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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71 字 6個月前

也不是當場將人迷暈,隻是讓公主當晚睡得更沉,方便她把人擄走,但此人卻暗中使絆子,直接給湯羹裡下毒。

如果公主因此死了,那蘇芳就會被陳逕問罪,如果公主沒死,搶救過來了,那蘇芳也是大大的失職,不管哪種結果,蘇芳都得背鍋,也就不能再主持數珍會了。

對方最主要的目標,可能都不是殺公主,而是蘇芳。

這是典型的內鬥。

蘇芳很清楚這一點,但她已經背叛數珍會了,這個人是誰,跟她沒關係了,她也無所謂了,公主他們走了,對方更不可能一路追過來繼續下毒。

陸惟提醒道:“有個婢女因此死了,一日未破,這就是懸案。”

蘇芳沉默了。

雖然她自己也是小人物,但是在數珍會待久了,更是在地下城那種地方待過,她對人命已經有種麻木的漠視,一開始可能還會有動容,有不忍,可是久而久之,當她無法改變又得融入其中時,就會選擇性忽視。

比起那些衝擊性更強,在口市被當成牲畜販賣,又或者“李記羊肉鋪”門口的兩腳羊們,這個婢女的死,對蘇芳已經不算什麼了。

隻有陸惟的提醒,才會讓她突然想起來,原來這也是一條人命啊!

公主沉%e5%90%9f道:“李都護也可能會有危險。”

不管是宋磬,還是楊長史,都是經常能見到李聞鵲的人,如果他們倆之中有一個是蘇芳曾經的同僚,那想對李聞鵲下手,是有可能的。

陸惟道:“我記得蘇娘子曾經說過,你最初的任務是對李聞鵲下手,但是找不到機會。”

蘇芳點頭:“對,李聞鵲武功高強,不好接近,他自己也不用婢女,日常起居甚至經常親力親為,便連吃飯,也經常在軍營那邊用,有時回都護府是因為集中處理公務,那常常忙起來就沒空吃飯,有時就讓下屬先吃了,我當時找不到規律,不想冒險,就沒下手。”

這樣一位西州都護,若不是獨斷專行,不善於處理跟下屬的關係,那連陸惟都得真心誠意讚一聲。

“果然!”公主歎道,“宋磬想要下手,多的是機會,如此就隻有楊長史最有嫌疑了。”

楊長史過來拜見公主,他不熟悉官驛,繞了一大圈,中間遇到送飯的婢女,叫住聊了兩句,婢女因為他的身份不敢違逆,乖乖回話。楊長史可能還掀開過湯羹的蓋子,說了兩句這道菜好香之類的閒話,然後趁著對方沒防心的時候下毒。

這是最合理的推斷。

其實公主和陸惟之前已經猜過一圈,最終也是將嫌疑鎖定在楊長史身上,但當時尚不敢肯定,此刻舊事重提,讓蘇芳再印證一次,隻不過想確認這個猜測。

至於楊長史是完全聽命於人,還是跟數珍會互相利用,那並不重要。

如今地下城拔除,木已成舟,楊長史再殺李聞鵲也沒有意義,應該是暫時不會動手了。

他們離開之際,李聞鵲親自前來送行時,陸惟已經將所有推測與嫌疑人都寫在密信裡,當麵交給李聞鵲,該怎麼處理,想如何調查下去,就看李聞鵲自己的選擇了。

蘇芳剛才還挺開心的,因為陸惟提到婢女的死,她也不知道想起什麼,臉色也漸漸沉下來,原本已經準備放下的筷子握在手裡,望著眼前的殘羹,竟有些怔住了。

有些事,她不主動提,可以當作忘記了,但她知道,陸惟他們沒忘。

陸惟連一個婢女的性命都沒忘,更何況是孫氏呢?

孫氏,是蘇芳親自布置下手的。

蘇芳原是不當回事的,甚至可以談笑風生提起來,就跟從前一樣。

可剛才陸惟的話,忽然就像剪斷了她腦子裡的某根弦。

也許是離開了數珍會,連帶那點微末的良知也跟著回來了。

多麼可笑,這個世道什麼都需要,唯獨就是不需要良知。

“孫氏是汝南懸瓠人,幼時家鄉水患,她僥幸逃命,又被輾轉賣於人手,最後到李家為婢,李聞鵲的夫人見她老實本分,便為她贖身,聘為良妾。”

公主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緩緩道出孫氏的身世。

這個身世,與蘇芳差不多,但也談不上誰更幸運。

蘇芳:“她可有家人在世?”

公主:“既已被發賣,若有,又如何?”

是啊,能被家人賣掉的孩子,就是找回家人,又如何呢?

蘇芳歎了口氣:“我彼時自忖為太子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最起碼,世道淩亂,隻有太子陳逕,有統一天下的心思,他設立數珍會的初衷,亦是為了互通消息,充為耳目。李聞鵲是璋國大將,嚴格來說,也是我們的敵人,我奉命殺他,並無不妥,隻是……”

隻是她終究不是喪心病狂,本來想殺李聞鵲,最後變成殺孫氏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心裡難免也有些微妙的感覺。

還有劫持公主販賣,就算有無數理由,說出來也不那麼光明正大。

她之所以背叛太子,獨自出走,不唯獨因為弟弟的死。

其它這些事情一件件堆疊起來,終將使得她內心向往的那座明光高塔坍塌流淌。

“你走吧。”公主道,“南朝太子畢竟是你舊主,我也無須你背主。若是方便,就為我們收集一些數珍會與璋國朝廷中人來往的證據,我想知道數珍會在這北朝的接頭人,到底是誰。”

蘇芳苦笑:“殿下淨給我出難題,這可不好查!”

