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有誰是真的重要到取代不了?
古之禁忌,天無雙日,家有雙生子,必是災難開端
嗬,說得沒錯,雙生兄弟真如家族不能言說的詛咒,
兄長受儘家人寵愛敬重,而他,卻成了魔,不是好人,
尤其當他遇上了傾儘一切心力也要得到的女人──
她生得極美,芙顏似雪,隻可惜冷若冰霜、沈默寡言,
以及,她心裡眼中隻有貴為慕容家主的兄長,無他;
為了換她一個回眸,真真切切看著自己一次,
他賭上性命、背叛%e4%ba%b2情,隻願真的走火入魔了,
便能偷得她的人、她的心,嚐那魂縈夢牽的幸福;
他明白,手上的幸福是竊來的,遲早要還回去,
可他不怕死,隻怕她冰冷的眸中再也無情,
怕自己用儘心機,也取代不了另一個男人
樓雨晴《掠妻(上)》
楔子
痛!
無邊無際的痛,如浪潮般襲來,一波蓋過一波,占領他全部的知覺。
昏昏醒醒數回,難辨人事,卻始終知曉,有個人在身邊為他擦身侍藥、殷勤照拂,無微不至。
大夫來了又去、去了又回,無法判斷究竟過了幾個日夜,真正回複清楚的意識,是在掌燈時分。
望向桌上搖曳的燭火,一室悄寂無人。
她——呢?
那個寸步不離、悉心關照的女子,去哪兒了?
心,無由地慌,正欲起身探詢,不料牽動了傷處,毫不留情的痛楚湧來,鑽心刺骨,疼得他冷汗直冒,又虛軟不濟地跌回軟榻。
同時,房門開啟,一陣藥味伴隨著依眷多日、早已極為熟悉的女子馨香隨風飄來。
是她。
他安心了,不再掙紮。
「家主,您傷得極重,請勿妄動。」
女子將藥品擱在榻邊。方才一番折騰,扯動左%e8%83%b8的傷處,沁了血,她動作流暢地換掉傷布,重新止血上藥,多日來已做得嫻熟俐落。
他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她,多日來,始終在夢境中追逐著那道略帶清冷的音律,如今方才真正對上眼,瞧清她麵容。
女子極美,芙顏似雪,細致眉目即便無法讓人一見傾心,也是難以忘懷的絕麗佳人,隻可惜冷若冰霜,糟蹋了一張麗容,宛如初春流泉的音律,略微寒涼,平緩而不帶波瀾,無一絲情緒。
可除去傷患處的疼楚,她不曾讓他多承受一分扯動傷處的折騰。
那樣的用心、那樣的深意,藏在冷然無緒的眸底,又有幾人能瞧清。
這樣的女子……他歎息。
若不是十分地知她、懂她、始終將目光停駐在她身上,怕是要錯過、辜負了。
處理好傷處,接著端起藥汁,一匙匙喂入。
為了避免再讓他承受更多的疼痛,她沒有扶他起身,使得喂藥之舉得費上好一番功夫,她一匙匙喂得謹慎,藥汁溢出%e5%94%87角,就一遍遍擦拭,未見絲毫不耐。
一碗藥喂罷,已過一盞茶工夫。
她收拾妥當,又將桌上即將燃儘的燈火重新添油回燈,一切打點好後,守禮地欠了欠身。「家主暫歇,我去吩咐廚子備膳。」
「等……」他開了口,嗓音微啞、虛軟。
「家主有何吩咐?」
「你……喚我什麽?」
女子一頓,愕然仰眸。
那是頭一回,他在那雙無波無瀾的眸底,瞧見起伏。
但,很短暫。訓練有素地又回到原有的漠然平寂。
「家主。您,是我的主子。」
「那麽……我是誰?」
四周悄寂。
長長一陣窒人而沈悶的靜默中,隻聽得見桌麵煤油燃燒時,偶然傳出的輕細嗶啵聲響。
良久,輕緩但堅定的嗓音,徐徐吐出——
「慕容韜。你是慕容韜。」
第一章
她是在十三歲那年遇上慕容韜,從此改變了一生。
她原是大戶人家第五房妻妾所出,父%e4%ba%b2是標準的二世祖,不善營商,隻貪圖醇酒美色,一回偶遇,驚豔於母%e4%ba%b2美貌,將其迎進門來,恩愛專寵數月後,貪新厭舊的性子又轉移到另一名女子身上,有了第六房妾室,從此將母%e4%ba%b2淡忘,放逐於院落一隅,就連她出生都不曾來探上一回。
時日一久,也就徹徹底底將她們母女遺忘。
不受寵的妾室,在家中的地位有時比下人還不如,當主子的不在意,懂得察言觀色的婢仆也不會將她們看上眼,留心伺候,最初猶能三餐溫飽,到後來,開始有一餐沒一餐地送,婢仆遺忘一回,她們就得餓上一餐。
幼時,不舍得娘%e4%ba%b2受苦,還會到灶房去端點飯菜,忍受婢仆不經心的冷言諷語。年紀漸長後,生來性傲的她不願瞧他人臉色,寧可自己出外乾活養著母%e4%ba%b2。
既是將她們視作吃閒飯的,比婢仆更不如,那麽她不吃高家這口閒飯便是。
遇上他那一年,她癸水初來,為了三餐溫飽,忍著不適在飯館裡忙碌穿梭,擔著跑堂工作,一刻不得偷閒。
正值用餐時刻,樓下人滿為患,二樓雅座仍是清幽。
掌櫃的說,有人包下了這一整層樓,足見來頭不小,叮囑她留心伺候,切莫怠慢。
可偏偏,連日來的辛勞已教她體力告罄,竟在貴客眼下昏了過去。
再度醒來,人是躺在榻邊,對方擔心她引來責罵,沒驚動掌櫃,隻說見她伶俐,要她留在這兒伺候。
他溫聲安撫著她之外,還請來大夫為她診脈,設想得萬般周全。
初時,她隻是疑惑。原以為有錢人都該如她爹那般,縱情聲色,可這人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有一顆溫暖、體恤而包容的心。
懵懵懂懂、未識情滋味的年紀,隻是怔怔地瞧著他,將那抹溫玉般柔潤的笑容記在心房,藏進深處,讓這一抹溫情成為人生最珍貴的記憶。
那一日,腦袋發懵地回到家中,更衣洗沐時,才發現袖裡多出來一袋現銀。
那不是她的。
是因為——大夫說她長年操勞,發育中的身子沒能好好調養,以致體弱氣虛而昏厥,那人憐她年紀輕輕,卻得扛下生活重擔,又擔心當麵施予會傷及她自尊,才悄悄放了這袋銀兩嗎?
