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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379 字 6個月前

來,雙手背在後麵,就學青蛙跳,一邊跳還要一邊呱呱叫,等跳上來,你就能看見他們了!”

“怎麼聽著這麼奇怪,阿姊,你是不是又在騙我?!”

“怎麼會騙你呢,你看阿姊的眼睛,你看你看,裡麵全寫著真誠二字!”

……

章玉碗看著看著,不由噗嗤一笑。

“殿下,您看什麼呢?”雨落好奇。

“我在看過去的自己。”章玉碗道,“走吧。”

等她上了馬車,再從掀起的車簾回頭遙遙望去,緩緩合上的宮門縫隙,那白玉闌乾後麵,卻已經是空蕩蕩的了。

馬車行至半路,竟是下起雨來了。

夏天的雨,即使在晚上,也有些悶熱。

馬車硌到碎磚,不知壞了哪裡,有些聲響發出,雨落怕馬車壞掉,趕忙讓車夫停下,先去一旁躲雨。

“哎呀,出來時不知要下雨,忘記帶傘了!”

雨落犯愁,又埋怨自己的疏忽。

她不知道公主入宮會待這麼久,當時殿內皇帝與公主兩人密談,她又進不去,還以為有什麼大事,隻能乾著急,倒也沒想起讓車夫先回去拿傘備著。

章玉碗道:“無妨,這樣的天氣,雨很快就停了。下一場正好,能涼快些。”

“前麵好似有人打傘過來?”雨落咦了一聲,“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在外麵晃蕩,不是宵禁麼……呀,好像是陸郎君!”

章玉碗心下微微一動,往外探看些許。

一人撐傘,從長街儘頭走來。

他足下都被落在青石板上的雨水沾濕了,但他依舊閒庭信步,有種說不出的瀟灑風流。

果然是陸惟。

他走到馬車邊。

“這不是長公主府的馬車麼?車內何人,可需要我施以援手?”

聽見他明知故問,章玉碗不由笑了,從車內探出半身。

“難道不是郎君的傘有幸,能遮本公主?”

“殿下下車,裙擺鞋襪恐要沾水。”

“我不怕。”

傘隻能再遮一人,於是她順理成章離開馬車,雨落獨留車內避雨,等雨停了再回府。

章玉碗則與陸惟先步行離去。

雨非但沒有很快停,反而越下越大。

濺到傘麵的雨絲跳動著蹦開,或順著傘麵流下,落在肩膀上,暈開一小片。

章玉碗抬袖遮住眼睛。

“雨太大了。”她悶悶道,“濺到眼睛裡了。”

陸惟沒有拆穿她,隻道,“我今日沒帶帕子,殿下可需要借我袖子一用?”

章玉碗二話不說,撈起他撐傘的那隻袖子,直接覆在麵上。

那“雨”想必很大,連陸惟都能感覺到袖子變得有些沉甸甸。

他有些無奈,心道原來妖女也會哭的。

章玉碗忽然問:“你是不是一直在心裡罵我妖女?”

“怎麼可能?”陸惟當然絕不承認,“殿下怎麼會這樣想我?”

“因為你當日受傷昏迷,半夢半醒,這麼叫過我,你自然不記得了。”

章玉碗不肯抬頭,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肯定是雙目紅腫。

在宮內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借著這一場雨,痛痛快快發泄出來。

陸惟將她帶到一處頭頂片瓦遮身的小巷,停下腳步,一手撐傘,一手將人擁入懷中,讓她儘情釋放。

“雨聲太大,我什麼也聽不清。”

“我沒哭。”

“我知道,都是雨水。嗯,這雨可真大,連傘都被打漏了。”

“陸遠明,你這個倒黴鬼!”

“我是倒黴鬼,您是妖女,正好天生一對。”

陸惟軟玉在懷,兩道身影靜靜依偎傘下雨中。

四周滂沱雨聲,隔絕了一切外物。

仿佛天地之間,就隻有他們倆。

“陸惟。”

“臣在。”

“出宮時我在想,如果十年前我任性一些,留在長安不去和親,換個人去,今日許多局麵是否會有所不同,許多遺憾是否得以挽回。但是看見這雨,看見你,我忽然就想通了。”

“想通了什麼?”

“來者不可待,往事不可追。沒有這十年,章玉碗不會是現在的章玉碗,你也不會是現在的你。”

他們的相遇,原本就是變數中的巧合,但凡一個擦肩而過,一個陰差陽錯,就不會有今日互相%e8%88%94舐傷口的兩人。

他們曾經互相算計,都將對方作為自己棋盤上的重要一步,而今才知道,他們是如此相似的兩人,一樣的奸詐狡猾,一樣的傷痕累累,也隻有對方,才能理解自己。

“多謝殿下這個答案,讓臣豁然開朗。”

