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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違 兜兜麽 4502 字 6個月前

隔得那麽遠,可她偏就是確定那是他——程皓然或偶然經過或有心探看,但他確確實實離開。青青閉上眼,天漸漸灰。

她在奢望些什麽呢?難道要他沖上來將她搶走,最後雙雙殉情?她何時生出這般小女兒心性?

她覺得可笑,便漸漸笑出聲來,令衡逸聽得發寒。

又笑出了淚,衡逸不知何時跌跌撞撞逃開。

她等啊等,終於等來衡逸的懺悔溫柔,卻似春天的棉衣,秋天的扇,通通不過徒增累贅。

而未來如此的不確定,不確定地令人恐懼。

她與程皓然是否真的有未來可以期盼,或是,又是一場不能終局的遊戲。

天地廣闊,隻餘下她一人,笑南風無畏。

可他終究是回來,細細拍去她膝上的塵。

青青呆呆望著他,模樣有點傻。

他扯著袖子擦她哭得花貓似的臉,一陣笑,“多大人了,還在地上撒潑。就要成親了,再哭不吉利的。”

青青吸了吸鼻子,吶吶問道:“你……不是走了麽?”

程皓然理著她的衣襟,將她鬢邊散發掛到耳後,“就不能再回來?胡思亂想些什麽呢?又一個人亂傷心。身子還沒好全,又想讓我擔心?嗯?就這麽不聽話!”

青青道:“你怎又進宮來?”

程皓然道:“剛下朝,替太奶奶帶句話給皇後。”

青青便不說話了,低頭走路。

“我知道你想什麽,這件事上,青青,我隻能再跟你說對不起了。我不能對她如何,說到底,她是我親妹妹。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青青,我再不會讓你受苦。”

青青看著他,突然很想問,那她流失的孩子算什麽呢?誓言總是虛妄,但何為真實?誰也說不清楚。“知道了。”

程皓然亦沈默,隻是越發抓緊了她的手,似乎一眨眼,她便要從眼前消失。

“青青,我……”

青青說:“我都知道,你有你的難處。”

程皓然拉住她,擡起她尖細的下頜,逼迫她看他,“青青,我們就要成親了,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

青青隻是牽起嘴角笑,“但願吧。”

他覺得無力,前所未有的累。

青青突然問:“霜晚秋姑娘美麽?”

程皓然啞然,一時答不上話來。

青青自言自語似的說著,“有多美呢?真是傾國傾城?你喜歡她麽?有多喜歡?”

程皓然抓住她雙肩,他有些怒了,“青青你什麽意思?”

青青忽然靠在他%e8%83%b8膛上,長久地嘆息,“我很害怕。程皓然,我越來越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麽。你是不是在背後,同霜晚秋枕邊夜話的時候一起嘲笑我傻,無腦,不自量力?是不是剛才仍在坤寧宮裏,同皇後算計著如何整死我,殺死我?是不是在你的心裏,我隻不過是一隻過河的卒,說棄就棄?是不是,眼前所有的一切,好與壞,愛與恨,都不過是鏡花水月的假象……”

程皓然憤然的目光牢牢將她鎖住,她無處可逃,“青青,在你的眼裏,我就是這樣不堪的人?你……我已經恨不得把心挖出來對你……你怎麽能,怎麽能這樣對我?”

青青道:“程皓然,你知不知道,那個孩子是我的一塊肉啊,無論你如何粉飾太平,她確確實實從我身上活生生剜掉一塊血肉,你知那是什麽感覺?是眼睜睜看著最愛的人死去,卻無能為力的痛苦!不,你不知道,你也許隻覺得這是你皇後妹妹的一次小小的失誤,他根本不足掛齒。於你而言,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家中已有如花美眷,想生多少個不行?若不是子桑青青還有小小用處,你堂堂鎮國大將軍之子又何須來遷就我?但於我而言,今後無論還有多少個,都不再會是他。所以,你所有的情非得已,所有的無可奈何,對我而言,都不過是借口,我從來不是寬容的女人,也裝不來旁人的賢惠大度,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與皇後勢不兩立,那天晚上我已立誓,有生之年,定要她血債血償。你若想保護她,最好現在就除掉我,不然,玉石俱焚。”

程皓然已然紅了眼,“你要我如何呢,青青。你要我提著刀沖進坤寧宮取了她性命麽?孩子是你身上的肉,但也是我的啊。你以為,我就不難受麽?你為何仍要說這些話來傷我?”

青青甩開他,冷冷道:“你是如何傷心的?夜夜在霜晚秋懷裏哭?真是……好個情深意重,又是好個深情不悔啊!”

程皓然道:“青青,你不要這樣無理取鬧。”

青青道:“怎麽?這就受不了了?越發覺得你的霜姑娘蕙質蘭心善解人意了?程皓然,我告訴你,本宮從來就是如此,任性、霸道、跋扈、囂張,月底進了府,我更要將她削成人棍,種在你家庭院裏,看看能不能開出一朵美人花來。”

這話說得,她自己都覺著惡毒,而程皓然眉心的陰鬱卻忽而散開去,抓她的手,將她帶進懷裏,笑道:“說了半天,原來是打翻了醋壇子。何必呢?青青,不敢說以前,最起碼認得你之後,我再沒有過別的女人。你為什麽,總是不肯相信我?”

青青在他懷裏勾了勾唇,帶著哭腔,委屈道:“是我不相信自己。你娶我不就是為了能再拿到兵權麽?你與霜晚秋不是早年相識情深不移麽?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相信你。”

“你去過坤寧宮了?”

