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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317 字 6個月前

確不簡單,要知道這年頭路上不太平,連官道也可能冒出些劫匪,他們居然還能從川蜀那邊把冬筍運過來,這樣的冬筍價值千金,肯定也不是城中普通百姓能吃得起的。

劉複雖然平時老吐槽他們家主廚的火候不到家,但今天過節,大夥又吃得開心,他還是給了不少賞錢。

這一層除了劉複他們三人,還有風至雨落,陸無事,跟著劉複等人一塊過來的侍從近衛等,他們則坐在另外一桌,也沾光嘗了。

酒過三巡,氛圍上來,劉複提議玩投壺,還設了彩頭,投中一支便得一文錢,反之則要罰一杯酒。

眾人輪番上陣,連公主也投了,十支箭中了八隻,罰了兩杯酒,陸惟是投壺高手,百發百中,無須喝酒,劉複自己提議的玩法,自己卻是個菜雞,十支箭才中了兩支,還非說自己是喝醉了手抖,耍賴不算,最後重新投了一輪,又隻中了六隻,還多喝了四杯。

天色漸暗,月上柳梢,樓下越發喧囂,集市就開在飛虹樓道路兩旁,雨落禁不住探頭往下看,公主便讓他們自己去玩耍逛街。

再看劉複,他酒量委實不大行,這麼幾輪喝下來,眼神已經開始朦朧了,方才說要逛集市,嚷嚷得最大聲的就是他,現在大夥都快走光了,他倒是搖搖欲墜的。

“外頭的月色與殿下一比,當真暗淡無光呢!”

劉複的眼睛在公主和陸惟之間遊移,最終落在陸惟臉上,喃喃道。

他顯然是喝醉了,直接把陸惟當成公主。

陸惟沒搭理他,但伸手去夾菜的手忽然就被劉複握住。

“殿下,我有一席肺腑之言,不知當說不當說!”

陸惟沒好氣:“那就彆說了。”

“不行!既然是肺腑之言,不說豈不是憋壞了?”劉複理不直氣也壯,“殿下,我雖如今身無實職,但既然能被派出來當差,想必以後也是有點前途的,我家裡老娘天天催我成親,我、我本來都不想的,可如今見了殿下,就改變想法了。”

劉複握著他的手,情真意切:“若殿下想要二嫁,不如考慮考慮我!”

公主已經忍不住開始笑了,花枝亂顫。

陸惟想抽手,沒料想酒鬼的力氣比平時還大,他掙一下還沒掙開。

要說劉複醉,他也沒全醉,還知道自圓其說。

“殿下您彆誤會,我心中沒有半點看輕的意思,隻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劉複咦了一聲,“殿下的手怎麼骨頭有些硬?抱歉抱歉,我唐突了,在塞外風沙大,必然是骨節粗大些,無妨,等殿下回到京城養養,自然便又是從前細嫩了。”

要說劉複說話還不算很好笑,但再配上陸惟的表情,就讓人忍俊不禁了。

陸惟麵色古怪,有些不可思議,好像想確定劉複是不是在裝瘋賣傻,又想看看他接下來又能編出什麼花樣。

公主實在沒忍住,噗嗤一下,引得劉複望向她這邊。

劉複看了看公主,忽然麵露迷茫,嘴裡嘟嘟囔囔。

“怎麼有兩個公主,我是不是喝多了?”

陸惟忍無可忍,直接並手為刀,手起刀落,往他後頸一劈!

噪音戛然而止,耳根清淨了。

第31章

陸惟讓侍衛將劉複接過去,直接背回官驛去歇息了。

想必明天迎接他的,就是一個斷片的夜晚。

朦朦朧朧,不知所雲。

今晚熱鬨剛起,現在就回去未免可惜了。

公主主動邀請:“我想下去逛逛集市,陸郎同行否?”

