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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59 字 6個月前

知如何是好。

謝維安讓他帶素和出宮?簡直太高看他了!

這重重守衛不說,他單槍匹馬,要如何帶著一個傷者避開所有耳目?

但劉複這幾個月的禁軍畢竟不是白混的,他還真想到了一個法子。

“我先拿出禁軍的衣裳給素和換上,然後又拿出大量的酒往我和他兩人身上倒,製造出醉酒的假象……”

“等等!”侯公度打斷他,“值房裡哪來的酒?”

劉複眼神遊移發虛:“我平日裡偷偷藏的,有些同僚下值了願意去我那裡喝一杯,這不是為了搞好關係麼,要不是這樣,這次我還沒法蒙混過關呢,也算歪打正著了!”

侯公度:……

換了平日,他怕是馬上就要祭出軍令了,但此刻硬生生忍下來,讓劉複繼續說。

劉複藏酒,還不止藏了一種酒,他是每種酒都藏上幾小壇,就塞在床榻下麵,天冷了喝上一口,身體都暖洋洋的,禁軍裡跟他交好的不少人都知道此處,偶爾劉複不在,他們也不拿自己當外人,過來開上一壇,這自然是不合規矩的,但也給劉複攢了不少好人緣。

這次為了帶素和出去,劉複自然想到這些酒,他把酒壇子都取出來,往兩人身上澆灌,一邊用酒氣掩蓋血腥味,另一方麵也可以順便清洗傷口。

為了逼真,劉複不僅自己喝了,還讓素和也喝了好幾口,畢竟身上有酒氣,嘴巴說話卻沒酒氣,就無論如何瞞不過人。

但醉鬼有了,怎麼出去也是個問題。

劉複思來想去,沒有貿然動作,他先自己出去逛了一圈,果然入目所見都是陌生麵孔,他便以汝陽侯的身份去套近乎,對方自稱是駐守南門和西門的士兵,今日突然被調過來的,他們自己也不明情況,劉複又問原先那些禁軍都去哪裡了,對方道那些人有的去了宮城東門,有的放假回家了。

在問明白之後,劉複自稱自己與同僚當值喝酒了,怕被章梵追究,拿了財物塞給對方,希望對方當作沒有遇見過自己。

汝陽侯的諢名眾人也是有所耳聞的,那個小隊四人得了財物,又見劉複兩手空空毫無威脅,自然是答應了,便放了劉複和素和離開值房附近。

“那天也是運氣好,我在東門遇到幾個熟麵孔,我說素和是李聞鵲的遠房侄兒,因為年紀小,李聞鵲不忍心帶他上戰場,就把人托付給我,結果我一不小心把人給帶壞了,還喝了些酒,那幾個兄弟也信了。”

李聞鵲跟劉複的關係是在西州那會兒結下的,禁軍眾人自然知曉,聽見這些話也沒起疑。

“就這樣,我們順利在宮門即將落鎖之前溜出來,但是我根本不敢回汝陽侯府,更不敢去長公主府,畢竟素和傷成這樣,誰也說不準長公主府也被人盯上。”

他大難不死,一路擔驚受怕,直到此刻看見公主與侯公度等人,鬆一口氣之餘,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

“最後你們猜我去了哪裡?”

“陸惟那裡?”公主道。

“殿下就不能笨一回?”劉複垮下臉。

陸惟的私宅遠離城北貴族宅邸,也就意味著遠離眾人視線,更為安靜隱蔽,的確是個極好的去處,劉複之前在陸宅住過老長一段時間,跟裡頭的人也混熟了。

守宅的陸玖和陸拾看見劉複到來,果然很是驚訝,但他們毫無二話就把兩人收下,還為素和包紮了傷口。

但此地也非久留之地,素和受傷,說明有人想殺他,他跑了,要殺他的人肯定會追出來,放走劉複的人事後總會被盤問,那四人小隊也好,東門的熟麵孔同僚也罷,早晚會把劉複也供出來,全城搜捕也是近在眼前的事情,陸宅已經不再安全,劉複剛喘勻氣,就得想辦法離開長安。

當時城門也已落鎖,劉複不可能再跑出去,隻能躲在陸家。

果不其然,追兵很快出來,全程搜捕劉複的蹤跡,先從權貴開始,再挨家挨戶,連劉複平常最愛去的臨水坊也不放過,仔仔細細裡裡外外搜了個遍。

“我與章梵,早年也算狐朋狗友,時常勾肩搭背出入風月之所,直到他後來在禁軍裡步步高升,方才聯絡得少了,但我印象裡,他也還算個能交的朋友,沒想到竟是、竟是……”說到這裡,劉複依舊驚魂未定,可見搜捕當夜,實在險情迭出,驚心動魄。“其實我也早該料到的,上回何忡出事,被陛下貶去西北,禁軍之首空缺,章梵就曾以為陛下會挑他上去,當時還與我說,如果真能上,就請我喝酒。”

當時能與章梵競爭的,隻有侯公度。

但侯公度出身尋常,根本沒法與章梵這種“自己人”相比,不單是章梵,許多人都覺得會是章梵接掌禁軍。

結果李聞鵲從天而降。

此事充分說明皇帝對禁軍看得很重,希望繼任者既不是“地頭蛇”,又能充分保證忠心,而章梵比起李聞鵲,明顯還差了一籌。

也許正是在那個時候,章梵就已經起了異心。

聽到這裡,陳濟就提出疑問:“我不明白,單憑章梵一人,是很難控製內宮的吧?就算李聞鵲帶走一部分兵馬,他也總會留下一些對你們皇帝忠心的人吧?難道是宮裡還有人在幫他,裡應外合?”

