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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違 兜兜麽 4503 字 6個月前

前後收了她二百兩銀子,昨兒個問你,你還老老實實和盤托出,今日卻變了另一番說辭,定是她在背後指使!”

郎中道:“夫人道老夫收了青姑娘二百兩銀子,老夫家中貧寒,傾盡家產也不過十餘兩銀錢,若有這二百兩銀子,定是早早收拾家資回鄉去,何苦還在城中行醫?”

程皓然問於二:“可在他家搜出銀錢?”

於二道:“不曾。”

皇後道:“誰知到他藏到什麽地方?”

程皓然已然忍無可忍,不耐道:“今日大喜,皇後觀過禮便回宮罷,晚了也不好交待。”

皇後不置信更是不甘,恨恨望他,“大哥,你根本不曾相信我。”

“四妹,適可而止吧。”

“不,本宮偏不知何為適可而止!走,咱們這就去找她當麵對質,本宮倒要瞧瞧她還有什麽話可說。”

程皓然一把將她拉住,怒道:“你敢!你要鬧回你的坤寧宮去鬧,休要壞了我的大喜之日。”

皇後掙紮著甩開他,已然紅了眼,停不住,“本宮乃一國之母,萬金之軀,天底下除了皇上,誰敢攔本宮!”

語畢奪門欲走,那老舊木門卻突然間開了,門外一襲耀眼的紅,襯著夜色也濃烈起來。

青青徑自摘了喜帕,頭戴鳳冠,身穿喜服,緩緩擡腳跨進門來,程皓然開口欲言,卻讓青青搶了先,“娘娘有什麽要問的,這便問吧。”

吵吵嚷嚷,皇後說:“你還裝什麽?”程皓然說:“青青,你先回去。”

青青更不理會,兀自走近屋內,挑了一張紅木大椅坐下,鳳冠上的珍珠兒一個勁亂顫,晃得人眼花,她指著躲在角落裏掉淚的粉衫小丫頭,略略有些驚訝,“這丫頭我認得,在外房做事,常為大丫鬟們跑跑腿的,因她生得水靈,見過幾麵,我便認得了。”

程皓然無奈道:“她既是外房的丫頭,又怎知那般私密之事。四妹,到此為止,從前的事,大哥不同你計較。”

皇後抓起小桌上的白瓷茶盞便砸過去,程皓然亦不躲,任熱水潑了一身。“你遲早死在這妖孽手裏!”

青青不動,默然觀賞他們兄妹鬩墻。

而程皓然回望青青,笑容苦澀,“那也是我心甘情願,與人無尤。”

“沒用的東西!”轉眼看青青自顧自坐著一派安然,心中便更起妒恨,狠狠瞪那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啐道:“下賤東西,好大的膽子,敢糊弄本宮。”

誰料那小丫鬟似受了驚嚇,手腳並用爬到她腳邊,頭磕得咚咚響,不一會那地上便染了血,好生可憐,聽她苦苦哀求,“娘娘饒了奴婢罷,是奴婢沒用,求娘娘饒過奴婢一命!”

她心知又中那人計謀,隻恨自己太愚,一次次敗給她,緊緊握著拳,尖利的指甲紮進手心裏,鮮血漫漫,似藤蔓繞身,如鐵索桎梏。“這般下做的事情,你做起來倒是得心應手。”

青青卻看向程皓然,淡然道:“將軍可否容妾身與娘娘說幾句體己話?”

程皓然猶豫片刻,仍是點點頭應了。一屋子丫鬟仆役也跟著退了出去,隻餘下程青嵐與青青,沈默相對。

程青嵐十分警惕,死死盯住青青,冷然道:“你耐如何?”