青青不說話,但他已領會。

☆、二度

荷花漸漸委頓了身姿,風也漸漸有了涼意。

對麵鎮國公府裏張燈結彩,熱鬧非凡,仿佛回到當年初嫁時,十裏紅妝,萬人稱羨。

青青依門遙望,喃喃道:“好大的陣仗……”

南珍嬤嬤捧著件靛藍色披風來,搭在她肩上,“公主真要嫁過去?”

青青望著對麵高掛的大紅燈籠,輕笑道:“都這個時候了,難不成還有假?”

南珍嬤嬤道:“我隻怕你所托非人,徒增傷心。”

青青似漫不經心,緩緩說道:“何謂良人?誰又知何謂良人?年幼時美夢翩翩,時時堅信,此一生,總會遇到一個可托終身的男人,爾後相依相偎,廝守到老。但從十五歲等到二十五歲,十年間,遇見的人不過是偶然經過,誰能真正陪你走過一生?到頭來,死時還是孤身一人,地獄天堂,碧落黃泉,踽踽獨行。也許到了三十五歲,他仍不會出現,也許等到他出現之時,我已是滿身枷鎖。太多太多的也許,太多太多的不確定,我已經沒有勇氣再等下去。就這樣吧,一年又一年,轉眼便過去。愛情——其實沒什麽可在乎的。”

南珍嬤嬤在身後嘆氣,青青卻是笑,自嘲,“嬤嬤,其實我越發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什麽。隻好化身飄萍,且隨波逐流一番罷。”

菡萏在震天的爆竹聲中碎裂。

青青聽見花瓣墜落的聲音,在碧水之中浮沈輾轉,飄遊而去。

青青的臉躲藏在紅艷的蓋頭之下,模模糊糊仿佛又回到許多年前,她嫁給左安仁的時候,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一切才剛剛開始……

而今似二世為人,恍如隔世。

由喜娘引著進了新房,仍是南珍嬤嬤在一旁守著,外頭喧天地熱鬧著,青青聽見程皓然爽朗的笑聲,大約是跟人鬥酒,一杯一杯灌下去,誰都不推搪。∴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程皓然的聲音不變,新房門卻突然被推開,青青隻瞧得見那雙飛鳳繡鞋,步步倨傲,後頭跟著她貼身的丫鬟婆子,陣仗不小。一進門,便揮退了一溜通紅滿身的喜娘,隻剩下南珍嬤嬤守在青青身旁。

青青的臉躲藏在喜帕之下,重重遮掩,無人知曉其全貌。

皇後開門見山,直言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以為你是贏家,但這一切遠沒有結束。你等著,咱們一塊瞧瞧,你往後的日子能如何好過。”

良久,才聽青青裝模作樣說:“娘娘的話好深奧,臣妾恐一時不能領會。”

皇後冷哼:“你——根本沒有懷孕是不是?那個張姓宮女和郎中都是你支使的,你的目的,不過是要離間我們兄妹。”

青青合握於膝頭的手明顯一緊,似乎是被刺中要點,躊躇半晌,才故作鎮定道:“你隻管自說自話。”

皇後道:“我的話是真是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做的事,哪一件我不知?你以為你已是嚴防死守步步為營?到底還是棋差一招。宮中有你的眼線,你這公主府裏一樣有本宮的人。你便等著,好好想想今夜要如何同大哥圓謊罷。”

語畢便欲拂袖而去,青青不顧一身累贅,掀開了蓋頭便來追,“娘娘且慢,有話好說,何必撕破臉皮,到時候大家都不好做。”

皇後卻是冷笑,睨她道:“你出手時不曾心軟,本宮又緣何要對你心慈手軟?”

旋即不再多說,領著一路伺候下人摔門走了。

青青卻是笑著,慢悠悠蓋上喜帕,耐心地坐在床沿,等她的如意郎君。

外間三百桌,酒菜正酣,新郎官卻突然被叫走了,在皇後未嫁時所住香閨,漏液深談。

程皓然道:“那郎中分明不知公主身份,直喚她青姑娘。皇後休要胡說,我決不信你。”

皇後道:“我自然有證人。”便叫人領了那叫曉月的丫鬟來,跪在堂前,哭哭啼啼一一說了,程皓然聽得身心俱疲,卻仍是咬死了說不信,“這丫鬟是你的人,自然隨你差遣,你令她說什麽,她難道敢多言?”

皇後恨得咬牙,隻道:“大哥定是讓那狐貍精迷了心智,真不知她有什麽好,殘花敗柳之身,卻叫你麽一個個的……罷了,本宮已令人去尋那郎中,一並對質就是。到時由不得你不信!”

程皓然卻揚手招來管家,低聲吩咐,“令於二領一對人去。”

皇後冷笑:“大哥不信我。”

程皓然隻端起茶盞來,在唇邊擱一擱又放下,沈默不語。

半個時辰過去,於二已押著那郎中從側門潛進來。

皇後一一問過,那郎中卻佯裝不知,隻道根本不知青姑娘就是延福公主。更反咬一口道:“老夫真是不知,那青姑娘是頂頂好的心腸,夫人怎能逼老夫平白害了好人。”

程皓然頓時警醒,起身問道:“張老此話何意?”

老郎中左右看了看,猶豫半晌才開口道:“老夫不知究竟發生何事,隻曉得家中突然潛進賊人來,提著刀逼老夫背一套說辭。這位大人,青姑娘丟了孩子已是可憐之極,若再由得人無中生有地誣陷,那豈不是要傷心死?老夫雖是平頭百姓,卻也是念過幾本書,違心之事萬萬做不得。”

未等程皓然反應,皇後已站出來厲聲喝道:“胡沁!你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