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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75 字 6個月前

“素和樣貌不完全與中原人一樣,所以他當不了中原的官,畢竟許多人一看見他的樣子,就會想起柔然人。不過除此之外,他與中原人沒有區彆。”

“當時我們回京之前,殿下就讓他帶著人扮成商隊從走另外一條道回京,他們行程快,不像咱們行李多,走走停停,本來是準備大家入京之後再會合,誰曾想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素和不放心,就在長安城外等我們,也幸好如此,否則他現在都出不來了,也沒法給我們傳遞消息。”

陸無事想想也是。

當日公主回來,一行人零落冷清,公主本人穿著簡樸,要是再加上素和那邊的人,車隊變得浩浩蕩蕩,蔚為壯觀,那還示什麼弱,公主穿得再樸素,也會效果打折了。

陸無事不由感歎:“殿下真是狡兔三窟啊!”

不愧跟他家郎君很像。

雨落:?

陸無事差點嘴瓢,忙糾正:“不是,我意思是公主殿下運籌帷幄料敵先機,真乃我輩楷模!”

雨落瞪他一眼:“先幫我把雞捉了,就要那兩隻,最肥的!”

陸無事其實也有點發怵,但頂著雨落的灼灼目光,他剛還打聽了消息,實在不好這樣直接走人,隻得擼起袖子,強忍著自己對長羽毛動物的不適,麵色扭曲,提了兩隻預感不妙拔腿就跑的雞,顫顫巍巍遞給雨落。

雨落:“你給我作甚?拿去後廚呀,他們要燒水拔毛了。”

陸無事的臉色更白了,他開始感覺渾身不自在,像爬滿虱子。

雨落:“你這是怎麼了?”

陸無事:“沒事兒,我就是不太敢碰那些有羽毛的飛禽。”

雨落訝異:“這是什麼怪毛病?”

陸無事:“……可能因為我小時候被雞啄過吧。”

雨落眼珠一轉:“那你們家郎君怕什麼?”

陸無事警覺:“你要作甚?”

雨落撇撇嘴:“不說就不說。”

陸無事:“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是郎君害怕的。”

雨落不信:“死也不怕?”

陸無事麵色有些微妙:“郎君能活到現在,好多次死裡逃生,正是因為他不怕死。”

隻有不怕死的人,才能活下來。

雨落不知想到什麼,神色也沉下不少。

好半晌,陸無事才聽見她低聲道:“殿下也是。”

第73章

又過了十來日,楊園終於將卷子評分分了名次,又給陸惟和公主看過,眾人意見一致,認為沒有問題了,這才讓人謄抄數份,張貼在上邽城大街小巷,又下發公文到各縣,令縣令公布通知,若有考試之後即刻返回原籍住處的,也能從各縣那裡得到自己的消息。

公主於是準備設宴,款待從一百八十三人裡脫穎而出的這九人。

如無意外,這九人即將上任,暫代上邽縣縣令等職位,其中上邽城乃天水郡郡治,天水郡又是秦州州府,因而顯得格外重要。

之所以是暫代,因為迄今為止,這項舉措還未獲得朝廷背書,公主早已去信長安,但想當然耳,這些信都石沉大海,毫無浪花。

在長安局勢明朗之前,她自然不會得到什麼回複,如果形勢極端不好,說不定下回給秦州發聖旨的,又是一個新皇帝了,這也未可知。

總之,眼下所有一切都在混沌不明的情況下摸索前行,她與陸惟是如此,那些考生能參加考試,同樣也是冒了風險了,如果朝廷那邊回頭要追究責任,全盤推翻新舉官法,他們這些考生也免不了被牽連進去。

三月二十三日,公主在秦州府原方良官邸舉宴。

此宴名為仲春宴,取自《尚書·堯典》裡的“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寓意春天第二個月,這種宴席一般不會有什麼山珍海味,上的都是春季裡正逢時令的家常菜,中榜的九人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赴公主的宴席,俱都受寵若驚,也不在意吃的是什麼了。

作為這九人中的頭籌,也就是第一名的陳修,相比其他人的激動而言,更把持得住,也更能沉得住氣。

原因無它,陳修的父親正是出借考試場地的天水書院的山長。

有這樣一個父親,陳修自小耳濡目染,比其他人更早啟蒙,有更好的起點基礎,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陳家的家境,頂多隻能算是世代讀書,殷實積富,非要追溯,陳修的祖父與隴西李氏,確實也有些遠親關係,到了陳修這一代,早就不往來了,根本談不上什麼世族高門,連攀親都攀不上。

可若新舉官法能推行,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他們這一階層的人。

“聽說這位邦寧公主乃是從柔然歸來的,本欲前往長安,卻因方良之事滯留此地發,方才出了個新舉官法,也不知這新法能維持多久。”

“要是公主一走,新法就廢了,那咱們如何是好?剛上任就要收拾包袱走人嗎?”

“諸位仁兄名次靠前,想必都在上邽,此地繁華,又是郡治,消息也靈通,還好說,我是墊底的,聽說襄武縣縣丞有空缺,弄不好我就得去那兒了。隴西可是隴西李氏的地盤,我一個沒門沒路的去了,還能有好果子吃?”

“噓,慎言!”

“啊?難不成咱們這幾人裡還有世族出身的?不都是寒素之族嗎?”

“我們這幾人裡,是沒有世族出身,不過這位郎君還是慎言的好,畢竟往後為官,往來多為世家,有時你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便容易惹上不必要麻煩。”

說話的正是陳修,他沒有教訓人的意思,隻是隨口勸說,聽的人也能聽進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有勞仁兄提醒,我叫韓芝,靈芝的芝,敢問尊姓大名?”