青青卻是笑,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說:“你知道嗎?我呢,有個計劃。先奪了最最疼你的哥哥,再收攏了你的家人,至於皇上母後,那自然不必用心,招招手便來。我取不了你的皇後位,但有人可以,就用你的好妹妹翠翹吧,剛進宮的姑娘可是什麽都不懂的,正好拿來練手。呀,你自然要問,我處心積慮的做這麽多是為的什麽?”她手中捏著紅艷似血的喜帕,在指尖繞圈,“知道嗎?你成親那天我有多嫉妒,嫉妒得發狂,恨不得把你們的肉,一口一口咬下來吞進肚裏。皇後娘娘,我就是……嫉妒你呀……”

“你瘋了!”

青青道:“到時瘋的是誰,咱們等著瞧。”

皇後道:“你以為本宮真拿你沒辦法?”

青青嗤笑,“臣妾哪裏敢?皇後娘娘自然有翻雲覆雨的大本事,生了女兒一樣獨霸後宮,漢朝衛皇後都不如您。”

皇後怒極反笑,“你跟皇上的齷齪事,若公之於眾,太後能容得下你?”

青青眼中已有閃躲,仍是駁她,“娘娘盡管去說,看看誰能信,誰敢信。”

皇後道:“本宮既然要說,自然有證據在手裏。記不記得你那座上賓唐彥初?哦,不,現下是秉筆大太監唐公公,活生生的證據擺在宮裏,不用實在可惜。你說是不是?姐姐。”

青青已露驚惶之色,被皇後瞧見,暗自得意。

青青卻咬死了不退,“母後隻當你瘋了。”

皇後已重新振奮,勾唇笑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出門去,也懶得同程皓然招呼,領著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回宮去了。

程皓然見青青出來,欲言又止,卻聽她提著喜帕說:“將軍隻管喝酒就是,這帕子妾身自個摘了,禮已亂,誰管他許多。”

“青青……”

“將軍不必說,妾身也累了,這就回去休息。將軍今夜痛飲也好,宿在霜姑娘那處也罷,都隨你。隻一條,甭來煩我!”

☆、對質

程皓然最終十分窩囊地抱著酒壇子在門外坐了一宿,待青青收拾妥帖出門去時,他仍靠在門檻上呼呼大睡,被青青踹醒了,才迷迷糊糊搖搖晃晃站起來,“娘子莫再生氣。”

“還真在外頭睡了一整晚,病著了如何是好?”青青的眼神突然柔和起來,招呼下人把他扶進屋裏,“太後宮裏來了人,宣我即刻進宮。”

程皓然陡然間清明起來,蹙眉問:“這是何意?”

青青微嘆,低聲道:“我這回怕是兇多吉少。”

“休要胡說,今日日落之時你若未歸,我便是領百十家丁也要沖進宮裏救你。”

青青忍不住笑,點著他的鼻尖說:“才不許我胡說,自己卻是滿口胡言。你放心,我至多削發為尼,避走他鄉,母後舍不得取我性命。”

程皓然仍穿著大紅吉服,此刻已皺得不成樣子,他似乎已十分疲憊,但伸手一把將青青帶進懷裏,撫摸著她頸後柔軟細小的發,%e5%90%bb著她的發頂,“無論如何,你一定挺過這一關。程皓然許你的將來,拚了性命亦要雙手奉上。”

青青止不住悶笑,揶揄道:“變作姑子你也喜歡?”

程皓然咬她的耳垂,“阿彌陀佛,姑子更有另一番風情。記得需早早回來,娘子還欠著為夫洞房花燭夜。”

青青卻道:“我若真入山寺中,皓然,你答應我,萬萬不可來尋。”

程皓然瞠目瞪眼,“敢!哪家庵堂敢收你,看本將軍不掀了他的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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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最終隻不過莞爾,那笑容飄忽不定,若春日午後,暖風捧起的透明薄紗,飛揚蜷曲,挑動心弦。

似乎是漸行漸遠,又似乎從未離開。

他的心,未曾如此輾轉難安。

如她所料,慈寧宮閑安堂裏裏外外都封死了,除卻幾個心腹太監,百米之內皆無人煙。

鑼鼓敲得響當當,太後、衡逸、皇後一個個粉墨登場,嬉笑怒罵,風雷齊動,好不熱鬧。

身後的門方合上,截斷清晨初露的光,青青正覺得好笑,便聽見太後在前,厲喝一聲:“跪下!”