之前一直表現出抗拒公主親近調?戲的陸惟,這回居然很爽快。

“恭敬不如從命。”

說是集市,其實也就是沿街兩邊擺上攤子,一改往日冷清,但也遠遠比不上京城東西兩市的規模,勝在過年大夥出門湊個熱鬨,又是不必再擔心明年開春柔然人來襲,一時間男女老少都出動了,乍看也有些熙熙攘攘的氛圍。

各色燈籠,便夾雜在這兩旁攤子邊緣,有些是攤主自己紮的彩燈,也有李聞鵲讓人做了掛上去的,沒錢的就討個巧,編成小兔小鳥的形狀,有人來買還能賺個零花,有些錢的就買彩紙,或者直接做幾盞宮燈,放在自己攤位上賣。

雖說風至雨落他們都被打發各自去玩了,但公主和陸惟身後還是跟了穿百姓衣裳的侍衛,為了避免兩人被衝散,幾名侍衛將他們簇擁起來,若有似無隔開旁人。

這也是應有的安排,兩人都沒有排斥,畢竟之前已經出過事,如果再有個意外,大過年還得興師動眾,兵荒馬亂。

這樣的集市,陸惟在京城見得多了,波瀾不驚,公主倒是新鮮,左看看,右瞧瞧,她在樓上吃的不多,看見這邊小攤上賣的吃食,反而好像更有胃口。

剛出爐的五香餅,無須攤主吆喝,香氣就已經吸引了不少人,餅看上去隻有薄薄一層,咬下去卻發現裡麵有好幾層,酥得嘎吱作響,表層刷了肉醬,平時吃肉都得算計節儉的人家,也不吝於過年買上幾張餅給家裡孩子嘗嘗鮮。

五香餅旁邊還有做肉湯的,用的是羊肉,撒上胡椒,等湯盛上來,碗裡再撒一把芫荽,滿滿一碗的綠色,見了就讓人喜歡,有些人吃不慣芫荽的,老板也會從另外一個湯鍋裡舀出兩塊秦菘。

有湯有餅,對許多人而言,便是再好不過的美味了。

公主興致勃勃買了幾張五香餅,自己和陸惟分了一張,剩下的遞給侍衛讓他們自己分了,吃完還意猶未儘。

“可惜還得留些肚子,不然一碗羊肉湯下去,彆的就再吃不下了。”

其實飛虹樓的菜再比不上京城,肯定也比這些攤子的吃食好吃,但許多時候,這種市井小攤往往比陽春白雪更有吸引力。

陸惟對五香餅興趣一般,倒是看了對麵的酒釀湯圓好幾眼。

“陸郎對甜食格外喜歡?”公主道。

陸惟不意外自己的嗜好被發現。

“殿下對我觀察入微。”

公主笑道:“我對貌美之人總是多些關注的,除了甜食,陸郎還喜歡吃筍呢,方才那碗燉筍,你下筷的次數是最多的。”

陸惟:“我小時候還曾想過試試甜筍。”

公主對這種奇怪的組合表示敬謝不敏:“雨落擅長烹飪,陸郎想吃還不容易,改日我讓她做一盤。”

兩人一邊閒聊,一邊在酒釀湯圓的攤子上坐下,照例要上幾碗湯圓。

公主要了肉圓子,陸惟自然是要了甜口的。

微咬一口,甜甜的豆沙從湯圓裡爭相恐後跑出來,很快占領了湯汁,又跟酒釀混合,形成一種奇異的香甜。

方才在樓上喝了兩盅都沒醉的公主,吃了半碗酒釀湯圓的公主,雙頰微醺,倒像是真醉了五分。

“河邊有放燈,陸郎與我同往吧。”

陸惟酒氣不上臉,但是神態也肉眼可見放鬆許多。

他也很久沒有如此閒適逛過集市了,眯起眼左右打量四下。

“京城的新年,想必比這裡更加熱鬨吧?”公主問道。

陸惟搖搖頭:“去歲我是在洛州過的年,前年也因為在大理寺察看卷宗,沒有出門。”

再往前,他還在鄉下小地方讀書,看見的過年氛圍跟這裡差不多。

公主:“上次你的故事還未講完。”