“韓兄客氣了,我叫陳修。”

“原來是陳魁首,莫怪你能居第一,見識果然與我不同,佩服佩服!”

陳修一下成了眾人焦點,他忙含笑拱手客氣一圈,又閒聊片刻,有人問起待會兒見到公主應該如何行禮,又該說些什麼雲雲,陳修雖然也沒見過公主,但他有個當天水書院山長的父親,從小到大也見過不少貴人,還能說上兩句自己的見聞,一時間又讓其他人很是感謝。

如此過了一刻鐘左右,一名中年人過來,引各位士子入席。

陳修等人跟著進了秦州府後院,這裡原本是方良家眷的住所,如今被暫時作為設宴的場地,庭院的確也夠大,足以容納十多人的宴席,就是稍微冷了些。

不過對於這九人來說,今日經曆足以成為他們畢生的談資,激動興奮尚且不及,估計也感覺不到多少寒意。

入了庭院,首座果然坐著一名年輕女子,正與旁邊的年輕郎君說話。

時下民風開放,北朝天子祖上也算漢胡混血,許多公主府上也養著門客,平日裡清談議政,不算新鮮事,眾人自然也不覺得被公主接見有什麼不妥,反是引以為榮,畢竟這是公主,先帝的女兒,當今皇帝的堂姐,正經的嫡女出身。

但於情於禮,眾人也不好意思盯著公主一直看,便去看她旁邊的人,這一看也愣了下,隨即恍然,這就是傳說中朗朗如月的大理寺少卿陸惟陸遠明啊,果然名不虛傳,見麵更勝聞名。

公主見了他們行禮,便停下與陸惟說話,伸手虛扶。

“請起,各位今日乃座上賓,不必拘禮。”●思●兔●網●

作為九人之首,陳修理所當然代表大家發言。

“多謝殿下賜宴,我等鄉野出身,見識有限,實也沒想到今日能有如此榮幸,不免兩股戰戰,局促失措,還請殿下寬宥。”

公主笑道:“今日舉宴,除了款待諸位,以作酬勞寬慰之外,倒是要敞開心扉與諸位說些事。”

眾人本也沒把心思放在吃飯上,見公主如此說,就都聚精會神洗耳恭聽。

隻聽公主道:“不怕諸位知曉,如今這場舉官試,還未得到長安那邊首肯,而我雖為先帝之女,又得天子賜邦寧二字封號,實則也不過是途徑此地,並無掌政之權,隻因方良事起,致秦州混亂,又死傷無數,我才不得不暫行此策。此事我與陸少卿已上疏長安,但實不相瞞,天子作何反應,我們也無法保證。隻能說,我會儘力為諸位周旋,為各位爭取,若實在不能,也會安排好你們的退路,也希望諸位不要因為前途未卜,便玩忽職守,心生懈怠,否則若被告發,定然嚴懲不貸,明正典刑。”

這長長一段話,恩威並施,又諄諄善誘,一時間聽得陳修等人誠惶誠恐,忙起身應是。

公主這才展顏,讓他們坐下品菜。

秦州府原先的婢女被重新用起來,她們從後廚端著菜肴魚貫而入,放在眾士子麵前。

陳修看了一眼,桌上春筍炒肉,香椿拌豆腐,薺菜餃子,公主沒有誇張,確實都是時令的菜,尋常人家也都吃的,甚至比陳修在家吃的還差一些,但他不敢露出半點嫌棄,畢竟距離授官隻有臨門一腳,正常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差錯。

“陳修。”

冷不防名字被點,陳修愣了一下,還尋思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寫在臉上,被公主看出來了,忙不迭直起身體。

“是,公主殿下!”

“不必如此緊張,此番新法小試,你既為魁首,想必文采出眾。”

公主一邊說,一邊望向楊園,似乎在向他求證。

後者正埋頭跟一條清蒸桂魚角力,聞言抬起頭。

“啊對,不是有三道題嘛,‘論古文新談,去偽存真’、‘農事紀要’,還有‘論此番朝廷大敗柔然之要點’,他除了農事之外,另外兩道題幾乎都答完了,文采飛揚,一針見血,臣與陸少卿一致認為,魁首非陳修莫屬!”

公主笑道:“既然如此,今日舉宴,也沒有旁的安排,不如就由陳郎君為首,%e5%90%9f唱作詩,擊鼓傳花,皆由你們,我也好趁機沾沾你們的文氣。”

楊園正無聊,一聽擊鼓傳花,馬上跟著起哄:“這個好,這個好!我來敲,我筷子敲完,你們就摘了,摘了……”

他原想隨手指一朵花,結果這院子裡的花還沒開。

公主接上他的話:“風至,你去後頭拿一朵綢花過來,就用那個來傳吧。”

楊園撫掌:“好極,好極!不瞞殿下,我今日也文思泉湧,不知能否參與其中?”

公主笑道:“有何不可?人越多越熱鬨,那我也出個彩頭,一尊純金觀音佛像,是當年我和親時,先帝所贈,風至,你一並請出來,今日詩作由眾人來評,最佳者當得此物。”

純金菩薩,本身價值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先帝禦賜之物,眾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彩頭也太重了。

陳修見所有人興致勃勃,都想當眾表現一下,就代為拱手道:“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酒過三巡,楊園背過身體,開始擊碗傳花,一邊傳還一邊用他那五音不全的調子唱歌,陳修等人也是頭一回瞧見堂堂秦州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