青青一聲不吭便跪。斜眼瞥見衡逸擡腳欲來,卻又停住,踟躕不前。

陳太後大約已是怒到極點,好幾次開口欲言,卻又生生卡在喉嚨中,半晌才拂袖道:“你自己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哀家是說不出口,你……你……”

青青擡眼看衡逸,“你認了?”

衡逸不語,青青目睹他眼中跳躍的火焰,似乎已是躍躍欲試,等待了千萬年的澎湃,這一刻幾乎將要爆發,逼近瘋狂吶喊。

青青麵前忽而起了風,衣袍摩攃的細瑣聲響陡然間逼近,耳邊碎發拂過麵龐,側臉微微有些發熱,是陳太後疾走而來,賜她一記響亮耳光。

“哀家怎麽生出你這麽個不要臉的東西?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勾引!罔顧人倫,不知廉恥!你——哀家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青青撫著臉,緩緩站起身來,望著盛怒中的陳太後,宛然輕笑,“說得也是,我七歲那年,您就合該讓三哥掐死我才對。也省得今日,青青惹您心煩,又讓您丟盡了顏麵。”

“你竟還有理了?哀家罵錯你了不成?小時候多討人喜歡的姑娘,現下真真成了蕩婦!你——你將皇家顏麵至於何處?你是要天下人皆笑我子桑家逆輪%e6%b7%ab 亂?你這是把哀家往死路上逼啊,你教哀家如何麵對子桑家列祖列宗!你教哀家百年之後如何有臉去見先皇陛下!”

青青道:“女兒生來本就是無事逗樂的小物件,如今壞了,不聽使喚了,母後也不必如此傷心難過,橫豎您女兒兒子多了去了,何必在乎這一個兩個的。是,您說得不錯,正是女兒天生下賤,正是青青不知廉恥地勾引自己嫡親的弟弟,次次進宮都是趁著趕著做那齷齪事呢。母後今日便賜死了女兒罷,從此除了母後與皇後娘娘,再無第三人知曉。皇家的顏麵也保全了,皇後娘娘也解了恨,豈不是兩全其美?”

陳太後已然紅了眼,指著她,顫著聲音,哽咽道:“事已至此,要如何去,你自己選吧。”

青青垂眼看著腳尖上繁覆的流雲花紋,怔怔出神,“青青自知罪無可恕,請母後賜毒酒一杯,即刻上路。但青青有一句話定要交代,母後,今日之事,青青死後自是不能言語,母後不會說,皇上亦不會,但……皇後娘娘呢?母後,斬草除根,這一點,您比我懂得。”

程青嵐心中一緊,恨恨望住她,那眼神仿佛欲就此將她撕碎,“臨死前還這般胡言亂語,公主就不怕下地獄拔舌頭嗎?”

“住嘴!”陳太後高聲叱責,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心頭的肉,怎容得他人如此詆毀,又喚了慈寧宮的大太監來,“張福貴,把皇後娘娘領去花廳裏好生伺候著,若留不住皇後,看哀家如何處置你!”

程青嵐大鬧,不肯離去,待三四個老嬤嬤拉拉扯扯才帶出了門去,臨走口中仍高喊著,“子桑青青,你好毒辣的心腸,竟是要玉石俱焚!也好,黃泉路上有你做伴不孤單,閻王殿前咱們再算總賬!”

衡逸自始至終袖手旁觀,隔岸觀火,麵容淡漠得好似從不相識。

而青青,似乎樂不可支,掩著嘴癡癡地笑,笑得是程青嵐的愚蠢,笑得更是自己的落魄。

太監端了毒酒來,青青舉杯,笑飲砒霜,忽而念及今日臨走之時程皓然所說之話,想想卻隻餘苦笑一捧,誰知誰究竟是真是假,許多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