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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違 兜兜麽 4513 字 6個月前

子左右擺弄一番,到底精神些,又道:“屋子裏留下南珍嬤嬤就成,其餘丫鬟侍婢都隨我一同去。燈點亮些,步子邁鐘點,鬧得他們全知道才好。”

夜裏,冷風涼的透骨,青青揣著紅銅手爐仍是瑟縮地走在長廊上,不由得暗罵左安良平白多事,還偏挑著數九寒冬冷月夜,好不折騰。

進了北苑,先叫人通傳一聲,那隨同來的仆役卻道:“二少爺吩咐了,公主來了隻管進去便是,不必通傳。”

青青頷首,再往前走一段便到了花廳,嘉寶上前敲門,半晌,卻不見有人來開,青青皺眉,令人推開就是。

門方大敞,便有濃厚酒味撲麵而來,青青不由得捂住鼻子,半晌,方看清了,地上一橫豎躺著三四個酒壇子,桌上還有一壇,掀了紅纓封泥,正被左安良抓在手裏,往桌上青瓷蓮花盞裏倒酒。

這人,大約是醉懵了,門外站了一溜人,個個目瞪口呆,他竟覺不出半分,仍舊一杯一杯下肚,遠遠瞧著,跟喝水似的。

青青拾了帕子掩住口鼻,又吩咐道:“門全開著,你們都去院子裏候著,沒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靠近,萍兒隨我一同進去。”

因門開著,屋子裏冷嗖嗖的,青青不解衣袍,隻站在桌旁,靜靜看著爛醉如泥的左安良,“說吧,二哥找我所為何事?”

左安良仰頭看著青青,半晌,卻又突然嗬嗬傻笑起來,且沒個停,笑得人心裏發毛,怕他瘋了傻了,下一刻雙目猙獰,猛地沖上前來掐死她也說不定。

青青不禁後退一步,心裏想著,他若再笑下去,我立馬便走。

而左安良卻從笑容可掬轉為滿臉暴戾,突然吼道:“不屑?連問一問都覺得不屑是吧?”

青青走幾步,在他對麵落座,四顧小廳後,方心不在焉地說:“茶盞盛酒,二哥倒是別具新意。”

左安良又突然得意起來,“你不想知道,我就偏要說與你聽。”

說便說吧,不就是一段風流軼事,既然來了,便就是要聽的。又看了看立於一旁的萍兒,青青道:“你先下去吧,也站遠些,有些事情,不聽為妙。”

見萍兒走遠了,左安良又憨憨笑道:“怎麽,諷刺我?”

青青掀了掀眼皮,不耐道:“跟本宮說話,你還是守點禮節得好。”

“怎麽?你要治我的罪?”

青青道:“豈敢豈敢,你不是有我三哥撐腰麽?能怕我?”

左安良隨即沈下臉來,一錘桌子,幾乎是狠狠罵道:“你們皇家就這樣冷淡薄情?他為你處處思慮,而你呢?就這麽不屑一顧?”

青青冷然,答他:“我隻知道隆慶六年他曾伸手要將我掐死,如今又來裝什麽好人?”

左安良霎時驚住,氣勢也弱下來,但仍反駁道:“你就這樣不記他的好,專記著他的錯處?”

青青道:“是,我心眼小的很,恨不得找個機會弄死他報仇。”

左安良瞇起眼,眸中突發肅殺之氣,摔了盛酒的茶盞,怒道:“你要殺他?你信不信我敢現下就結果了你。”

青青勾唇,譏諷笑道:“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護著他?若說道生氣,也是我三嫂從九泉之下爬上來找我,而你,這吵吵嚷嚷的算什麽?”

半晌無言,左安良已失了神色,口中吶吶道:“是了,我算什麽,我算什麽呢?”

