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1 / 1)

掠妻 下 樓雨晴 4336 字 2個月前

、笑望她時的神態,不曾淡去。

那是他,不是家主。

家主笑時,溫溫淡淡,宛如清風和暖。

而他望向她時,嘴角噙起的笑帶著一絲謔意、還有一絲憐意,喊她時輕軟的嗓,特彆低醇醉人。

她好想、她想再聽他喊一聲,「雁回,我的小拾兒……」

盈淚的眸,蒙朧間仿佛又見著了他,人群間仍能一眼便認出他來,那獨特的音容笑貌,靈活生動地宛如真人一般——

她驀地一顫,瞪大了眼,目光牢牢鎖定住,貪婪地、怎麼也瞧不夠——

他沒有消失。

日光下,清清楚楚倒映著身影,隨他一舉手一投足而改變……

他是活人,活生生的慕容略,而非她相思欲狂、貪妄幻想而出的虛影。

似乎感受到她強烈的凝注目光,他疑惑地仰首,朝上方半啟的窗扉望去,對上她激動盈淚的雙瞳。

是他!真是他!

那早已牢牢刻劃在心版上的麵貌,她說什麼也不會錯認!

她一定是瘋了!這數月來,多少次求他入夢,她一次也不曾夢見過,卻在大白天時見著了他。

幻影也好、撞邪也罷,能再見他,什麼都無所謂了!

她一旋身,疾步往樓下奔去,步履淩亂倉促得幾回險險絆著裙擺,匆匆追尋而去——

人潮依然川流,那方才還站在糖炒栗子攤販前的身影,已然空空如也,尋不著蹤跡。

隻是——幻覺嗎太過渴盼而產生的幻覺

茫茫然站在人群中,她什麼也不能想,腦海一團亂。

那身影如此真實地映在眼簾、腦海,怎會是虛幻

就算是妄想也好,她一定要去找家主問個明白,一日沒能%e4%ba%b2眼見墳,她永遠無法死心。

一大清早,同睡的娃兒便醒了,攀到他身上爬爬蹭蹭,穆陽關被蹭醒了,索性帶小侄女逛個早市再回來。

青青胃口不錯,喝掉幾口熱豆漿,一顆肉包子吃個精光,還能再吃上小零嘴,他買了糖炒栗子,沿路邊剝邊吃,再喂上娃兒兩口。

第三章

回到家,大哥正好有客,他立於廳外,那對談聲傳來,不經意聽了幾句。

「家主,請您實話告訴我,他真死了嗎」

「……怎會這麼問」那廂,答得有些氣虛。

「我見到他了!」

「……啊」

「我沒撞邪!也沒眼花!請實話告訴我,他究竟怎麼了死了我也要見墳,否則我這一生都會糾結不平,永難安穩,家主,您真要逼瘋我嗎」、

雁回性子與略似極,若沒給她個說法,她這拗性子,怕是不會輕易罷手。

正凝思著,腦子時快速轉過幾套說辭,目光瞥見她後頭,正往廳裡走來的弟弟,神色瞬間一僵。

穆陽關也不是傻子,見兄長表情有異,正欲踏入廳口的腳步停住,本想來告知一聲,他等等要回村子裡去了,但大哥似乎不太樂意被打擾,也就默不作聲地安靜退開。

隻可惜,晚了。

莫雁回是何等靈敏,跟在家主身邊那麼長的歲月,他隨便一個表情變化,她都能察覺,當下本能地隨著他目光朝後頭瞥去——

穆邑塵直覺一抬手,待他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時,已經一記手刀劈下。

居然暗襲毫無防備的孕婦——看著犯案的手,穆邑塵隻覺萬般無言。

穆陽關這頭遮掩了視線,沒能見著自個兒最敬重的大哥使的下流招,隻見到那女子回身與他對望的瞬間,便暈在大哥伸出的臂膀中,心頭不禁暗想,他長得有這麼可怕嗎居然把人給嚇暈了。

一陣慌亂後,暫時將訪客安置在客房。

根據大哥的說法,這女子與他有生意上的往來,因臨盆在即又長途跋涉,應是一時不堪勞累才昏了過去。

大哥看似相當沮喪低迷,他也沒多問,告知兄嫂一聲便要回村子裡去。

「記得準時回來喝藥。」大嫂忽然補上一句。

「……」昨晚不是說看他看很膩,要他少回來

「現在已經沒差了啦!」

「……」所以,是膩、還是不膩的意思

「青青會哭,你大哥會掛心得睡不著,所以我又改變主意了。」沒差了啦,反正都是惡嫂嫂了,再變成喜怒無常、刁鑽難伺候的惡嫂嫂,也沒什麼分彆了。

夫妻倆完全是自暴自棄,人格一同沉淪了。

莫雁回在昏厥了半個時辰後醒來。

氛圍很僵,誰也沒敢輕易開口,打破這詭異的平靜假象。

穆邑塵仍在盯著自己的手,懊惱他竟已低劣至此。

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欺騙一個萬般信任自己的人,他騙了。

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對一個從不防他的人動手,他動了,還是偷襲。

最羞恥的是,那人還是孕婦,正懷著他的小侄兒,要有個什麼萬一,他——

歎氣。

總之,他現在對自己是失望透頂,也懶得再狡賴什麼了。

「你——還好吧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瞧瞧」

她沒應他,兀自沉默著。

她究竟瞧見了沒有在她醒來前,這問題在心頭反覆纏繞了許久。

醒來後,對上她的目光,他便知曉,瞞不住了。

這便是風雨前的寧靜吧愈是波瀾洶湧,她會愈沉著思考、分析現下的景況,絕不失了冷靜及判斷能力,而這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

算不算自作自受他有些欲哭無淚地想。

「抱歉,不該對你動手,我當時急了,沒想太多——」

「為何騙我」她坐起身,冷冷打斷,「你可知,我為了這個謊言痛徹心腑,夜夜難以成眠!」

他若惱她恨她、心存報複,大可以明著來,兄弟倆合謀扯這種卑劣至極的謊言來耍弄她,這算什麼

果然。

她非常惱怒,光看她失了一貫的敬重及禮便知。

也好,都說了吧,反正他也瞞得累了,再這麼下去,她若要墳,總不能真造一座墳給她,好好的人,多晦氣!