陸惟輕輕一歎。

他隻說了這一句話,手上力道驀地加大,仿佛要將人揉進骨血。

雨水打濕了兩人肩膀,浸潤鞋襪褲腳。

但陸惟舉傘的手,卻始終穩穩的,沒有動搖半分。

……

陳皇後最終以皇後禮下葬,天子恢複她的身後名,還親自上了諡號。

博陽公主沒有因為自己“告發有功”而重獲自由,但皇帝也親口許諾,若她誠心悔過,一年後就能解除禁足令。

楊妃逐漸顯懷,眼看後宮就要多一位皇子或皇女,而章騁依然未有立太子的口風,眾臣也無可奈何。

京郊,一座無人注意的孤墳被重新修葺,嶄新石碑樹起,墓前沒有香火食物供奉,反倒放著幾卷書籍,也常有人去灑掃照看。

一樁樁小事,或波瀾不驚,或微有閒言,從朝野的茶餘飯後劃過。

直到七月中旬,洛州一帶連續大旱,疫病橫行,洛州刺史溫祖庭求援的奏疏剛上,後腳就有急報入京,報溫祖庭染疫身亡。

與此同時,柔然餘孽幾次侵擾北麵雁門郡附近,均被守將鐘離擊退。

謝維安認為溫祖庭之死定有蹊蹺,在他的請求下,皇帝命陸惟攜新任洛州刺史一並前往洛州,調查內情,賑災撫民。

同月下旬,南朝來使,求娶公主,願結兩朝之好,百世之盟。

第106章

得知南朝來使的消息,劉複立刻坐不住了,也不管自己還差一刻鐘才下值,一溜煙就直奔長公主府。

彼時章玉碗正在閱讀陸惟的來信,看見他無約而至,還很是驚訝。

“你怎麼知道晚上吃金湯魚和蜂蜜炙烤鴨脯?”

一聽這兩樣,劉複口水就快流下來了。

“那可算趕巧了,我就蹭一蹭殿下府上的美味吧!”

他也不見外,打蛇隨棍上,笑嘻嘻乾脆就自己給自己留客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雖然公主隻說了金湯魚和烤鴨脯,但他知道肯定不止這兩樣。

要說吃食,放眼長安,長公主府自然不是最奢侈的,博陽公主被禁足之前,比這還要再奢侈數倍,據說她每日餐桌上珍肴幾乎一個月之內都不會有重複的菜,更遠的還有趙群玉,當年他權勢熏天時,想要巴結他的人各出奇招,趙群玉自己不必主動開口,就有無數人往他餐桌上送各種稀奇的珍禽猛獸。

劉複喜歡在長公主這裡蹭飯,不是因為這邊的食材如何罕見,而是公主會吃,簡單尋常的食材,也能在公主的指點下,變成旁處難尋的味道。

他曾認真思索過個中原因,得出結論是也許公主在柔然待了十年之後,將中原與西域的口味相結合,便迸發出許多奇妙靈感,旁人難以模仿。

很快,剛回來的章鈐,也被喊過來一道用餐。

劉複好懸忘記自己此來的目的。

“殿下,聽說南朝要派人過來結盟立約,還要求娶公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陳逕賊心不死,通過數珍會對您下手不成,就想來明的了?”

章鈐一聽,也放下手中食物,關切地望過來。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其中情況有些複雜。”章玉碗道。

南朝如今在位的,是位年過天命的皇帝,年號貞興。

老皇帝登基二十年有餘,執政時間放眼史書,也不算短了,在位前期,他輕徭薄賦,與民生息,加上南朝治下江南,本就是膏腴之地,十年下來,南朝國力就有了顯著提升。

去年,趁著北朝伐柔,平定邊陲,又有秦州、梁州兩地混亂,無暇旁顧之際,南朝直接出兵,一舉滅燕,將同樣肥沃且在通商上有巨額利潤的燕國一舉吞並。

原本略略弱於北朝的實力頓時大漲,南方辰朝一躍成為最有希望統一天下的勢力,南北兩邊原先分治的默契也因此悄然發生變化。

當北朝君臣剛剛從秦州的亂事中回過神,當朝臣還為了立不立太子跟皇帝鬥智鬥勇時,南朝不知不覺已經逐漸壯大了。

據說燕國如今還有零星叛亂,可已是翻不出風浪,

此時北朝再要出兵去爭搶,為時已晚,隻能眼睜睜看著南朝將這塊土地化為己用,成為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大國。

在這樣的前情下,南朝本該占有優勢,卻主動提出遣使結盟。

許多人忽略了結盟一項,因為“求娶公主”一事,更加引人注目。

此事今日在朝堂公開之後,當即嘩然,許多人意見不一,甚至吵作一團,檢校禦史不得不再三大聲呼喊,方才勉強讓場麵安靜下來。

緊接著小朝會上,幾名重臣的想法同樣背道而馳,皇帝章騁因此頭疼不已,不得不宣布暫且休會,明日再議。

“求娶北朝公主一事,據說在南朝那邊,也是經過一番爭吵的。事情起因是為了給太子陳逕選太子妃。”

陳逕本來是有太子妃的,但元配時運不濟,成婚兩年後就病逝了,而陳逕在南朝素有賢名,號稱文武雙全,這樣一位太子,太子妃之位自然不可能長久空著。

也不知道哪個好事者就提出,既然陳逕貴為太子,尋常女子自然門庭不足,若要找世家門閥的女子,適齡者中也無長房嫡女,不如擇燕國公主為繼妃。

此時燕國已經被滅,燕國國主嬪妃子女等一乾人悉數被押到南朝京城軟禁起來,封了個爵位榮養著,倒的確是還有一位燕國公主,年方十七,尚未婚配。

但既然提起這茬,有人就說,世上已無燕國,又哪來的燕國公主,若要求娶公主,不如去北朝找,當此之世,唯有北朝公主,才配得上南朝太子,珠聯璧合,當世無雙。

“你們聽見這話,心裡作何感想?”

說到這裡,章玉碗問他們。

劉複絞著眉毛:“從門當戶對來說,好像也沒啥不對。”

章鈐搖搖頭,表示自己也聽不出有什麼不妥。

章玉碗笑了一下:“說這話的人,是在給陳逕挖坑。”

劉複不解。

章玉碗就道:“陳逕是太子不錯,可他上麵還有皇帝,這些人將陳逕捧上天,說隻有北朝公主才能配得上陳逕,又置南朝天子於何地?更彆說‘當世無雙’這樣的話,明擺著是在刺老皇帝的心。”

章鈐也道:“我倒是聽說,南朝皇帝底下的兒子,原先是太子陳逕一家獨大,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