不經意間一瞥,他竟有淚湧出,片刻又消散了,青青心中不禁有幾分懊悔,何必對他如此刻薄,這般刺激,想必他心中是極不好過的,但她心中有千種思緒,萬般無奈,不知從何說起,隻是見了左安良這般要死要活的樣子,便有心火上竄,忍不住要教他難過,誰讓他素來就與她作對。

今日受此奚落,該。

夜風狂亂,忽忽地刮進來,青青冷得抱緊了紅銅手爐,心裏又將左安良橫來豎往地罵了一通,恰時,他卻似墜進了飄然化霧的往事,許久,才怔忪著絮叨地說開了。

月明星稀,青青可以穿過敞開的門瞧見遙遠蒼穹一輪彎月嫵%e5%aa%9a婀娜,落下似水光亮。

她有些奇怪,聽完這樣一個故事,居然可以平靜地,安然地賞月觀天。

左安良抱著酒壇子趴在桌上,像是睡了。

很靜,將青青的聲音襯得清晰明了。“這就完了?”

“不然呢?還能怎樣?”

青青攏了攏大氅,笑問:“怎不說你娶二嫂的事情?”

左安良被她問得無言,隻得以手掩麵,哽咽道:“我沒有辦法,既是她偏要嫁我,我也顧不上她了。”

青青笑了笑,溫婉嫻靜,一如當年的宛之,她就是這樣笑著,質問承賢與左安良的風流事,青青覺得,她與宛之其實骨子裏相似,但青青不會去毀了承賢,毀了他,便也毀了自己,她會害死左安良,令承賢一輩子活在痛苦裏,爾後照顧好三兒,將來承賢榮登大寶,三兒就是太子,她便是一國之母,若還不解恨,便毒死承賢,他日三兒繼位,她便又是皇太後,豈不風光?

人,何必與命爭。他不愛我,我又何苦愛他。

青青道:“你瞧,你毀了兩個女人,一個是你妻子,一個是你妹妹,這兩人本該都是你最疼惜之人。可如今,一個心灰意冷,一個已不在人世。說到底,你足夠自私。”

不想,左安良卻突然抽噎起來,在她麵前,哭得像個孩子。

“是,我該以死謝罪。”

青青見不得他如此,便又轉了話題,問:“二哥畢竟是外將,不日便要返回遼東駐地,還是莫要貪杯,以免因酒誤事。”

左安良已收了眼淚,俊俏臉龐被糟蹋的一塌糊塗,青青不禁嘆息,到底是不愛惜自己個的人,又如何懂得愛惜旁人。

“有些事情,既已無望,不如投身報國,興許改明兒為國捐軀也全了丞相爺家的名聲,不似現下,糟蹋自己,也糟蹋物件。三哥說央你對我多多照拂,但你不過是小小校尉,興許三哥在看來,你是不世出之名將,但至少現下,我不信。”

左安良道:“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但或早或晚,總有一個人會教你懂得,至於其他,我自會返回遼東駐地,他日定要封王拜相,才不負他如此賞識。”

青青皺眉:“你這是在詛咒我?”

左安良道:“不,我是在祝福你。”

青青一聲嗤笑,不置可否。

☆、選妃

年初,左安良便回了遼東駐地,走時青青並未相送,她躲在香閨裏守著暖融融的屋子附庸風雅信筆成畫,略略幾筆,勾出一朵傲雪紅梅,在瑩白紙張上含著孤獨中醞釀而出的傲骨,絢爛盛放。

青青喜愛這樣的顏色,紅的徹底,像一簇煙花,壯烈而美麗,酣暢淋漓。

轉眼到了四月春暖,這日,青青趕早,往坤寧宮去。遠遠便聽見裏頭鶯聲燕語,嬌笑如鈴,原是陳皇後將京城有名的管家小姐照進宮來說話,但大家心知肚明,都是為了太子選妃一事。

方進門,青青向陳皇後見禮,繼而是座上各家小姐起身齊齊行禮,放眼看去,七八美人,環佩叮當,烏發蟬鬢,雲髻霧鬟,環肥燕瘦,各領千秋,這時下,倒有幾分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意味。

