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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314 字 6個月前

雙目通紅,囁喏嘴唇想說點什麼,直接起身跑了。

公主歎道:“我還想問她烤魚的,你就把人家小娘子嚇跑了!”

陸惟淺嘗一口杯中酒,淡定道:“明天魏寅來賠罪,殿下再問他就是了。”

這扶風亭簷角飛翹出去,四根立柱,四麵透風,夏日掛竹簾遮陽,冬日掛綢緞擋風,放在京城也不算什麼,許多權貴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在這小城裡,這種奢侈還是比較惹眼的,公主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中原權貴的奢侈作派了,在邊城時,李聞鵲講究與士兵同食同寢,穿得反倒更樸素一些。

公主看了好一會兒,忽然道:“李聞鵲雖然目下無塵,剛愎自用,但他當得起武將楷模,國之柱石這幾個字。”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陸惟觸及她的目光所在,也大概知道公主是想到什麼了。

“我至今尚未收到李聞鵲的回信。”

他們離開之時,陸惟把一封密信親手交給李聞鵲,裡麵列舉他身邊幾個可疑之人,最後重點提到楊長史,讓他自己留心。

李聞鵲肯定會有所防範,說不定還能直接把身邊的隱患鏟除。

但現在對方沒有回信,那就隻有兩種情況。

要麼李聞鵲覺得還不是時機,暫時沒有動他。

要麼李聞鵲認為楊長史不足為患,暫時不想動他,甚至想放長線釣大魚。

結合先前李聞鵲所表現出來的性格,很有可能是後者。

公主道:“西州不能亂,李聞鵲不能死。”

否則所有人的努力將會付之一炬。

陸惟沉默片刻:“我再給他寫一封信。”

這次的信件經由官驛寄送,自然不可能在信裡麵說那麼明白了,頂多拐彎抹角問候身體,但李聞鵲也肯定能看明白。

兩次提醒,對方怎麼都會提高警惕了。

見陸惟會意,公主也不再多言,仔仔細細把桌上的菜都吃完。

吃不完的五福餅,她也讓風至找來帕子,將餅包好,帶回去吃。

一時間,魏解頤留下來的人,眼神都有些奇怪。

堂堂公主,竟要淪落到打包剩飯的地步。

這位殿下難道在柔然連飯都吃不飽嗎?

公主察覺了他們的眼神,但她什麼也沒說。

倒是風至忍不住,冷笑一聲:“怎麼著?如今外頭有多少人吃不上飯,都要餓死了,我們不收走,你們這餅轉頭肯定要扔掉,若連縣令府上的下人都要如此奢靡,魏縣令本人過著什麼神仙日子,真是讓人想也不敢想了!”

被她目光一掃,旁人紛紛低下頭,哪裡還敢出聲。

陸惟麵前倒是乾淨,他中午沒吃多少,特地來赴宴,雖說魏解頤不知進退了些,但這兩道“五福餅”和“芙蓉點白玉”卻著實是做得不錯。

他見慣了達官顯貴一桌佳肴動輒幾口就撤下去,像公主這樣的的確罕見,回想前幾次跟公主一塊吃飯,對方確實也沒怎麼留剩飯。

陸惟不覺得這是公主“窮慣了餓怕了”,一位在柔然度過十年安然歸來的公主,理所當然應該有些與眾不同之處的。

若不然,豈不顯得他眼光也很差?

兩人起身準備順著石階下亭子,冷不防一陣刺骨寒風襲來,將亭子四麵綢緞也吹得獵獵作響,狂呼怒嘯。

陸惟手掌輕輕一掃一翻,再鬆開。

指尖掌心,皆有冰雪。

“又下雪了,來勢洶洶,這場雪應該很大。”

春雪倒寒,並非吉兆。

“殿下,不如我們還是早點啟程吧。”

再晚幾天,大雪封路,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

他們原本是打算後日離開的,如此便要提前一天,明日就得走了。

公主哀哀一歎:“你的魏小娘子,我的烤魚,人間若有遺憾,定然莫過於此!”

陸惟:……

什麼叫他的魏小娘子?

還有,魏小娘子是能跟烤魚相提並論的嗎?

隔天公主起了個大早。

她是被冷醒的。

勇田縣再小再窮,魏寅也不至於不給公主準備暖爐,隻不過火爐半夜就燒儘了,公主也懶得再喊雨落起來折騰換炭,就這麼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到天光微亮,她覺得再睡下去非得風寒不可,這才起身穿衣。

公主從支起的窗戶縫隙往外探看,果然外麵已經飄飄揚揚下起雪花,寒風一縷縷鑽進來,她不由打了個噴嚏。

“我的好殿下,您怎麼站在窗邊吃風呢!”

雨落大呼小叫,忙將人摟住往回拉。

“您起來得倒早,正好有人送來早膳了,就在外頭花廳,您去看看?”

公主疑惑:“魏寅?”

這老頭自從第一天露個麵之後就再也不見人影,可不像是會突然殷勤送東西過來的人。

雨落:“不曉得,來人放下東西就走了,還有蓋子……該不會是刺客吧?瞧我這記性,奴婢還是先去瞧瞧好了!”

公主倒是被她這幾句話勾起好奇心了。

一到花廳,公主就看見擺在正座的盤子,也才明白雨落為何會那麼說。

因為這盤子跟尋常裝菜的盤子還不太一樣,更像是草原上用來盛烤羊肉的大盤子,草原貴族們甚至會用金燦燦的黃銅來裝盤,因為這年頭的黃銅被官方嚴格管製,柔然人也是人,也喜歡攀比,他們以能得到黃銅為榮。

眼前這盤子不是黃銅,應該是竹子,許多竹節砍下來劈成兩半再拚在一起。

雨落如臨大敵,躡手躡腳走過去,深吸口氣,手按在蓋子提手上,再猛地一揭開!

