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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抬起頭,麵露為難,忽然她喚了一聲,“公主。”

“聞師兄把佩劍給了我,那你用什麼?”不知什麼時候,趙思露帶著另一名侍女回來了。

聞笛笙驀地回頭,月光下,隻見她一身灰撲撲,係著厚實的圍裙,身上還彌漫著錘鐵鍛鋼時留下的金屬氣息,細看額頭鬢角沁著汗,鼻尖因為抹汗又留下一點黑灰。

雖然這模樣一點也不美,可那閃亮的眸子卻好似天上的明星一般印刻在聞笛笙的心中,比任何時候都鮮活漂亮。

“聞師兄?”趙思露疑惑地看著他。

聞笛笙回神,回答:“沒關係,心中有劍的話,用什麼劍都是一樣的,我家宮主在傳承天問之前,用的就是路邊鐵劍。”

“原來如此。”趙思露宛然一笑,“既然聞師兄這麼有心,那我就收下了。”

趙思露往前一步,接過劍,她錚一聲□□,問道:“這劍什麼名?”

“霜降。”

“好名字,也是好劍。”

聞笛笙笑道:“師尊自己不用劍,卻為我翻了兵器譜,從雲霄宮的劍塚裡拔出這把劍,可惜是我不爭氣……露師妹,請你好好保管它,下一次,我定會從你手中贏回來。”

趙思露一口答應,“好!”

聞笛笙定定望著趙思露,其實他還有很多話要說,可是自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且他馬上就得回天山去了,之後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見到。

趙思露垂下頭,看了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剛練功回來,這樣子有些不太得體,你要不稍等片刻,等我洗漱後,我們再說話?”

聞笛笙連忙搖頭,“不,不必,我就是給你送劍,露師妹,你這樣就很好看。”

趙思露眨了眨眼睛。

邊上兩個侍女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地低頭一笑。

“我先走了,你早點歇息。”聞笛笙臉一紅,說著便一拐一拐地離去。

趙思露沒有挽留,反而低頭看著手裡的劍若有所思。

兩天後,赤鴻和聞笛笙告辭,帶著霹靂門裝載的“貨”一路北上。

“王爺,您有話要帶給宮主嗎?”赤鴻問。

趙思洵道:“讓他乖乖在天山等著,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去看雪中日出。”

赤鴻滿口答應:“好嘞。”

而那頭的聞笛笙則看著手裡的霜降,驚愕極了,“露師妹?”

“劍客的劍就跟命一樣,我怎麼會隨便拿彆人的劍?” 趙思露笑道,“還給你啦。”

“那你為何……”

“你□□看看。”

聞言,聞笛笙拔出三尺青鋒,被雪亮的光瞬間閃了一下眼睛,再定睛看去,簡直驚呆了。

不僅打磨得鋥亮,連邊緣細微的缺口都不見了!

趙思露抬起手對著劍身彈了一下,隻聽到嗡一聲鳴顫,音色悠長飽滿,可見連劍的韌性都加強了許多。

聞笛笙看著手裡不管是顏值還是性能都上了檔次的霜降,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思露勾起唇角笑了笑,“一直聽哥哥提起聞師兄的照顧,師妹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就這一手鑄劍的本事還看的過去,希望聞師兄能喜歡。”

啥叫看得過去,那實在太看得過去了!

千錘百煉第七層的鑄劍師,天底下能有幾位?

隻要不是天問這種神兵,趙思露什麼劍修不了?

“露師妹……”聞笛笙抱著劍,熱淚盈眶,感動得無語凝噎。

赤鴻忍不住湊了過去,酸溜溜地說:“我這把烈日也有不少傷痕,小公主,你咋不替師叔也修一修?”

“啊……我忘了。”趙思露吐了吐舌頭,不太好意思,“赤師叔,要不把劍留下,過幾天我修好了,再讓人給您送過去?”

赤鴻哈哈大笑,“算啦,還能使,等下次見到再麻煩小公主。”

“好嘞。”

赤鴻拍了拍聞笛笙的肩膀道:“年輕就是好啊,小笙,咱們該走了!夷山王,明都公主,後會有期!”

趙思洵兄妹一同抬手道:“一路順風。”

聞笛笙一路走,一路回頭,忽然對著趙思露喊道:“露師妹,我們比比看,看誰先突破宗師!”

趙思露爽快地答應著,“好呀!”

聞笛笙望著少女甜美嬌豔的麵容,心中忽然明白了葉霄就算分開還要再跟一段路程,一直到送無可送才依依惜彆的情愫。

真是又酸又甜,可他更悲哀的是,至少他家宮主是兩情相悅,而他連個喜歡都不敢說出口。

等他倆離開,身影逐漸消失不見,趙思洵瞥了一眼妹妹,仿若漫不經心道:“露露,你覺得聞笛笙怎麼樣?”

“是個挺有趣的大哥哥。”

“隻是有趣嗎?”

“那哥哥以為還有什麼?”趙思露反問。

趙思洵看著那雙烏溜大眼睛,接著抬起手輕輕敲了她的腦門一下,“跟我耍心眼呢?”

“嘻嘻。”趙思露吐了吐舌頭。

“行了,我們也該動身了。”

有人走,就有人來,隻見山下有傳訊士兵跑上來,到了趙思洵的麵前,行禮道:“稟告夷山王,明都公主,皇上密函,宣兩位儘快進京。”

望帝能在亂世之中打下一片江山,文韜武略,識人用人的本事可為一絕,唯一走眼的就在趙思洵身上了。

而且是大走眼,跟瞎了似的,根本看不透那小子。

太子的位置已經給他準備好了,兩個兄長包括攔路的威脅他都替這小子掃清送上了山,甚至還讓趙思露帶上虎賁衛前去迎接,可謂是一回京趙思洵就能立為國儲,執掌權柄。

這等好事,放在誰身上都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趙思洵倒好,跑封地去了!

