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知道年下攻嗎?”
“......”
我發現社會的肚量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嗔怪的目光會有,但更多的是調侃和玩笑,搖搖頭一笑而過,眾人一般不說“段岑睿是個同性戀”,而說“段老師是個大叔受”。雖然兩者追根溯源也就是那麼回事,不過從彆人嘴裡說出來差彆還是很大的。
離個婚把鄭辰逸賠慘了,房也沒了,又跟我住進了租房。某設計公司高冷犀利的霸道窮總裁住進了五十平米的租房,把他爸媽氣得咯咯直抽。鄭辰逸這個不孝子將父母撩家裡再沒多問過。
我倆用了一年多的時間來調整,南京的房鄭辰逸舍不得賣,租了出去。我的車賣了,跟鄭辰逸兩人奢侈一了把,買了輛路虎。
我也許久都沒有回過家了,但和父母的電話來往還算頻繁。
鄭辰逸心情輕鬆了不少,人也跟著年輕了些,剪過一次頭後也不再見白發。
我們省了幾個月,省出一個房屋首付,這次可能是我倆買的最好的一棟房子。正好鄭辰逸當時跟那房地產公司合作,趁機會搞了套位置好些的花園洋房。鄭辰逸說這次設計他得多用點心,畢竟自己要住進來。
這次和房地產商的合作徹底讓鄭總走上了人生巔峰。好幾家地產公司要跟他們公司簽約,甚至跟本市地產龍頭也達成了協議。短短幾年,鄭總身家千萬。
裝修用了一年多,真正住進去兩個月之後又覺得空蕩蕩洋房的兩人住怪寂寞,於是買了條哈士奇。不過多久,房地產商又放出“買XX房,半價就讀XX小學名校”的廣告。XX小學是中學母校的附屬小學,用“貴族”小學來形容不算誇張。
於是我倆心動了,興衝衝躺床上商量半天之後才發現,我倆沒孩子。
那年我三十五歲了,鄭辰逸三十六歲,我們收養了個小兒子。小兒子五歲,能上小學了,我們糾結了許久,還是讓他跟著鄭辰逸姓了,叫鄭澈。鄭辰逸說這名字一聽就是下麵那個,我刮了他兩巴掌。
有了小兒子之後我們又混亂起來,連人帶狗自駕遊玩了一個月,買了幾件新衣服,又帶他見了父母。我爸媽開心得不得了,特彆是我媽,不知為何,聽見鄭澈叫母%e4%ba%b2“奶奶”,我竟有一瞬間覺得很違和,晃眼才發現母%e4%ba%b2的頭發已經全灰了。鄭辰逸父母與他保持著很強的距離感,吃飯時那小子根本不敢抬頭,也難怪,連我都不怎麼敢伸手夾菜。
每天早上,鄭辰逸準時被小二哈%e8%88%94下床,洗漱穿戴然後做飯,其次是我,其次是鄭澈。
第一天上學那天早上,那小子穿得整整齊齊,捏著手表坐在床邊等我開門叫他,眼中的膽怯很明顯。
小學的校服偏英倫風,他偏瘦,穿起來卻很好看。鄭澈既不像小學的我,也不像小學的鄭辰逸。他白皙瘦弱,雙眼澄澈迷人,再穿上修身的校服,跟當時小縣城江邊穿小褲衩撒丫子亂跑亂叫的我倆明顯分出了階級差。
開學第一天我和鄭辰逸向單位請了假,站在後門偷偷看他上課。看到鄧曉曦時我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我應該說她竟成了小學老師?還是說,太巧了,她是我兒子的老師。鄧曉曦笑起來跟她初中一模一樣,有那麼一刻我想起那些的時光,突然鼻酸。
鄧曉曦講了兩句,小朋友們排好隊要去開學典禮。鄭澈的紅領巾歪了,不會係,笨拙地扯了兩把,規規矩矩跟著隊伍去了操場。
我和鄭辰逸放不下心,在那待了一天。他一整天都沒跟彆人說話,中飯時看著餐盤許久都沒動筷,淚水悠悠地在眼眶裡打轉。
“這小子不會是沒怎麼吃過肉吧,怎麼盯著餐盤就哭了?”鄭辰逸討打地問我。
“人家才五歲,想家不行啊?你什麼思想?”我白他一眼。
我的直覺是對的,許多小朋友都哭了,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鄭澈包著淚,往後一眼好幾個女生已經開始抹眼淚,又默默回頭,開始吃飯,吃著吃著淚就沒了。
放學時,其他小孩都嘻嘻哈哈朝校門口的父母奔去,他扶著教學樓門框站著,沒動。
我和鄭辰逸:......
“小子,怎麼?不想回家?”鄭辰逸伸手揉了揉他小腦袋。
“老爸,為什麼他們家都是一個媽媽一個爸爸,但是我是兩個爸爸?”他如此天真的向鄭辰逸發問了。
鄭辰逸:......
“澈澈,想要媽媽?”我問他。
他若有若無地搖了搖頭,“就問問。”
“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呢,是因為爸爸遇見了媽媽。”我幫他理了理衣領,“兩個爸爸呢,是因為爸爸遇見了老爸。”
“懂嗎?”我問他。
他又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
我倆牽著他的手,走那段到長不短的路回家吃飯。
“爸爸,”他又想起什麼,抬頭看我,“那老爸和爸爸有什麼區彆?”
我:......
