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也不知道他們是誰殺的!”
鄭漓皺起眉頭,陷入思索。
鄭彰怯生生的,小聲試探:“父親,趙三郎的事,您、還有陸惟,是怎麼發現的?其他人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鄭漓瞥他一眼,冷冷道:“你昨日與趙三郎喝過酒,還起了口角,許多人都瞧見了,事後就有人來稟告我,我沒當回事,萬萬沒想到你竟還敢出手殺人!你殺人不劫財,留下那麼多破綻,否則我也不必臨時找個韋老六來幫你圓謊!你當陸惟是什麼人,大璋人稱能審陰陽,能斷懸案的大理寺卿,此人是不是真能通鬼神我不知道,但他絕對是一個心細如發的人,必也早就發現你的異樣了!”
鄭彰遲疑道:“那迷魂香裡,我放的是茴香種子,不是曼陀羅。”
鄭漓:“那就是了,他隨口說出曼陀羅,正是幫你的緣故,因為山莊裡根本就沒有曼陀羅。這次他願意前來赴宴,你祖父還心存疑慮,怕他隻是表麵與我們虛與委蛇,這次他願意出手相助,方才在其他人麵前幫你遮掩過去,已經證明了誠意。明日宴上,你要收起你那些任性的脾氣,我會向他開誠布公,揚州陸氏,加上他的能耐,日後必是大助。”
鄭彰見父親好像不再追究他殺趙三郎的事,暗暗鬆口氣,一麵恭恭敬敬應是。
“父親,那柳琦,真讓他們就這麼走了?楊禮和羅逵,說不定就是他們殺的,想嫁禍我們,讓鄭家跟其他幾家起內訌呢!我早就說了,這柳家心存不良,跟個白眼狼似的,就不應該請他們來的……”
鄭漓淡淡道:“我已經派人去了。”
鄭彰愕然抬首。
鄭漓意味深長道:“城門已關,他們連夜回不去,隻能在荒郊野外過夜,這附近也是有不少山林的,誰知道在哪個角落就會有劫匪強盜冒出來。”
鄭彰恍然。
“等他們死了,我們再說楊禮、羅逵、趙三郎,全是柳家下的手,因為他們想挑撥我們幾家不和,好坐收漁利!那柳琦為何急著連夜離開,不就是怕罪證被我們發現,做賊心虛嗎?”
他越說越是興奮,忍不住拍馬道:“父親大人高明!這一石數鳥之計,直接就轉危為機了!”
鄭漓卻沒有他那樣高興。
“楊禮和羅逵的死,你要讓人繼續查,凶手藏得太深了,若非柳家所為,那將是鄭氏的隱患!”
“是,父親!”
……
柳琦走得很急。
他帶了十個人過來,行李加賀禮也裝了整兩車,但他現在卻來不及讓人慢慢收拾了,隻讓他們帶上一些隨身財物,就啟程離開東都山莊。
鄭漓沒有攔阻他們,一行人走得很順利,不多一會兒就已經走出幾裡地。
柳琦回頭一看,山莊那頭的燈火還遙遙亮著,將所有奢靡華麗包裹在裡麵。
不久之前,他還在其中。
“我們走快點,王黑,你準備些錢,到時候讓守城的把門打開,讓我們進去!”
柳琦沒看見追兵,微微鬆一口氣,轉頭對自己的心腹兼管事吩咐道。
王黑的神色卻不輕鬆:“郎君,守城的怕是不肯通融,不如我們直接改道,先去容縣,那裡也有柳家的鋪子,先歇息幾日再回城也不遲!”
柳琦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你是擔心鄭家在城裡截殺我們?”
王黑點頭:“以鄭家的心狠手辣,很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而且那疫病來得稀奇古怪,到現在都沒查出源頭,就已經折了兩個刺史,現在連大理寺卿似乎都已經投向鄭家,我們會越發孤立無援,凡事得小心再三才是!”
柳琦冷哼:“算我看走眼了,沒想到陸惟竟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
王黑歎了口氣,心道陸惟也出身頂級門閥,會跟鄭氏沆瀣一氣,利益相通,並不奇怪。
夜風多了寒意,柳琦出來時匆忙,隻是常服外頭裹了件披風,如今一路疾行,迎麵吃了風,忍不住接連幾個噴嚏。
王黑正欲關切兩句,卻聽見身後馬蹄聲踢遝而來,從左右彙成一股,轉眼間由遠而近,竟是數百騎將他們團團圍住,他們這十人根本就來不及走。
柳琦等人大驚失色。
“閣下何人,報上名來!”
王黑當先橫刀在前,擋住柳琦。
所有人黑衣蒙麵,沉默不語。
為首者麵對他的喝問,隻是緩緩抬起手,再重重落下!
這是格殺勿論的手勢!
一瞬間,王黑就反應過來了。
他迅速抽刀出鞘,一麵高喊:“他們要殺人滅口,護住郎君先走!”
眾人紛紛亮出武器,將柳琦擋在後麵。
雙方很快纏鬥在一起,刀光劍影,血色橫飛。
跟著柳琦來的幾個人,包括柳琦自己在內,都是習過武的,但水平參差不齊,像柳琦,就隻是學了點強身健體的騎射功夫,要說對付普通人還可以,麵對對方的訓練有素和來勢洶洶,他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柳家縱然與鄭家不和,也沒想到他們會當真就這樣派出人來下死手,當即拚殺了幾個來回之後,對方固然受傷,柳琦這邊也沒好到哪裡去。
一行人中,王黑武功最高,但雙拳難敵四掌,他身手再好,自己逃出去不難,若要保護柳琦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
十人對一百人,對方有備而來,決意要將他們斬殺於此。
他們根本無處可逃,插翅難飛!