“宋今。”公主言簡意賅,“此人原是長秋令,後來被軟禁宮中,但他昔年人脈還在,對宮廷熟悉,甚至宮裡那些密道,他也都知道,隻要章梵放他自由,他就可以配合章梵,將陛下的退路都堵住。還有,宋今可能有柔然人血統,是當年從柔然放回來的俘虜之一,我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的,尚來不及稟告陛下。”

陳濟恍然:“原來如此!這就說得通了,你們隻算了一個宋今,沒算到章梵,這幾人不僅與我那二兄的人有瓜葛,還跟柔然不清不楚的,這幾方聯合起來,裡通外國,的確棘手!”

公主和侯公度相視苦笑。

他們的確殫精竭慮已經儘量將所有事情都想周全,可隻要漏掉一環,對手就有機可趁,這充分說明彼此都不是草包,雖然北朝被滲透至此,看似落了下風,但嚴格說起來,這其實不能完全算皇帝章騁的鍋,而是許多人心變化微小因素集結而成。

南朝這些年順風順水,一直不斷向北朝試探滲透,數珍會就是極好的例子,反倒是北朝換了三代皇帝,中間還有權臣趙群玉在,許多事情都很難一以貫之。

劉複則繼續說起自己的逃亡經曆。

“眼看追兵就要搜到陸家那裡,陸玖沒辦法,隻能把我們藏到後頭院子的井裡,那井不是枯井,是有水的,陸玖用一個稍大些的木桶,綁了我們兩個進去。”

兩個成年男人隻能挨著站在一塊,借著水的浮力和井壁鑿出的磚石空隙勉強穩住身形,但冰寒的井水還是一點點往水桶裡鑽,劉複感覺自己在受水刑一般,他嬌生慣養的身體哪裡經過這個,當年在秦州大牢裡已經是畢生噩夢了,但比他更難受的是素和,因為素和還受了傷,淋了酒又在井裡那種地方待上半天,境況可想而知。

追兵很快上門,搜了一圈,也來到水井旁,仔仔細細察看,劉複差點就堅持不住發出聲音了,關鍵時刻外頭街麵傳來動靜,吸引走搜查士兵的動靜,劉複這才勉強撿回一條命。

“從井裡出來的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素和整張臉也是青的,嚇了我一大跳……事後想想,哪裡有那麼巧的事情,外頭剛好就有動靜,可能是有人在暗中幫我們。”

但劉複不知道是誰,也沒空細究,他跟素和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又得知長安城各處城門都封閉了,追兵正在四下搜查他們的下落。

所幸長安是個很特殊的地方,章梵似乎也不欲在局麵還未完全平定之前節外生枝,當天傍晚,城門就打開半個時辰,供緊急出城的人通行。

“我本來急著走,但被素和勸住了,他說這是個誘餌,我們一旦出去,就必定會被查到,幸好聽了他的,聽說當時就被抓走不少人,我們又膽戰心驚等了一個晚上,到第二天,城門才算正常打開,我就扮成個小娘子,帶著丈夫回鄉下養病,就這樣瞞天過海,才算是離開長安。”

“結果出城不久,我就撞上這家夥!”劉複努努嘴,沒好氣地示意陳濟。

當時的陳濟也跟沒頭蒼蠅一樣,既不想回南邊,又不知道長安發生了什麼,隻能待在近郊東躲西藏,遇上劉複之後,他覺得跟著劉複也許能找到公主,就賴上劉複他們,而劉複對陳濟也心懷戒備,生怕他跑去通風報信。

兩人就這麼帶著一個“拖油瓶”,互相防備,互相監視著,來到了華陰。

為了更好融入隊伍,陳濟不得已也扮成老嫗,正好湊成一個三口之家,“婆媳”打打鬨鬨,加上一個無力調和家庭矛盾的“丈夫”,看上去倒也正常。

如果沒有遇上公主他們,三人還準備就這樣一路“演”到洛陽去,追兵估計也想不到劉複跟陳濟會湊到一塊去,還變成了“婆媳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講完這一切,劉複鬆一口氣,整個人也跟著泄氣似的,徹底癱軟下來。

他這一路提心吊膽,吃不好睡不好,看見公主的那一刻差點就要哭出來。

陳濟也沒好到哪裡去,章梵宋今雖然跟南人勾結,故意把他放走,可他現在回南邊也是送死,隻能無根浮萍一般跟在劉複後邊,內心鬱悶又無法向劉複這種二貨傾訴,日複一日心事重重,要是公主他們沒出現,陳濟不知道自己還要壓抑多久。

現在,壓力轉嫁到公主和侯公度他們這邊了。

“如此說來,謝維安和嚴觀海可能都還在宮裡。”公主若有所思。

劉複點點頭:“應該是,我要是章梵,應該不敢把他們放出來的。”

侯公度皺著眉頭:“難道章梵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侯將軍口中的天子,是指哪個?”公主的表情意味深長。

侯公度被這句話說得心頭一跳。

難道……

第132章

“章梵既然已經做下此事,他若知曉利害,就不會心慈手軟。一不做二不休,扶持幼帝登基,怎麼都要比挾持成年天子好聽話。”

事已至此,他們不能不麵對現實,章騁已經是處於岌岌可危的懸崖之地,生死難料,命懸一線。

章騁再多疑,再優柔寡斷,他也已經登基三年了,手上還有大敗柔然的軍功,就算他迫於形勢願意暫時低頭,章梵也不會放心,除非他昏頭了。

侯公度也想到了這一層。

他口乾舌燥,說不出話。

在禁軍多年,他是從底層一步步升上來的。

當初距離禁軍大將軍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動過心,但後來李聞鵲空降,他也就放下了那點躍躍欲試的心思,畢竟李聞鵲無論軍功或能力,都比他強太多,他也心服口服。

但他沒有想到,自己服氣了,彆人卻未必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