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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80 字 6個月前

賺些錢,博陽姐姐喜愛華服美食,三不五時就要舉宴,修園子,種些奇花異草,再收些珍禽異獸,這些樣樣都要花錢,可她的公主俸祿有限,就算是加上趙家供奉,和陛下賞賜,都無法填這個窟窿,臣就想著,若是當鋪能多些盈利,博陽姐姐也能更寬裕些……起初臣是真不知道岑庭那些珍寶來自宮闈,因為他都把東西打散了,大件從不拿出來,直到後麵,把臣拖下水之後,他才說了真相,那時候臣已經、已經沒法回頭了……”

這艘船一旦上去,就再也下不來了。

章年的身份聽上去光彩,實際上光靠那點郡王俸祿,也很難跟著博陽花天酒地的,他也不想被人看低,自然就會有人發現他的弱點,趁虛而入。

習慣了花錢如流水,章年也不可能回去過緊巴巴的日子。

孫管事的死純屬意外,因為之前當鋪都是岑庭和章年兩人經手的,孫管事老實巴交,就是察覺了什麼,也不想多事,但是岑庭被處死之後,章年獨木難支,為了處理岑庭死前留下的那些贓物,必定要找一個熟悉當鋪管理的人來幫忙,孫管事被強拉下水,但他又不想乾這些,便想著去給博陽公主告密,結果被章年先一步發現,直接滅口了。

可也正是因為孫管事的死,讓案子直接有了突破,章年最終露出馬腳。

皇帝聽著章年痛哭流涕的坦白,表情非但沒有軟和,反而露出一絲嘲諷。

博陽公主悄然看在眼裡,越發驚心動魄。

“你的意思是,你做這一切,全是為了你的博陽姐姐,你自己就沒起過半點貪心?要不要朕讓人去搜搜你家,看你私藏了多少財貨,又有多少是岑庭賄賂你,從宮裡流出來的?”

章年微微一顫,頓時沒了聲音。

皇帝冷冷道:“你說自己一開始隻為錢財,朕或許相信,但是在你昧下那麼多財貨,跟數珍會的合作漸入佳境,嘗到甜頭之後,你敢說你對皇位一點念想都沒有?你是不是還覺得,既然朕能登基,你也姓章,那你也可以?”

章年:“臣發誓,臣絕不敢……”

皇帝打斷他,根本不想聽下去:“殺人償命,跟著你動手的人,自然要死,至於你麼——革去爵位,廢為庶人,發配雁門,交給鐘離看管!”

博陽公主:“阿兄!”

皇帝冷冷道:“留他一條命在,已經是朕最大的寬容了。”

博陽公主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她淚流滿麵,忽然有種濃重的無力感。

章年被帶了下去,臨走前他還大喊著“阿姊對不起”,這讓博陽公主更加難受,仿佛自己沒有儘力。

“阿兄,章年也是跟了您許多年的……”博陽公主抽噎。

“博陽,你當真什麼也不知道嗎?”

皇帝看著她,意味深長,似有所指。

博陽公主茫然抬頭,對上兄長冰冷的眼神,身軀隨之一震。

“岑庭和章年在你眼皮底下乾了那麼多事,你就當真一點都不知情嗎?還是你明知道他們能為你帶來數不儘的錢財享受,也就索性真當自己不知道了?”

“阿兄……”

博陽公主如墜冰窟。

“博陽,人心是永遠貪婪的,朕也如此,所以你的貪心,朕原本也是可以包容的,但你踩到了朕的底線,那就是這個皇位。”

皇帝半蹲下`身,對她歎息,就好像麵對一個不爭氣的孩子。

“你是朕的親妹妹,不會像章年那樣被廢,日後你就在公主府好生反省吧,沒事的話就不要輕易出來了。”

博陽公主顫聲問:“阿兄這是……想要軟禁我?”

皇帝:“或者你想去陪章年嗎?”