“叫法不同而已,沒區彆。”鄭辰逸就硬生生給他塞了回去。
“哦。”他明了低頭,把小手捏成小拳頭放在我倆手心裡。
都市裡車鳴呼嘯而過,夜悄悄來,第二個天明也靠近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 此生有幸
澈澈上學沒兩天,我和鄭辰逸請鄧曉曦吃了頓飯,鄧曉曦或許是工作久了,說話很有老師的味道。
福利院院長給我倆來了電話,說有個兩歲的小女孩,問我們要不要。
我和鄭辰逸:......
小女孩領回來之後跟我姓了,叫段小幸,取此生有幸的意思。
三十六歲那個春天,我正在編輯部排稿,鄭辰逸正在公司和幾個設計師研究圖紙,澈澈正在學校上課,小幸正在我媽家撕報紙。然後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出版社打來的。
那之後半月不到,我在新華書店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書,駐足書架前,很想落淚。
兩年之後,總編退了,我上了。也有雜誌找我寫專欄了,這次也終於輪到我被彆人采訪。那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問我“還會出長篇小說嗎”。我說不會了,文章我能寫很多,故事我能編很多,道理能講許多,但能與這本書媲美的,再也不會有,所以再出長篇小說就是自討沒趣了。
這本書承載了我的一生,我所有的悲歡離合,我的無奈和歡欣。我發現自己寫不好彆人的故事,或許世界上真的沒有感同身受,隻有獨自緬懷。
又過了一年,澈澈上三年級,鄭總身家近億,我的書還算暢銷。
小幸六歲,看電視裡人彈鋼琴,耍渾撒潑要彈鋼琴。於是我叫鄭辰逸去給小幸搞架鋼琴。他搞了架立式鋼琴回來,門德爾鬆經典款,兩萬多。
我想象中那個塑料七色小鋼琴玩具,變成了一大坨棕色的雕花曲%e8%85%bf奢侈品擺在書房。
我當即就刮了他一巴掌。
鄭辰逸捂著臉:......
“你有毛病啊?六歲小孩彈!買這麼好的乾什麼?”
“小幸不彈了還能拿來收藏,這能升值的!”他狡辯道,“而且小幸不學了讓澈澈學,澈澈也不學你就學,我想反正能彈幾十年,不學了當二手鋼琴賣了就是......”
我無奈地白了他一眼,這意味著保養、修護等各種各樣雜七雜八又要花錢。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我們問澈澈想不想也學個什麼,他說和妹妹一樣就好。他向來乖順,不會撒嬌,像個大人,其實是個無助的孩子。
三十七歲時,我們過了一個無比圓滿的春節。
我的父母,鄭辰逸的父母,澈澈和小幸,圍坐在一桌。對於十年前的我來說,這肯定是一場夢。除夕夜父母都住在我倆家,澈澈和我們擠著睡了,小幸還是跟我媽睡。
澈澈躺在我和鄭辰逸中間,問我:“爸爸,你哭什麼?”
“我開心。”我%e5%90%bb了%e5%90%bb他的額頭,“睡吧。爸爸愛你。”
“誒誒誒還有我,”鄭辰逸嬉皮笑臉地擠過來,撅起嘴嘟嘟囔囔道,“老爸也愛你。”往澈澈小臉蛋上啄了一口,又半撐起身子與我深%e5%90%bb。
“澈澈明早想吃什麼?老爸起床給你做。”
“嗯......都可以。”
“彆想了,我媽肯定會起床做銀耳湯。”
“我喜歡銀耳湯。”
“喜歡就好。”我暗自決定睡個懶覺。
這樣的春節,我們過了三個,父%e4%ba%b2病倒了,肺癌。
癌症折磨了父%e4%ba%b2一年,終於使父%e4%ba%b2解%e8%84%b1。我四十一歲那年,父%e4%ba%b2走了。
我守在病床前時,父%e4%ba%b2說“我活了這麼幾十年,好像最好的記憶就是前幾年的春節。但實在是萬幸,還有那樣的春節過”。
鄭辰逸的父母很健康,母%e4%ba%b2也是。她看著小幸長大,又看著我從曾經不經事的少年,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父%e4%ba%b2。
澈澈是個很優秀的孩子,我自我感覺功不可沒。他也有青春期,但他擅長隱忍。十八歲考上中央音樂學院,畢業後和大學的樂隊出道,在熒幕上不瘟不火地過了許久,幾經顛簸,樂隊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從“靈魂之音”變成“時代影帝”。
小幸去了米蘭,帶著她和她的作品。弄完服裝又轉戰首飾,米蘭去了去巴黎,我還以為她不會回國。但她最後竟然嫁了個陝西小夥,還跟那毛頭小子去了西安。那陝西小夥也是個搞藝術的,給時尚雜誌拍片。那時我差點沒被她氣吐了血,也不知道我的狀態是否和當年的父母如出一轍。
小幸叫我們去荷蘭結婚,但當時我倆都六十多,之前都忙得抽不開身,後覺得就算去結了婚,也隻是走個形式,思來想去還是算了。
我和鄭辰逸都還算知足,之後的日子就像所有普通的家庭一般,柴米油鹽的過活。偶爾想想遠在外地的兒子女兒,去到從前無法去的地方,送走一個又一個%e4%ba%b2人朋友,直到死亡對於我們來說不算結束,而算永恒。
我和鄭辰逸無法迎來真正的結束,也沒必要去結束。
我無時不刻都在想,能擁有父母,能愛過蘇林,能重遇鄭辰逸,能有鄭澈、段小幸,此生有幸。
人生跌宕,我能在跌宕中與他們相擁。
實在是此生有幸。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結束。有番外想讓我寫嗎?或者是想讓我再寫一篇文中誰誰的故事?我隨時可以腦洞大開,所以給我留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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