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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432 字 6個月前

然我們去城樓上避避?”

方良看他一眼,嘴上不說,心裡卻有些瞧不起。

這點陣仗就怕了,往後還怎麼乾彆的?

“不必,城樓不比這裡安全。”方良漫不經心道,“你若是害怕……”

話未說完,他忽然麵色一喜。

“崔千來了!”

崔千從刺史府正門的街道儘頭疾馳而來。

從方良的視線看來,的確有種一騎當千,舍我其誰的氣勢。

黑馬快要抵達刺史府大門時,崔千忽然勒住韁繩,翻身下馬,足尖一點,躍向陸惟!

有崔千加入,戰局果然大為不同,秦州精銳士氣大漲,登時將陸惟等人殺得節節敗退。

陸惟肩膀上那一刀還未愈合,如今動手牽扯傷口,裂開滲血是必然的,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今日若不能將崔千斬首,他們這些人恐怕一個都無法活著離開秦州!

電光石火之間,崔千一刀劈來,如山崩海震,狂瀾平地而起,霎時傾覆天地!

他這一刀,力劈山河,摧折四海,與之而來的,是暴雨狂風,和殺氣騰騰!

這是萬人之中直取首級,將戰場萬人敵與江湖殺人技合二為一的招式。

有此一招,崔千便足以在江湖立足。

但他選擇了當官。

他這次,一定要置陸惟於死地!

上回被陸惟逃走的怨念,加上此人不除局麵不定的想法,讓崔千這一刀,比以往任何時候更為驚人。

見者望之變色,紛紛退避三舍。

唯獨陸惟被氣機鎖定,刀鋒轉瞬已至他麵門,根本避無可避!

陸惟也沒想過避!

他手中這把劍,也不是上回大街上隨手抽來的長刀,根本無一戰之力。

這把劍,是章鈐給他的,章鈐說是公主之前在柔然用過的,雖然比不上壓雪劍,也是一把好劍。

的確是好劍。

陸惟一上手就能感覺出來了。

劍身筆直,劍鋒無光,甚至烏黑暗沉的顏色,唯獨劍身中間的凹槽,一看就知道這把劍是專門為了殺人所鑄,而非尋常文人拿來當裝飾的。

他這把劍對上崔千的刀,誰勝誰負?

陸惟迎著刀風掠了上去!

他對付這仿佛乾坤一擲的刀法,隻有平平無奇地遞出劍,用了劍法裡最簡單的一招。

刺。

但他這一刺,恰好點在刀風空門,破開崔千的刀氣,劍光如虹!

一呼一吸,狹路相逢。

從崔千劈開的那一刀,到陸惟迎上去的這一劍,兩者相差幾乎毫厘,一切發生得太快,周圍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但有一個人反應過來了,他站在高處,一眼就看出陸惟的全神貫注無法分心,也窺見他身後大開沒有防備的破綻。

此人搭上箭,將弓弦拉到最滿,箭頭下移,對準陸惟的後背!

公主正好趕至!

她在刺史府外麵,一眼就看見站在三樓走廊,正彎弓射箭的方良。

但她的距離根本來不及阻止,甚至連出聲也可能會被現場混亂的動靜所淹沒。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支箭離弦而出,射向陸惟!

那一瞬間,公主的心跳都停頓了!

她太清楚這樣的高度,這樣一支箭,如果射中陸惟後背,會是個什麼結果。

穿%e8%83%b8而過,臟腑被箭矢巨大的衝力撞擊碎裂,幾無生機。

公主曾親眼見過有人因此而死。

她從前的侍女秋池,就是被這樣一箭射死。

秋池是死在公主懷裡的。

她死前對公主說,自己很想回中原,哪怕爹娘都死了,但中原就是她的家,她想要回家,她不想死後連屍骨都要埋在它鄉。

如今,又有一個人在她麵前,即將遭遇幾乎和秋池一樣的命運。

這個心思縝密又離經叛道的亂臣賊子,被一箭射中的話,即使能僥幸活下來,後半輩子也肉眼可見地毀了。

這一刻,公主明知道陸惟有可能聽不見自己的喊聲,明知道聽見了他也許也反應不過來,仍忍不住幾近撕心裂肺大喊起來——

“陸惟,小心身後!”

陸惟沒有回頭,他也無法回頭。

他這一劍刺出去,正好與崔千處於一種微妙的僵持。

在這一息裡,崔千奈何不了他,而他也奈何不了崔千。

遠在三樓的方良,正是看見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直接拿了書房裡的弓箭,毫無遲疑握弓拉弦,將箭穩穩地射了出去。

周逢春屏氣凝神,直到這一箭離弦而去,他才笑道:“方公好臂力……”

陸惟聽見身後的破空之聲了。

當此之際,他隻有兩個選擇。

要麼舍箭而就崔千這邊,他肯定會被箭所傷,即便躲開要害,人也會受重傷;要麼他不管崔千,直接避開箭矢,崔千窺見空門,也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選擇隻有一次,機會隻有一個。

陸惟旋身用劍打掉那支射下來的箭!

好機會!

就在這一瞬間,崔千起碼看見陸惟身上三個破綻!

他毫不猶豫,手腕一轉,刀光如花,狹長的刀在他手中卻靈巧得像王母用簪子劃下銀河,崔千決心以這一刀,來終結陸惟的性命。

虹影過處,血色淋漓。

陸惟後背果然被刀劃開斜長的傷口,鮮血霎時間噴濺出來,將崔千的刀都染紅了。

還不夠深,被對方卸了三分力道!