博陽公主不說話了。

皇帝歎了一聲,揮揮手,讓人將她帶下去。

岑留岑庭死了,宋今被軟禁,章年如今也被廢黜,內廷的釘子基本已經清掃一空,南朝的勢力很難再從宮裡蔓延擴大。

但皇帝臉上卻沒有誌得意滿的筷感,他的神色甚至比博陽公主進來之前還陰沉,隻是望著博陽公主原先的位置,久久佇立。

直到內官小心上前。

“陛下,太醫方才去給楊娘子診脈,說是有喜脈了,楊娘子讓人過來稟告。”

……

陸惟從宮裡出來,還要回大理寺整理結案的卷宗,就與謝維安分道揚鑣。

他不關心博陽公主和章年的結局,因為陸惟早就有所猜測,此事若隻是單單斂財鬨出的人命,皇帝可能還會放他們一馬,但如果牽涉到內廷和數珍會,乃至南朝那邊,就沒有這樣簡單了,博陽公主這次就算沒有受到什麼處罰,淮陽郡王章年也一定好不到哪去。

他們也許會懷恨在心,有所不滿,但還遠不到爆發的時候。

這艘船雖然已經開始打補丁了,危機四伏,也許哪天就會觸礁沉沒,但現在仍能勉強開下去。

陸惟一邊處理卷宗,一邊想著這些,一心二用,筆下卻行雲流水。

外麵已是華燈初上。

往常這個時候,陸無事就會送飯過來,但今天卻不見人影。

陸惟抬頭之際,正好瞧見一道身影從外麵進來,步若生蓮,飄搖輕鴻。

佳人笑睇著他,眉眼彎彎。

可沒等陸惟嘴角也跟著翹起,後麵便緊接著多了個人。

他還未來得及完全展開的笑容馬上消失。

劉複嚷嚷起來。

“喲喲喲,老陸,你這什麼意思,看見我就一張死人臉!”

第95章

麵對一個不請自來,每天回家還能見著的劉複,陸惟還能怎麼辦?

他隻能歎了口氣。

“殿下,你們怎麼來了?”

“知道你從宮中出來,必然還未來得及用飯,不知陸廷尉可否賞臉?”章玉碗也看見他的細微表情變化了,不由好笑。

現在不知情的外人眼裡,她可還是被陸惟公然拒絕了的公主,上陸惟家裡有些惹眼,來大理寺詢問案情就正常許多。

“固所願也,但不辭耳。”

蘸滿墨汁的飽滿筆尖往下一劃,這個案子,就算是徹底畫上最後一筆。

大理寺後院雖然有可供休憩的地方,但狹小逼仄,也不適合用餐,三人從後門走,直接去了東市。⊕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今日非時非節,原該宵禁了,但東市卻還一片繁華熱鬨,隻因長安城彙聚天南地北的商賈,平日裡往來貿易就十分熱鬨,加上過些日子是端午,天氣潮熱晚上不好入眠,朝廷特地放開幾天宵禁,寓意與民同樂,於是這東市便通宵達旦,連尋常百姓也和過年一樣,夜幕降臨之後,此地依舊熙熙攘攘,接踵摩肩,真有些除夕春節的味道了。

陸惟都快忙忘了,也沒空過來逛,劉複卻對這等事最為上心,他早就在城中酒家訂了位置,請來長公主,又喊上陸惟,三人如在邊城那般,在長安酒樓上再度聚首。

其實叫席麵擺在陸惟那裡,當然也是能吃的,但是氛圍又大不相同。

三樓的位置,劉複特意找了包間,四麵隔開,隱私極強,又有一麵臨街,抬眼就能看見東市一片熱鬨輝煌,尤其這幾日暫時取消宵禁之後,那真是喧囂四處,星花千樹,玉壺流光,皆為人間煙火氣。

“好麼,回來長安這麼久,咱們三人也未在外頭再聚過,今日把人聚齊,可不容易!”劉複長出口氣,好像做成了什麼豐功偉業,“來來來,我先敬你們一杯,這酒是新釀的桑葚酒,也是這家酒樓的招牌,對身體有益無害。”