青青在陳皇後左側落座,又對斜對麵紫衣小姑娘說:“映冬妹妹也來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左映冬起身一福,嬌笑道:“早上出門太早,怕擾了哥哥嫂嫂,便自己先進宮了,嫂嫂莫怪。”

這一聲“嫂嫂”喊得尤其甜膩,唇角梨渦淺笑,眉梢嬌憨無邪,這樣的女孩子天生就是要讓人寵著的。

青青也打趣著說:“我倒是想怪罪,可是不敢哪,若是不小心惹著了映冬妹妹,不止駙馬得跟我鬧,怕是我那弟弟也不會饒我。”

映冬手裏絞著帕子,往青青嗔怪一瞥,賭氣道:“嫂嫂取笑我,回頭我就跟三哥說去。”

一時間,眾人皆笑,青青不罷休,繼續逗她,“咦?怎麽你就跟你三哥說呀,我還以為你一會得去橫逸跟前告狀呢!”

一旁陳國舅的女兒陳素蘭與青青也是相熟的,便在一旁附和道:“瞧瞧,都耳根子都燒紅了。”

映冬羞紅了臉,嗔道:“壞嫂嫂,盡欺負我!”

“好了好了。”陳皇後掩著笑,搭著青青的手說,“別再逗她了,瞧她那小臉蛋,都快燒著了。”

青青倒是任性起來,賭氣說:“這還沒成您媳婦兒呢,就這麽幫著她來擠兌我了?一會橫逸來了還不知要怎麽欺負我呢!”

陳皇後掐她一把,笑罵道:“瞧瞧你這小心眼的東西。誰說得過你呀。”女人們又是一陣銀鈴似的笑,陳皇後轉而對一旁的季嬤嬤吩咐道:“去,把那鐲子拿來。”又對青青道:“送你個難得的物件,免得你又說哀家不心疼你。”

青青煞是委屈,反駁道:“我不就是說說麽,哪有您說得那麽小心眼?”

“看來姐姐這點小性子可算是有目共睹啊!”低沈嗓音,靡靡繞耳,惹得眾人側目,原是橫逸挑簾子進來,抖擻黛螺青廣袖,白玉簪子束發,長身玉立,麵目清朗,笑容和煦,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青青瞧著他唇角淺笑,恍如隔世——原來,這年歲,他已十六。

大半年未見,青青有些不自在,垂目自省,緘默無言。

陳皇後招呼橫逸坐在身側,橫逸卻任性起來,賴在青青身旁描繪出無辜樣貌,輕聲問:“姐姐可是還生橫逸的氣呢?見著我來了,卻又不說話了。”

一旁伺候著的宮娥搬來把椅子,挨著青青身旁放下,橫逸便也大落落坐下,更不顧場上多人,親昵地拉了青青的手,不依不饒,“好姐姐,我這廂給你賠不是了,真不是故意不去看你,實在是課業太忙,先生不放人,對了,母後能給我作證!”

他越握越緊,手心濕熱汗珠全然黏著她冰冷手背,麵上仍是言笑晏晏的模樣,私下裏,卻使了十足力道,仿佛要硬生生將她捏碎。

青青疼得皺眉,想抽開手,卻被他按住,她來了脾氣,當即恨不得給他兩巴掌,他卻突然鬆開了些,卻仍抓得她逃脫不得。

青青不耐,冷笑道:“我哪裏敢跟太子爺計較,可是不要命了?”

橫逸見她滿臉慍怒,越發得意起來,藏在袖下的手貓爪子似的,一下接一下撓著她柔軟手心。

他想她,想得心頭陣陣慌亂,料不定再見她會是何種情境,他便躲著她,躲著自己的罪過,仿徨,孤寂,耐不住要進門來看她一眼,可是,怎麽夠,漫漫琴弦,一發不可收拾。

陳皇後掩嘴笑道:“好了,青青,別跟你弟弟計較,他呀,就這嘴皮子厲害。”

“怎麽會。”青青也笑起來,卻是看著橫逸說,“到底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