陸惟有點無奈:“殿下對陸家的家醜格外執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公主歪著頭:“我隻是對你感興趣。”

陸惟與她對視,露出似惱非惱的神態,心裡卻嗬的冷笑一下。

“我母親出嫁之前,去外祖家探親,路遇匪患,正好我父親路過,英雄救美,珠聯璧合。”

故事便這麼輕聲慢語續下去。

陸惟的母親出身弘農楊氏,陸家也是世族,男才女貌,門當戶對,尤其陸惟父親陸敏才名在外,楊氏也是小有名聲的才女,兩人聊得契機,各自回家一說,一樁年貌相仿的親事就這樣順理成章結果了。

婚事一時被傳為美談,當時陸敏還在建州做官,他帶著妻子上任,閒暇之餘兩人詩詞相和,夫唱婦隨,陸敏背靠家族,他自己又名聲在外,哪怕政績平平,隻要不捅大婁子,在這個士族門閥為先的世道,平步青雲是可以預見的將來。

好景不長,楊氏發現陸敏有個毛病。

風流。

時下民風開放,風流作為名門世家和風流名士的附帶標記,陸敏自然也不例外,楊氏再好看再有才學,日夜對著看了幾年也就膩了,他很快納了幾名美婢,其中甚至有些良家女子並非礙於權勢,而是看中他的才學外貌,心甘情願伏低做小。

於旁人而言,隻要不妨礙正事,風流也算不得什麼毛病,甚至能成為名士的美談,但楊氏受不了,她也自負才學,做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夢,如何能忍受陸敏如此風流?一開始她找陸敏談了幾次,陸敏還肯哄著她,時間一長,陸敏也不耐煩了。

楊氏不是沒想過和離,但她愛極了陸敏,離不開對方,又怕旁人閒話,隻能隱忍不發。

陸敏升任高都郡守的那一年,又納了一名叫齊眉的美妾。

齊眉是陸敏下屬送的,不僅名字起得很有意思,人也長得很美,陸敏一眼就被迷住了,之後更是打破慣例,連續好幾個月外出必帶著齊眉。

“某日,我父正與美妾%e5%90%9f唱時,正念到既薦巫山枕,又奉齊眉食,我母忽然牽著我衝過去,質問我父。”

兩人提著燈出了城門,順人潮來到河邊,河麵早已星星點點泛起亮光,若銀河落到地上。

陸惟說話的語氣甚至與這隆重節日毫不違和,依舊平和清亮,徐徐道來,像是在講彆人家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故事。

然而故事裡的人,卻已經到了絕望的地步。

楊氏問陸敏,能不能遣散妾室,兩人好好過日子。

陸敏莫名其妙,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他們早已為此事吵過許多回,昔年那些風花雪月,楊氏記得,陸敏卻不記得了。或者說,他就算記得,也不想記得了。

在他看來,楊氏的要求很是無理取鬨,也不合時宜。

楊氏很平靜,在得到陸敏的回答之後也沒有變色,仿佛早已料到,她隻是抄起陸敏麵前案上切肉的刀,刺向驚愕的陸敏。

陸敏一時反應不及,被削中手臂,血流如注,但他畢竟是男人,反應得快,當楊氏第二刀下來的時候,他伸手去抓楊氏的手,讓小刀沒法再落下。

周圍的人驚嚇四散,陸敏劈手奪過刀,將楊氏推到在地,怒罵道,你瘋了?!

楊氏冷冷一笑,沒有再去跟陸敏糾纏,轉而扭頭抓起旁邊斫花木的小斧子。

這一回,她沒有劈向陸敏,而是劈向旁邊已經被嚇愣了的兒子陸惟。

楊氏原是準備殺了陸敏再同歸於儘,但發現想法行不通之後,她的斧頭直接就劈在陸惟後頸,眼看著鮮血狂噴,兒子慘叫倒地,楊氏麵色煞白,到底是沒忍心再下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