劉複介紹的自然差不了哪去,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旁人心目中已經形成一個精於吃喝玩樂的行家印象了。

章玉碗舉杯淺嘗一口,果然不錯,她因受傷緣故,已經許久滴酒不沾,眼下被勾起饞蟲,直接一杯仰頭見底。

“在邊城時,我就常聽你說雲來樓的東西好吃,怎麼這次不訂在那裡了?”她有點好奇,左右看看,“這古意樓倒是有些年頭了,得開了有十多年吧,我記得我還未去柔然之前,也曾來過的。”

劉複神秘兮兮:“說到這,你們最近忙於大事,恐怕都無暇關注,前些日子我就是想訂雲來樓的席麵,結果派出去的人回來說,雲來樓關門了,裡頭連桌椅都沒收拾,頭一天還在開門迎客,隔天就門戶緊閉,那裡頭做糕點的師傅,我也認得,從前我常在他們那訂糕點給我老娘,所以熟了些,我就派人找到那糕點師傅老常,結果老常說他也是頭一天晚上才接到通知,說雲來樓的東家準備回老家養老了,把他們工錢都結了,隔天就不必再去了。”

陸惟:“你說的前些日子,是什麼時候?”

劉複想了想:“大概就在趙群玉出事之後吧,我之前也聽說過,雲來樓的東家好像跟趙家有些遠親關係,看來是真的,趙群玉一倒,雲來樓沒有大樹可靠,倒閉也是遲早的事情。不過它這麼大一塊招牌,說倒就倒了,委實也有些可惜,後麵估計會有人收購了重新開張。”

說話間,席麵陸陸續續送上來。

有些菜是他們在邊城吃過的,劉複故意點了重複的。

“讓你們嘗嘗長安的味道跟張掖那家飛虹樓有何不同,可彆說我挑嘴,吃過長安的,再吃彆的地方,就是不一樣!”

眼前這盤黃金魚膾,是古意樓的招牌菜,入口確實與飛虹樓有明顯不同,魚肉更酥,魚骨更脆,幾乎到了一咬就碎成粉末的地步,那魚肉又炸得金黃金黃,裡麵興許還加了什麼香料醃製,非但半點腥味都沒有,反倒將魚鮮都提上來。

的確是有區彆,但也隻有劉複這樣鎮日專注於吃喝的人,才能將兩地的同款菜肴差異,琢磨得如此細膩。

章玉碗咬著魚肉,唇角密密地帶上笑意。

雖然她不像劉複這樣愛在吃喝玩樂上鑽研,可是身邊有劉複這樣的人,日子也會增加不少樂趣。

要說劉複沒有心機,有時候他也活得挺明白的,知道自己不是上進的料,便索性不去到處鑽營,守著自己那個爵位,也算吃喝不愁,任憑他老娘讓他成親相看也好,或學他死鬼老爹努力鑽營,劉複都不乾,他鎮日就是玩,玩也要玩個通透,長公主和陸惟都是能人,圍在他們周身的熱鬨也少不了,劉複這湊熱鬨的人,自然不肯錯過。

三個人能湊一塊,是因緣際會,是劉複本來叫苦不迭的差事,也曾是陸惟曾經諸多算計中的一環,但現在卻自然而然,變成一份深厚的牽絆。

“老陸,今日陛下召你入宮作甚?案子是不是有結果了,章年都被拿下了,能處理吧?陛下應該會對博陽公主網開一麵吧?噯,是不是不能說啊,不能的話我就不問了!”

他如連珠炮似的冒出一連串話,又後知後覺意識到問題。

“無妨,但陛下沒有說什麼,我與謝相將事情經過稟報之後,他就讓我們離開,不過當時博陽公主等在外頭,他應該是要見的。”

陸惟摩挲著酒杯,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