“啊!”

她很訝異喊了一聲。

公主上前一步,視線沒被雨落擋住,也就看清了盤子裡的東西。

居然是一條烤魚。

烤魚下麵墊了大片的葉子,也不知道大冬天上哪找的,魚身被劃開外翻,油滋滋往外冒,上麵撒了孜然和花椒,香味撲鼻而來。

雨落:“這是……陸郎君送的?”

雖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烤魚,但也聊勝於無,公主興致勃勃夾起一塊魚肉送入口中,雨落連阻攔都來不及。

“殿下應該先讓我試試的!”

“好了,休要囉嗦!”公主與她說話的語氣更像在嬌嗔,“魚烤焦了些,不過魚肉也還行吧,應該是現捉上來現烤的,味道有點淡,你去拿些鹽來。”

雨落應聲去拿了調料回來,公主已經坐在那裡津津有味快把半條魚都吃完了。

“你吃嗎?”公主用筷子點點另外半邊沒動過的,“這一半給你和風至,不過大早上吃烤魚是有些膩,待會兒你讓人上點小米粥來吧。”

雨落嘻嘻一笑:“奴婢和風至又不饞烤魚,再說這可是陸郎君專門為您做的!”

公主放下筷子,好整以暇:“是專門為我做的不假,隻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

雨落一愣:“那是怎樣?”

公主:“他這是要拉我上船呢。嗯,烤魚是挺好吃,但我也不能因為一條烤魚就妥協吧?我堂堂公主不要麵子的嘛?”☆思☆兔☆網☆

雨落越聽越迷糊了:“什麼船?”

“賊船!”公主點點她的額頭,“他就是個賊子,想拉我一起上賊船當賊匪,你還迷迷瞪瞪,回頭我給人賣了,你是不是還要幫忙數錢?”

雨落賠笑:“那怎麼會呢?奴婢就是看陸郎君對您很好,雖然嘴上不說,但人看著也踏實,又得當今陛下看重,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一副您最喜歡的好相貌!”

公主嘴角翹起:“我問你,當你吃慣了清粥小菜,發現麵前有一盤紅燒肉,你會不會心動?當你想吃那盤紅燒肉時,有人告訴你,那紅燒肉還沒熟,得劈柴生火,找鬆木當柴來燒,用的是天山山泉的水,你還吃不吃?你怕也不是就不饞了,而是會覺得那紅燒肉更珍貴了吧?”

雨落聽完,過了好半天才問:“殿下,所以您就是那塊紅燒肉嗎?”

公主:……

雨落:“陸郎君是嘴饞紅燒肉的?”

公主:……

雨落一臉懵懵懂懂:“那找鬆木和泉水又是什麼?您給陸郎君設置的障礙嗎?若他當真完成這些障礙,您就願意變成紅燒肉?”

公主歎了口氣。

“雨落,為什麼你總是在該機靈的時候犯憨,又在不需要太機靈的時候想太多?不然今天我們就來好好說說紅燒肉的一百種做法吧。”

雨落聞言,落荒而逃。

另外一邊,風至已經將今天要啟程的消息傳下去了,許多人早早就起來收拾好,隻等公主一聲令下,便可出發。

公主步出屋子時,不僅看見正好從旁邊出來的陸惟,還看見匆匆趕來的魏寅父女。

魏寅一臉惶恐,連腳程都比前天快了不少,也不知道是病好了,還是忘了自己還有病。

“殿下,殿下!陸郎君!聽說二位這就要啟程了?!”

“既然魏縣令病重,我們也不好叨擾,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陸惟說這話也沒帶什麼語氣,但病重二字在魏寅聽來,難免有點諷刺。

他不由苦笑:“都怪我勇田縣太窮了,實在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招待公主殿下與陸郎君,但若殿下不棄,下官必然傾儘全力去準備周全!”

陸無事忍不住道:“魏縣令如今沒有傾儘全力,都已經病倒了,若是傾儘全力,身體有個萬一,難不成這責任還得公主殿下和我們家郎君背嗎?!”

魏寅彆的沒有,能屈能伸那是一等一的,聞言連連告罪陪笑,陸無事就是再嘲諷一萬句,也跟打在棉花上一樣。

“既然二位執意要走,下官也不敢攔阻,隻是準備了兩車程儀,略表心意,還請殿下與陸郎君笑納。還有下官小女,她在上邽城有位姑姑,自從幾年前出嫁歸寧回來了一趟之後,就未再見過,如今殿下正好要去上邽,不知下官能否厚顏請兩位捎上一程?世道混亂,下官年邁又隻此一女,實在是放心不下……”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就看見陸無事等人麵色古怪。

魏寅都這把年紀了,說老來得女生了魏解頤還說得過去,反正也不需要他懷胎,那他說的這位魏解頤姑姑,得是他爹多大年紀生下來的?要是跟他一樣一把年紀了,幾年前出嫁,那……

昨夜高調宴客的魏解頤,這會兒正老老實實扶著父親,話也不多說一句地裝鵪鶉,聽到這裡,再看眾人表情,忍不住解釋道:“是表姑。”

魏寅這才反應過來:“對對,是下官的遠房小表妹,但她從前小時候在我們家住過,被拙荊教養,出嫁時我們還給她送嫁的……”

誰也沒興趣關心魏寅的家長裡短,雖然魏解頤含情脈脈望著陸惟,但陸惟根本就不是那種會憐香惜玉的君子,他隨口就能找一百個理由拒絕。

“天降大雪,道路難行,魏小娘子閨閣千金,不適合趕路跋涉,等天暖之後再啟程吧。”

魏解頤急得都顧不上矜持了,忙道:“我無妨的,我不怕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