賞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我也正有此意,隻是如今在朝之人能拉攏的皆已拉攏,至於在野士族,上回已邀新亭文會,短期內不宜再有動靜。”

司馬嶸笑了笑:“丞相怕是忘了一個人。”

“嗯?”王述之挑眉,“誰?”

“永康王。”

王述之一愣,隨即蹙起眉,搖了搖頭:“永康王放浪形骸,每日醉生夢死,除了美酒便是佳人,我拉攏他怕是沒什麼好處。”

司馬嶸壓低嗓音:“屬下卻覺得,永康王是裝的。”

王述之詫異地看著他:“你如何得知的?”

永康王與當今皇帝是一母同胞的%e4%ba%b2兄弟,有些消息外人不知,太後卻是心中有數的,司馬嶸記事早,記性也好,年幼時被太後抱在膝頭,無意間聽來的一些話至今都記得,比方說這永康王早年是有心爭皇位的,爭不過便開始裝瘋賣傻以求自保。

司馬嶸不便照實說,便再次將陸子修拖出來當借口:“屬下曾陪陸公子前去赴宴,當時的確以為他放浪形骸,可後來屬下不當心窺見他人後的模樣,臉上並無半絲醉意,瞧著倒像是心機極深的。”

王述之低著頭蹙眉聽完,又抬眼看他,笑意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你跟著陸公子,倒是長了不少見識。永康縣離會稽不遠,倒是可以一訪。”

隔日,丞相府的馬車便駛出了烏衣巷,馬車兩旁有扈從隨行,馬車四壁添了厚重的帷幔,王述之與司馬嶸坐在裡麵對弈,不覺絲毫寒意。

即將行至南門口時,忽聽另一側傳來隆隆馬蹄聲,王述之掀簾看去,目光一頓,急忙喊停。

司馬嶸抬頭:“出了何事?”

王述之道:“可巧,碰到景王了。”

景王便是大皇兄的封號,司馬嶸驚得手中棋子差點掉落。

王述之笑起來:“我都差點忘了宮中還有位二皇子,既然碰見了,該去拜見一番才是。”

“啪嗒——”司馬嶸手中的棋子再難捏穩,直直掉落在棋盤上。

“嗯?”王述之側眸朝他看過來。

司馬嶸迅速恢複從容:“丞相所言極是。”

☆、第二十三章

“等等!”王述之見司馬嶸轉身欲下車,連忙將他拉住,拾起旁邊的狐裘披在他身上,邊替他係結邊低聲道,“外麵冷,出去要多穿些,免得受寒。”

司馬嶸垂眼看著他硬朗修長的手指上下翻飛,正想道一聲謝,忽然讓他指尖在頸上不經意劃了一下,剛到嘴邊的話頓時卡住,深如幽潭的眼眸輕晃出一絲波紋,似有片刻失神,隨即又迅速恢複平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王述之餘光瞥見他低垂的眼睫輕顫了兩下,抬眼朝他看去,輕輕笑了笑。

二人出了馬車,皆是輕裘緩帶,司馬嶸步履從容,扶著假意虛弱的王述之,朝前麵的大隊人馬走去。

司馬善原本就生得高大,又騎在一匹壯碩的黑馬上,頗有些一覽眾山小的意味,因此早就注意到不遠處的馬車,雖車身樸實無華,卻因那馬車兩側有護衛隨行便多看了幾眼,接著就見到司馬嶸掀簾而出,大吃一驚,急忙翻身下馬。

王述之含笑走到近前,拱手見禮:“真是巧的很,下官見過景王殿下。”

司馬善笑嗬嗬抱拳還禮,目光在他與司馬嶸之間轉了一圈,心中略感怪異,見司馬嶸衝自己使眼色,忙回過神:“丞相大病初愈,怎麼不在府中好生歇息?這冒著嚴寒是要往何處去?”

“下官近來無事,便打算回會稽休養一陣。”王述之笑眸一轉,看向旁邊的馬車,見那馬車的簾子遮得密密實實,便道,“聽聞景王殿下攜二皇子一道出宮,想必這馬車內便是二皇子罷?”

“啊……”司馬善眨眨眼,“正是。”

此刻馬車內的元生正背靠軟墊閉目休息,聽見外麵的動靜,連忙睜開雙眼,眉目鼻%e5%94%87與外麵的司馬嶸一模一樣,隻不過臉頰與身子骨要瘦弱一些,肌膚透著幾分病弱的蒼白,且那兩隻黑眸不似司馬嶸那樣深,而像兩道淺灣,水潤中透著迷茫。

王述之走至馬車前,再次拱手行禮:“下官見過二皇子。”

元生雙手捏緊,想著應當開腔應一聲,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一緊張反倒將自己嗆住,俯身咳嗽起來。

王述之聽到熟悉的嗓音,下意識轉頭朝司馬嶸看了一眼。

司馬嶸心中一跳,鎮定地與他對視。

王述之眉梢微動,眸中閃過難得一見的疑惑之色,又蹙了蹙眉,想不通自己回頭做什麼。

司馬善暗中抹了一把冷汗,急忙開口:“二弟身子弱,不宜見風,丞相的心意,本王代他領了。”

王述之回過神,微微一笑,也就不再關注那馬車上的人,與他客套兩句,便準備折身而返,才剛走兩步,見後麵又停了一輛馬車,車上下來的不是彆人,正是返鄉的陸府二公子,陸子修。

司馬嶸麵色驟變:碰上黃道吉日了?這也太湊巧了罷!

司馬善雙目圓睜,錯愕之餘急出一頭的汗,忙衝司馬嶸使了個眼色,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朗聲笑道:“巧的很!巧的很呐!”

王述之沒料到司馬善對陸子修竟如此熱情,麵露訝異,景王都上前相迎了,自己這個做丞相的自然不好留在原地擺譜,也跟著走過去。

司馬嶸腳步不動,既要盯緊馬車,又要盯緊陸子修與王述之,恨不得自己多生一隻眼珠子。

陸子修步履翩翩,溫潤的目光落在司馬嶸身上,半晌才移開,對迎過去的二人恭敬見禮:“下官陸子修見過景王、見過丞相。”

馬車內一聲輕響,似是物件摔落的聲音,隨即窗口的簾子被人掀開,露出一隻蒼白瘦弱的手來。

司馬嶸眼角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