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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正納悶著這麼長時間後者竟沒找他,結果一進寢殿,就見到趙思洵正挽著袖子翻箱倒櫃,將一口口堆疊的箱子打開,地上全是翻扯出來的衣裳物件,於是納悶道:“殿下,您在找什麼?”

趙思洵抬起頭,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問:“高山,我那隻塤看見過嗎?”

“塤?”

“就那個三水長老給的陶塤。”趙思洵想了想,“我記得你收進這裡了,我怎麼找不到?”

高山嘴角一抽,忙將趙思洵扶起來,送到桌邊坐下,倒了一盞茶遞給他,“殿下,那可是雲霄宮的信物,您留著要當傳家寶,屬下怎麼敢隨便放置?我給收到暗庫裡了,要不要去取過來?”

趙思洵一邊喝茶一邊催促,“快去快去。”

“那您稍等。”

高山不一會兒就拿回來了,趙思洵坐在桌前,將挽起的袖子放下,就著燭光仔細看著手裡的塤。

陶製,灰白色,因為年代久遠,表麵已經有了些細細的裂紋,甚至還有不小心磕破的地方,若非底部的雲霄二字,就這磕磣的破塤,收破爛都沒人要,也不知道拿去雲霄宮人還認不認?

不過幸運的是,這玩意兒還能吹,更幸運的是,趙思洵會吹。

他玩笑道:“我要是真吹這玩意兒,你說能不能把雲霄宮的人給招過來?”

中原武林四大門,不及天山一雪劍。世間傳言多是誇張的說法,但口氣也忒大了。

不過對於趙思洵而言,不管是望帝還是雲霄宮,隻要能引來一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塤的音色深幽,婉轉,延綿,無端有種淒涼之美,若是吹得好,甚至還能吹出一種空穀回蕩的歲月感,共鳴之中令聽者明明不哀卻傷,特彆符合趙思洵如今的心境。

於是他拿著這隻古舊的塤,坐在王府最高的屋簷上,夜半寂寥無聲,就著一彎弦月,吹出一曲接一曲的哀愁,傾力表達著他的孤獨悲哀和惶恐迷茫。

夜深人靜,酣睡之中,突然傳來絲絲縷縷的曲調,綿長悠遠,淡淡哀婉,並不吵鬨,甚至對助眠有所奇效,但就是容易引發不太美妙的夢,那些被刻意忘記的幽怨遺憾,那些想見卻再不能見的人齊齊伴隨著塤樂入夢而來。

而那些還未入睡,卻聽著這宛轉悠揚之聲,怔愣出神,等一曲結束,忽然抬手摸一摸臉頰,卻不知什麼時候已是淚流滿麵。

高山站在屋簷下,抬頭望著對著月光吹塤的趙思洵,眼眶難以抑製地濕紅起來。

他是夷山之難中被聖女帶進山躲過殺害的幼童之一,曾親眼看見過那慘絕人寰的屠殺,幾乎所有的青壯男子都死了,將夷山族的輝煌和傳承幾近斷絕。二十年來,所有幸存的族人都在盼望恢複往日繁榮,然而扛起這項使命的卻是年幼的趙思洵。

沒有人問過他累不累,好像在他代替母親接過族人生存的重擔之後,就變成了理所當然。

彆看今日搬進王府,來往賓客眾多,可那些賀喜之聲中的幸災樂禍,誰聽不出?然而趙思洵卻彎著嘴角,眼眸帶笑,彬彬有禮又客客氣氣,仿佛真的沒一絲怨懟,如同以前那般讓等著看笑話的都覺得自己無趣,然後沒人事般帶著趙思露欣賞府邸,似乎對一切遊刃有餘。

可事實上,他內心不痛苦,不悲哀嗎?但又能與誰能說?

似乎隻能寄於這隻塤了。

高山一路陪伴,在今夜那塤聲之中,終於忍不住哽咽出聲,他每每替趙思洵思索,都覺得前路太難,太艱難。

趙思洵吹了一個時辰,口乾舌燥,氣息不穩,已經醞釀不出那種淒涼之感後,將塤一收,利落地收工從屋頂翻下來。他一落地,發現底下不知何時站滿了手下,一個個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伴隨著還未止住的抽泣,可見是狠狠哭過一場。

不是所有的夷山族人都跟隨著三水長老前往封地,還有些武藝尚可的留下來,成為趙思洵的下屬。今日受塤聲的影響,過往傷痛和對趙思洵的心疼齊齊翻湧上來,就比較淒淒慘慘了。

高山還狠狠地擤了下鼻子,婆娑著眼睛看他,“殿下,您受苦了!”