柳琦身上也掛了彩,他早從馬上跌下來,差點還被受驚的馬踩死,幸好王黑分神拽了他一把,但王黑後背也因此被砍了一刀。
對方仗著人多勢眾,就是慢慢耗著,也能把他們耗死!
“王黑!”
柳琦悔青了腸子,他不後悔自己提前離開東都山莊,若是繼續待在那裡,怕是連死都跟楊禮他們幾個一樣,死得不明不白,他隻後悔自己來赴宴時沒多帶些人!
事到如今,說什麼也遲了。
柳琦這邊已經倒下好幾個人,他自己泥菩薩過江也管不了彆人,一邊肩膀被劃出見血的傷口,窟窿汩汩往外冒血,柳琦喘著粗氣,開始感覺頭暈眼花,有點站不穩了。
他勉力支撐,手裡緊緊抓著長劍,根本不敢停下來。
跟他背靠背的王黑往後踉蹌,差點把他撞倒。
柳琦知道王黑必然是又受了傷,甚至是重傷。
“鄭攸鄭漓父子自己當縮頭烏龜,就派你們這幫狗崽子出來是吧?讓他們自己滾出來啊!怎麼著,殺了我們滅口,就可以自立為王了?有本事把整座洛陽城都殺光啊,殺到長安去,換了自己當皇帝,何必還鬼鬼祟祟,跟南朝人勾結!”
柳琦已經豁出去了,他破口大罵,聲音在夜空回蕩。
可惜周圍數十裡荒無人煙,除了王黑他們和這些黑衣人,沒有人聽見他的咆哮。
黑衣人也不見手軟,依舊手起刀落,趁著他們力竭,一個個收割,眼看十人隻剩兩人,王黑也已是強弩之末,就剩下柳琦一人,絕望之極,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老子跟你們拚了!”
他聲嘶力竭喊道,提劍撲向離他最近的黑衣人!
隨即,四五個黑衣人的刀都掃了過來,四麵八方,眼看柳琦馬上就是被大卸八塊的命運——
破空之聲響起,一人應聲倒下!
幾乎是同時,又有刷刷幾箭射來,將其他幾個人放倒。
柳琦看見起碼有幾百號人過來,將黑衣人全都圍住了!
這是……自己的祈禱生效了?天兵天將下凡了?
柳琦有些發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口氣一泄,他就有些提不上來了,幸好救兵也不需要他再出力,很快就把黑衣人都收拾乾淨。
這些黑衣人固然訓練有素,身手不凡,可又怎麼跟侯公度麾下的禁軍相比,自打李聞鵲上任,禁軍被日日操練,早就練出來了,一直在洛陽附近枯等,好不容易等到長公主的命令,遇上個舒展筋骨的機會,如何會放過,當即三下五除二,最後隻留了兩個活口。
“說吧,誰派你們來的?”
侯公度問那兩個活口。
“你們隻有一次機會,誰先答上來,誰就能活命,說晚的,或者說謊的,就死。”
兩名黑衣人麵麵相覷。
“鄭家!”
“趙家!”
兩人不約而同,說出兩個不同的答案。?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柳琦喘著氣,厲聲道:“你說謊!趙家沒那膽子,一定是鄭家!”
說趙家的黑衣人忍不住後退半步,轉身就要跑,卻直接被侯公度一刀斃命。
“彆殺我!我招了,的確是鄭家!”餘下那黑衣人大聲求饒,“是鄭漓讓我們來殺人的,他給的命令是格殺勿論,不許有一個活口!”
侯公度:“為什麼要殺人?”
黑衣人:“我不曉得,我隻是服從命令罷了,我什麼也不曉得!”
侯公度冷冷道:“那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方才的承諾,直接又將這最後一個黑衣人送上西天。
但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假慈悲去指責他。
果然是鄭家!
柳琦心神一鬆,跌坐在地上。
就算這些人也是來殺他的,他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反抗了。
“諸位、諸位救命恩人,不知如何稱呼?”
素和越眾而出。
他方才也殺了不少人,身上刀上都沾了血,刀尖上的血更是往下滴滴答答,一身煞氣很難掩蓋。
柳琦見他眼熟,忍不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素和點頭:“在東都山莊裡見過。”
柳琦腦海電光石火般閃過畫麵——
“我想起來了,你跟趙三說過話,你是……”
“我是跟著賀家娘子來的。”素和接下他的話。
“對對對!”柳琦恍然,“你是賀家娘子的人,那這些人是賀家的……”
“他們是禁軍十二衛,這位是左右驍衛的上將軍侯公度。”素和道。
柳琦:?
不僅一臉問號,他現在連腦子也被問號塞滿了。
如果他沒記錯,賀家商隊應該南朝太子的人吧,為何又會跟長安禁軍在一塊?
難道連禁軍都叛變投靠南朝人了?!
素和見他表情,明顯是受驚過度反應不過來了,隻得詳細解釋幾句。
“賀家娘子隻是偽裝的身份,那位是邦寧長公主,而我是奉長公主之命,來救你的。”
柳琦微微張開嘴巴,有點合攏不上。
“你的意思是,長公主偽作賀氏,微服去東都山莊赴宴?我沒記錯的話,她與陸惟還、還在眾目睽睽之下……”
陸惟不可能不認識長公主,這麼說,兩人全是作戲,那陸惟也並沒有投靠鄭氏了?!
素和卻沒有好心繼續解答的意思,隻望向侯公度。
後者微微點頭,讓人扔了兩條披風,讓柳琦與王黑先裹上去稍稍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