公主柔聲道:“這也並非強迫,做不做都在你,你若是覺得不方便,怕被發現,就算了。”

蘇芳很清楚,這位公主是慣會迷惑人的,她這溫柔的聲音下麵,還不知道隱藏著一隻怎樣狡猾的狐狸,可人總是免不了會被表象所迷惑,就像她當日拜倒在太子風儀之下,此刻她也難免被公主的聲音所迷惑,繼而被她柔弱的外表所迷惑……

小橘貓不知從何時悄不溜秋摸進來,又悄無聲息跳上公主膝蓋,繞來繞去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來,公主自然而然將手放在毛絨絨的小腦袋上,一下一下撫摸著。

它的出現為三人談話下了注腳,蘇芳驚覺自己不能再沉浸這樣的溫柔鄉裡,便決然起身告辭。

現在她雖與公主陸惟二人打開天窗說亮話,彼此解除了不少防心,但蘇芳還遠未到願意為他們效力的地步,她經曆過南朝太子那樣的事情,內心邁不過背主的坎,總有些橫七豎八的糾結。

眼下公主他們還願意放她走,她自然要趕緊離開,以免對方後悔。

蘇芳離開一炷香之後,馮華村也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所有人準備妥當,可以啟程了。

賀家商隊的屍體被通通扔到山溝下麵去了,跟馮華村村民作伴,如果將來有人查過來,能查到山溝下麵的屍體去,也得先從屍體的傷口上分辨來源。

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帶他們過來的向導,昨晚辦事前被一棍子打暈了,到現在眾人收拾好,陸無事才將他喚醒,他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隻覺得頭痛欲裂。

馮二狗也是一樣的遭遇,但他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麼,隻是他膽子遠沒有華三郎大,又經曆過家破人亡,能撿回一條小命就不錯了,什麼金礦鹽礦,他都不敢惦記了,不需要陸惟他們額外交代,他也不可能將這些秘密往外說,隻哀求陸惟他們把自己帶上,他去勇田縣找份活計,穩當過日子便罷。

至於周逢春,此人的確是個隱患,如果他的身份真有問題,與其繼續留在他們身邊,倒還真不如自己跑了了事。

收拾好一切,眾人也就出發了。

陸無事騎馬跟在陸惟身邊,在車隊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忍不住回頭望去。

一個大村莊就此消亡,隻有村口微微隆起的土包,在訴說它曾經的變故。

陸無事不是喜歡傷春悲秋的人,他雖然年紀很輕,跟著陸惟也見過不少事情,隻是親眼看見整個村子被屠,難免有些感觸。

過不了多久,大風大雪就會將沒有人煙的荒村徹底湮沒,使其變成山嶺的一部分。?思?兔?網?

也不知得多少年後,才會有人重新來到這裡開墾,成家。

“郎君,那金礦和鹽,就任由它們在那兒麼?”陸無事小聲詢問。

賀家商隊是折在那裡了,但他們等不到賀童回去,肯定還會再派人過去查找,說不定進山翻著翻著就發現金礦所在了。

陸惟淡定反問:“那我們留人在這裡守著,還是我們自己直接在這裡守著?”

陸無事自知不可能,訕笑道:“我隻是覺得,這筆天大財富若是被他們得了,恐怕是如虎添翼。”

他不說,陸惟也知道。

賀家跟數珍會乃至陳逕的關係千絲萬縷,真能發現金礦,那陳逕彆說有底氣推翻他爹自己當皇帝,就連北伐軍費說不定也能湊起不少。

不過金礦和岩鹽不是那麼好找的,馮二狗和華三郎純粹是撞了大運,否則仙翁嶺存在那麼多年,早就被人發現了,進山之路陡峭危險,賀家若想自己去找,肯定也得折進去不少人手,還不一定能找到。

既然他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不如就保留原狀,有華三郎的前車之鑒,馮二狗也不可能再傻到把這個秘密透露出去。

金礦的事情沒在陸惟心裡停留多久,很快就被撥拉開,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先前蘇芳提到的許福,也就是沈源案裡的關鍵人物。

微胖,禿頭,好吃,耳後有痣。

這是三年前許福的模樣,當時有人見過他,後來給陸惟形容過。

但三年過去,誰知道微胖的許福是不是變瘦了,好吃的許福是不是不愛吃了,至於禿頭和耳後有痣,茫茫人海應該怎麼去找,秦州一帶且不說,即便隻有上邽和始昌兩個地方,也是大海撈針。

如此一路思索,加上天氣放晴,路倒也不難走,一行人很快抵達驛站稍作歇息,如無意外,他們今晚天黑前應該就能到勇田縣。

第42章

驛站條件簡陋,能給眾人燒上幾壺熱水,熱上幾塊餅,就已經算儘力了,大家也不苛求,他們隨行帶了些乾糧,從馮華村出來時,還將村民自己窖藏的蔬菜臘肉也帶走了,畢竟村子已經空了,那些東西放著也是浪費。

此時要來一個爐子,放一個鐵鍋在上麵,切幾塊秦菘慢慢熬煮,雨落拿出從村子裡殺好帶出來的豬排骨,先用開水焯一遍,去掉血水,再分成兩份,一份放進鐵鍋裡,跟秦菘一塊煮,另外一份則放入米糊裡煮。

很快香味便飄了出來,眾人不由食指大動。

這本是為公主準備的膳食,不需要拿那麼大的鍋,但公主讓雨落給眾人分了一起吃,雨落隻好將就著做,這對她做慣了精細美食,精益求精的習慣是個挑戰,這些排骨和肉看著多,到時候每人一碗,碗裡不一定能分到一塊。

出門在外,人多桌少,眾人便自發分成幾桌。

公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