而且一呆呆上半個月,這是乾嘛?是嫌地位太穩,阻礙太少,非得生出點事端才有意思?還是在考驗他爹是不是成心立他為太子?

望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隻能催促這個兒子趕緊回來,他有一堆的事情要商議!

戰事雖然順利,但望帝也有一些擔心,雖然東楚和西越被大盛打得節節敗退,南望趁機水陸配合也拿下不少城池,可終歸一點點蠶食跟大盛的大軍推進差距太大。

一旦大盛吞並西越和東楚,屆時南望可就直麵大盛了!

國家之利,甭管眼前多同仇敵愾,可等待該分崩離析的時候,那是轉眼就能刀兵相向。

望帝從不是個隻注重眼前的皇帝,他看得長遠,所以就算再喜歡另外兩個兒子,最終也將太子之位封給趙思洵,而且表明了立場,杜絕了旁人的念想。

終於,五日後,趙思洵才姍姍進京。

時隔一年,重新再見到這個兒子,望帝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兒臣趙思洵奉命出使大盛,幸得聖上庇護,今平安歸國,重見父皇,心中感念萬分,請受兒臣一拜!”

他抬起手平舉%e8%83%b8`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叩拜禮,邊上的趙思露跟著哥哥一起行禮。

這話說得並沒有任何問題,然而望帝聽著那句“幸得聖上庇護”怎麼聽怎麼刺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作祟,因為他真沒給什麼庇護。⊕思⊕兔⊕在⊕線⊕閱⊕讀⊕

不過這也就心裡想想,但行動上,望帝立刻“激動”地從禦案後站起來,快速繞到趙思洵麵前,彎下腰,親自將兒子扶起,上下一打量道:“好孩子,快起來,讓朕好好看看,是不是瘦了?”

望帝仿佛一個掛心兒子的老父親,滿眼都是關切和高興。

而趙思洵的眼睛則瞬間就紅了,一邊順勢起身,一般煞有其事地說:“獨在異鄉,吃不好,睡不好,天氣又冷,病了好幾次,再加上整日擔驚受怕,可不就瘦了嗎?若非兒臣心係父皇,牢記自己的使命,為了南望的大業勉力應對豺狼,怕是回不到您身邊了!”

那雙琉璃剔透的眼睛閃爍著真摯的光芒,一瞬不瞬地望著,由不得人懷疑分毫。

可望帝望著趙思洵那油光水滑,剝皮雞蛋般的臉,表情不由滯了滯,所謂睜眼說瞎話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如此吧。

自從放趙思洵魚如大海,攪得天下不得安寧,他已經看清了這兒子的本質,那些話沒一句可信!

但作為皇帝,這點陣勢還難不倒他。

望帝立刻收拾好情緒,轉為感慨萬千,拍了拍趙思洵的肩膀,寬慰道:“大盛風雲變換,危險重重,山長水遠,朕鞭長莫及,可一直掛心於你,如今看你平安回來,終於能夠放心了。”

山長水遠,鞭長莫及特地咬了重音,表明了作為父親他不是不關心,是因為路途太遠,關照不到。

趙思洵內心嗬嗬,臉上卻顯露出驚喜來,追問:“真的?父皇這麼想兒臣嗎?”

望帝清了清嗓子,驕傲地一笑,“那是自然,將你送出去,是朕不得已而為之,可骨肉相連,又如何能不牽掛?”

趙思洵聽著簡直動容極了,以至於他一把抱住望帝,摟住他渣爹的腰,感動道:“父皇,兒臣真是太高興了,有您這一句話,我在大盛受的一切委屈,一切苦難,都不值一提!”

望帝被他抱了個猝不及防,差點失態要將人給推開,但最終想到父慈子孝這四個字,硬是把揚起的手給放下,強忍著滿身的雞皮疙瘩,將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洵兒,彆做這番小兒姿態,不管怎麼樣,朕都得說一句,辛苦你了!”

“不辛苦,隻要父皇不責怪兒臣擅自行動就好了。”趙思洵順杆子往上爬。

望帝:“……”原來你也知道自己乾了什麼好事!

但是顯然,此時不僅不能責備,反而還得誇獎,望帝道:“將在外君令還有所不受,更何況出使強國,洵兒小小年紀有這份果決和眼光,朕讚賞不及,如何怪罪?若非洵兒當機立斷,南望也得不到莫大的好處,朕倍感欣慰!”

要的就是這句話,金口玉言一出,將來朝堂誰若彈劾他,那就跟趙思洵無關了。

趙思洵笑眯眯地放開手,滿臉高興,“就知道父皇寬宏大量,明辨是非,乃盛世明君,這麼說,兒臣是有功嘍?”

“有,頭功!”

“那什麼獎賞?”

“朕之諸子,為洵兒最得朕心,朕已命仙師選良辰吉日,開宗廟,封你為皇太子,這個獎賞可好?”

既然決定給了,望帝就不會再推三阻四。

趙思洵展顏一笑,接著深深一拜,“多謝父皇,兒臣必當再接再厲,不負父皇期許!”

望帝臉一僵,臭小子的意思是以後還敢亂來?

他抽了抽嘴角,提醒一句,頗為深意道:“作為皇太子,今後還需謹言慎行。”

“是,兒臣定在深思熟慮之後,再做行事!”趙思洵滴水不漏地回答,當然他哪件事情都是經過三思後行。

望帝沉默半晌,最終道:“那便好……”

父子倆相視,接著一同笑起來。

從頭到尾被忽略的趙思露,默默地自己起身,悄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