崔千眼中戾氣橫生,再要乘勝追擊,卻見旁邊一道人影飄然而至,格住了他的第二刀!

是公主!

崔千定睛一看,對方長裙飄飄,可不就是之前在官驛與他打了幾百回合卻沒落下風的公主麼?

今日陸惟與公主原本就非死不可,更何況方刺史還在上麵看著,崔千雖惜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撤退,但他想要讓周圍精銳都包圍過來,以人海戰術取勝,卻是不太可能了。

由於流民軍提前作亂,刺史府這邊分出精銳去鎮壓,人到現在還沒回來,可見流民軍那邊人多勢眾,就算無組織無軍紀,一時半會也僵持住了,這邊又有章鈐帶來的人,這些人都是公主親衛,同樣身經百戰,相比之下,刺史府倒有些顯出劣勢了。

公主和陸惟想著擒賊先擒王,崔千自然也想先殺了他們,章鈐那些人不足為患。

“你去找方良!”

趁著崔千調息的當口,陸惟勉力起身,低聲道。

“你……”公主蹙眉。

“死不了,快去!”

陸惟有些著急,今日所有事情,皆因方良而起,如果被方良跑了,那麼殺了崔千也無用。

公主也不再猶豫,轉身便走。

崔千哪裡容得公主走,直接一刀就劈過去!

在他眼裡本是瀕死之人不足為慮的陸惟,卻忽然橫生一劍,將崔千的招式悉數化開。

“你的對手是我。”陸惟冷冷道。

“就憑你?!”崔千大笑,決定速戰速決。

他的出手越發迅猛,刀勢化為狂風,絕不給陸惟半點活路。

陸惟閉了閉眼,複又睜開,仿佛就將那些傷痛疲憊全部抹去,他手腕微振,瀲灩劍光散作漫天星河,劍鋒一顫,星鬥紛紛灑落人間。

天宇浩瀚,四海遼闊,斬長鯨於狂瀾,拈落花於閒庭。

在外人看來,陸惟的出手堪稱溫柔無力,根本沒法在崔千這波近乎狂轟濫炸的攻勢下幸存。

但在崔千眼裡,陸惟的劍光似乎從四麵八方而來,氣魄橫生,吞海飲月,將他逼得感到自己這一刀出去,非但收不回來,連命都會丟掉。

崔千怕了。

他心生怯意了!

一怕,就想退。

念頭一起,刀亦若有感應。

刀風隨之微有變化。

即便隻是細微的變化,也立刻就讓陸惟發現了!

崔千武功再高,唯獨一個缺陷,當年他習武時,老師曾對他說,沙場之上也好,江湖之中也罷,刀既出鞘,就不能未戰先退,不能心生膽怯,否則刀亦有靈,人怯則刀怯。

方良也對他說類似的話。ω思ω兔ω網ω

崔千看著如雪山傾倒般朝自己用來的劍光,忽然清晰記起方良的話。

“一心,你有個短處,就是惜命。惜命不是不好,一般人惜命才能長命,不會輕易衝動行事,但成大事者不能惜命,你的臨場生怯意,是遲早會讓你萬劫不複的。”

血,從%e8%83%b8口暈開。

距離如此之近,力道如此之大,崔千身上的軟甲並沒有能保住他的性命。

陸惟手裡的劍也非凡劍,直接就穿透軟甲,刺入崔千的身體。

崔千雖然沒有低頭,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也被這把劍劃破。

他沒有痛感,隻能感到一片涼意。

“就憑我。”崔千聽見陸惟如是道。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陸惟將劍抽出!

崔千雙膝下跪,往前傾倒。

而此時——

第二箭隨之而至!

陸惟聽見破空之聲,身體下意識側開,箭堪堪擦著胳膊而過。

又多了一道傷口。

隻是這傷口跟身上其它兩處比起來,已經算微不足道。

陸惟抬起頭,燦爛日光迫使他眯起眼,在那一瞬間無法看清方良的臉。

但他能看見,方良動作很快,在第二支箭射出之後,弓上隨即又搭上新箭。

箭頭在日光下閃爍光芒,熠熠生輝。

不,這次不止一支,而是三支!

一共三支箭!

方良竟是三箭齊發,一齊朝陸惟射出。

他見崔千非陸惟敵手,已然無所顧忌!

很少有人知道,作為秦州軍政一把手的刺史,方良當年也是行伍出身。他在家鄉時原本可以作為賢良被鄉老推舉,卻有世家子弟頂替了他的位置,迫使他不得不選了另一條路,他在軍中極為刻苦,一手箭術百裡穿楊,更得上司賞識,又在戰場立下功勞,這才步步拔擢,走到了今日。

連方良自己也不會想到,時隔多年,他的箭術竟還要以這種方式派上用場。

三支箭。

避開一支容易,如何避開三支?

陸惟與崔千一戰,將崔千斃於劍下,雖然過程不長,實則兩人已經拚儘心血,新傷加舊傷,陸惟現在與崔千之隔,也不過就是陰陽兩界的那一條河罷了。

刺史府畢竟人多勢眾,精銳儘出,而公主這邊,除掉雨落等一些沒有身手的普通人,加上章鈐,也就三十多人而已。

章鈐被數人圍攻,能勉強支撐已是不易,如何能過來救援?

至於其他人,根本反應不及。

如此短的時間,如此精準的箭術,他要如何避開?

陸惟心生不甘,又深深疲憊。

第62章

此時距離公主離開——

她與方良親衛廝殺,也才剛剛到了一樓門口而已。

公主看見了第二支箭射出來,就預料到方良一定會射出第三支。

以陸惟如今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