「那是略的意思,除了沒死成之外,我當時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昏迷之前明明白白告訴我,無論如何,都要我告訴你,他死了。」

她閉了下眼,「在你告知死訊時,他人在何處」

「在房裡,命懸一線,他是存心不活,狂灌了多種毒,發作得又猛又烈,日裡夜裡不斷嘔著血水,我什麼都不敢想,拚命地灌他湯藥,也不知到底有沒有用,當時我真的以為,他活不成了……」

她倚著床幃,默默聽著,不發一語。

「雁回,這怨不得他,他沒有存心要戲弄誰,這條命能再撿回來實屬萬幸,沒對你吐實,是因為他把過去全忘了,不記得你,也不記得那些恩怨是非了。」

「我不曉得你怎麼想,但對我來說,這是好事,讓他可以重新再活一回,就算他真欠了你什麼,一度也幾乎拿命來償了,還不夠嗎這剩下來的半條命,能不能請你就放過他」

放過——他

「家主明知,他死了我都願為他守,如今他——」

「雁回!」他低低一喝,「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如何,這句話,我曾對略說過,同樣地,你也要麵對現實,有些人、有些事,過去就是過去了,不要指望還能追得回來。」

「為何」她不懂,忘了,就不能重新再來嗎

她可以等啊,隻要人活著,等多久都無妨,總有一天能等到他回首看她,如過去那般,帶笑再喚她一聲「小拾兒」……

不能嗎不能這樣嗎+思+兔+網+

穆邑塵歎道:「我問過他了,本來也有意要成全你,可——他現在有人了,昨日聽懂壽麵時,%e4%ba%b2口告訴我,他喜愛她、要娶她。」

他……不僅將她忘得一乾二淨了,還……有人了。

莫雁回腦際嗡嗡作響,心亂如麻,不能思考。

不是說……一生隻要她莫雁回嗎不是……一生一世,傾情不移

偕白首,同歡愁,那樣的誓諾,已遙遠得追不回。

是她先不要的,他問了一次、又一次,她還是%e4%ba%b2手推開他……他為何不能有彆人

是她……活該!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先舍棄了,而另一個人瞧見,萬般珍視地拾起,她能怪誰

「如今他的心已不在你身上,再說什麼都是多餘了,感情之事無法強求,這你不是最清楚嗎略的強求,換來一身傷痕累累,你難道還要再重蹈他的覆轍」

「你們之間,究竟是誰負了誰,早已算不清,就當是這個兄長的私心吧,你沒看見他當時的模樣,不曉得要怕,我卻是全程目睹,每每想起夜裡都會驚醒過來,那個狂亂傷痛、無法麵對自己,一步步往絕處去的慕容略,我這輩子是不想再見到一回了,或許他就是無法承受,才會不自覺選擇遺忘,將過去拋得乾乾淨淨,你若不想逼死他,就放手吧。」

穆邑塵說得平緩,聽在她耳中,卻覺一字一句,都是無形的控訴。

若不是她,慕容略又何至於走到今日這步田地說到底,她才是禍首。

「他在哪裡」

「雁回——」他都說了這麼多,還聽不進去嗎

「我什麼都不會做,隻是想看看他,至少讓我確認,他好好的,沒真埋在冰冷的黃土底下,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嗎」

「……他在流雲村,穆家老宅。」

她一點頭,扶著腰腹起身,臨去前,微微側首,補上幾句——

「你放心,看過他以後,我就會走,從此不再出現,讓他永遠擺%e8%84%b1掉這段不堪的過去。」

流雲村嗎……

沿著小路步行而來,問了幾個村民、找到了穆家老宅。

她立於圍欄前,安靜打量。

前頭院子看出曾用心整理過,栽種了幾株白菜,老屋看起來頗有些年代了,但因翻修過,看來不至於破落傾頹,一旁有棵老樹,清風徐緩吹拂,送來淡淡的泥土與青草味,倒是午後不錯的乘涼所在……

這就是——他想過的生活

與一般尋常人家無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得幾近乏善可陳,卻踏實平穩,不會再有那些算計與心機、攻訐與傷害……

鄰近大嬸見她在門外佇立良久,過來問了她一聲,「找阿陽」

是了,家主說,這是他的新身份、新生活。

「他不在嗎」

「應該是到村長家找想容去了吧,這小倆口,這陣子走得可近了,我看八成有譜了……」

家主也是這麼說的,他沒有騙她。

自顧自說了幾句,又想到對方或許與阿陽不熟、也不感興趣,才沒搭腔,於是道:「要不,你再等會兒,我幫你喊他去。」

鄰家大嬸走了,她倚靠在護欄邊,耐心等候。

原是預備要將一生都等下去了,如今這一會兒工夫不算什麼。

約莫半個時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