多可笑,一名偶遇的陌生人都如此有心,%e4%ba%b2爹卻對她的死活不聞不問。
她問了掌櫃,循線找到包樓、打點事宜的,是城裡頭最大的商鋪,所以那人是錦繡樓裡的管事嗎?
她將那袋銀兩還給了那裡的掌櫃,代為轉達一句——不是我的,不能收。
可她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他,而且身分比她以為的還要顯貴。
以往,曾聽聞她曾奶奶是慕容家的表%e4%ba%b2,爹常拿來說嘴,遠得幾竿子都打不著的表%e4%ba%b2也讓他引以為傲,誇口得無人不知,沾%e4%ba%b2帶故聽得她汗顏,也因此,能請到未來少主登門,不難想像他那曲意奉承到腰身幾要彎到地上的卑微姿態,為表慎重,還要家中所有人都列於廳口相迎。
父%e4%ba%b2那毫無營商資質、隻圖享樂的性子,敗光家財其實不足為奇,也不令人同情,她不懂那人在想什麽,不但應邀來了,也允下父%e4%ba%b2的要求,高價買下她家經營不善、搖搖欲墜的空殼子。
「除此之外,我要她。」長指不偏不倚,落在廳角靜佇的她身上。
「你心知肚明,高家產業現值不及這個價,姑且不提遠%e4%ba%b2之誼,你要我伸出援手,而我是生意人,在商言商,豈容自己虧了?我要買斷的,除了高家這爛攤子,也包括了她與你高家的血%e4%ba%b2情分。你若允了,今後她便與你高家再無瓜葛,你自個兒考慮清楚再回覆我。」
豈需考慮?父%e4%ba%b2當下便允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兒,換來萬兩銀,是大大賺了,他巴不得半夜便將她打包送到貴人的床上侍寢。
那時的她,隻覺羞憤欲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年方十六、卻已沈然若定的少年,伸手輕輕拍撫她站得直挺的僵硬背脊,眼中沒有任何輕浮意味,隻有滿滿的憐意,淺淺歎息似是同情她投錯了胎。
「彆怕,我無惡意。那萬兩價金確實是要買高家產業,它值這個價,隻可惜你父%e4%ba%b2不識貨,在他手裡是糟蹋了。順道將你也討來,隻是覺得在我這兒人儘其才,會好過留在那裡教人糟蹋,你若願意,慕容家不差你這副碗筷。」
她值這個價——
她聽得一陣耳熱。那意有所指的雙關語,彷佛也在告訴她,她值這個價,是她父%e4%ba%b2不識貨。
往後的數年裡,她克儘職守,每每想到這句話,便不容自己懈怠分毫,隻為了向他證明,他的眼光沒有錯,不教人笑話他看走眼,做了筆賠本生意。
安頓好娘%e4%ba%b2,她便隨他一同返回京城,從此,一直跟隨在他身邊。
她永遠記得,進慕容家門的那一天,他意喻深深的一番話——
「往後,便喚你雁回吧!」
雁去,終有雁回時,要她彆再望著生命中早已遠去、以及那從不曾盼到的,退一步,眼界更廣。
她懂得。
那個家從不曾給過她什麽,連名字也是因為她排行第十,不識字的娘%e4%ba%b2便喚她小拾兒。
一滴精血之恩,慕容韜已代她還儘,她不想、也不需要惦著一個不曾喂食過她一餐、連名字都沒給過她的男人。
進了慕容家的門,便代表過去全然摒棄,從這一刻開始,她有了全新的名字、全新的人生。
也是從那一天起,她的眼便隻能看著他,再也移不開。
那個——給了她名字,以及再生之恩的男子。
「你說……雁回?」確認似地再問:「莫?」
「是。」依然精簡,不帶起伏的音律恭敬回應。
他望了望床頭,無言了半晌。「我跟你有仇嗎?」否則怎會為她取個……聽來有些晦氣的名字。
「您不曉得。」
那神態,完全一如那年,她答出「莫」姓時,一陣短暫的無言。
既然與那個家再無瓜葛,她連一絲一毫也不願承他們的情,莫,是她娘的姓。
「然後呢?」他聽得正在興頭上,催促她往下說。
「我跟在您身邊,您教我怎麽做生意,並保護您的安危。」
「然後?」
「沒有了。」
「……」他又無言了半晌。
歎氣。「莫姑娘,故事不是這麽說的。」
她凝眉,似是無儘困擾。「我嘴拙,要不我喚全叔進來,您有什麽想知道的就問他。」
全叔是看著他長大的、莊裡最資深的管事,任何事問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