趙思洵:“……”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第012章 葉霄 這位滿臉寫著正直,定然不會賴賬的。

趙思洵是望帝選中前往大慶的質子,哪怕開府出去,後者也定然會派人盯著他,然後將他的一舉一動上報。

所以白日裡他強顏歡笑,叫人看不出一點苦悶,然而到了半夜,就帶著一隻破塤坐在屋脊上,開始儘情抒發。

王府占地麵積大,不存在擾民的現象,而曲調是他特定精選的,上輩子各大音樂APP極力推薦的傷感歌曲排行榜首,過多少年都忘不掉的旋律,再加上塤音色的加工,一聽就能讓人眼淚刷刷刷,特彆符合他孤立無援,恐懼害怕的心情。

他就不信皇帝會無動於衷!

不過,能當皇帝的人,其鐵石心腸非一般人能比,趙思洵一連吹了兩個晚上,後者都沒有反應,然而沒反應就是最大的反應,趙思洵冷冷一笑,修長的手指握住塤,繼續對月吹奏,傷感抒情。

萬事不過三,若是明日山再不來就他,他準備去就山。

今夜有風,天上有雲,隱隱約約遮擋了清幽弦月,叫人看不清周圍,似乎是最後一夜,趙思洵閉眸吹塤,格外沉浸其中。

音樂是最好的情感抒發劑,哪怕趙思洵有刻意做戲的嫌疑,但融入塤樂的倉皇悲涼卻是不作假的,任誰處在他這個境地,也是同樣的心境。

隻是吹著吹著,忽然一陣微風拂過他的麵頰,帶來一股清冷的寒意,令他的脖子下意識地起了雞皮疙瘩。南望地處中原之南,即使現在初春夜晚也不會覺得冷,趙思洵有些奇怪這股冷風從何而來。

他抬起頭,目光望過去,塤聲戛然而止。

風吹開了天上遮蔽的半邊流雲,讓月光漏了出來,落在屋脊的另一頭,淡淡的銀霜照亮了半邊人影。

趙思洵怔愣之後,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半夜三更,高高的屋脊,這方圓一裡儘在他的眼皮底下,那這人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來的?

風終於將剩下的半邊流雲給吹開,月光傾力照耀,終於讓努力瞪大眼睛的趙思洵看清了來人。

青絲融於黑夜,隻有雪白發帶與素衫隨風飄揚,此人長相俊美無儔,但神情漠然,全身籠罩在朦朧如紗的銀輝中,好似突然降臨凡塵的神仙。

隻見神仙眼眸半垂地看過來,目光猶如天山上終年不化的雪,冰涼剔透。

“夷山王。”

聲音如預料一般清冽,仿佛金玉相擊,很好聽,不過能當場叫出他的身份,趙思洵心說這是大半夜特地來找他的?

他沒忙著喚人來,隻是疑惑地仔細打量不遠處的人影,月光之中,他忽然看清這人挺拔的背後似乎還背著某樣東西,用白布包裹,形狀似乎是把武器……劍?

見此,他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塤,陶瓷的微涼觸?感讓他有一瞬間的恍然。

“三水長老原來沒騙人……”他嘀咕了一聲,心中咋舌,接著看向對麵的神仙,試探地喚道,“葉霄?”

那清俊出塵的臉上,隻見眉頭輕輕一蹙,冷淡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淩利,仿佛在問你怎麼知道。

“真是你啊!”趙思洵睜了睜眼睛,簡直不可思議。

但確認了對方身份之後,驚愕退去,臉上隻剩下滿滿的驚喜,差點就讓他笑出聲。

趙思洵激動地直接抬起手裡的破塤,之前還嫌棄著,這會兒竟湊上去親了一口,“果然是祖傳寶貝。”

趙思洵怪異的行為讓葉霄眉頭皺得更深,似乎不明白這人在激動什麼,心說既然能認出他,必然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又何必如此瘋癲作態?

隻是他生性不愛多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趙思洵將寶貝塤收進懷裡,然後對葉霄自來熟道:“既然來了,咱們就彆蹲在這屋頂上,勞煩葉宮主移步,進屋喝杯茶。至於這請你幫忙之事,我們慢慢細說。”說完,縱身一躍,在衣袂翻飛之聲中,穩穩地落在地上,輕輕一揚隨意綁在腦後的長發,肆意風流地回頭朝葉霄招了招手。

月下美人回眸一笑,一般也就順從了。

但是葉霄沒動,他心中疑惑叢生,什麼叫請他幫忙?

天山內外蠢蠢欲動,皆繞不開雲霄城,他來南望自有目的,趙思洵此舉不免讓他多想了一些,不過他能感覺到周圍有異樣的氣勁,於是下一瞬,便出現在院子裡,悄無聲息,神出鬼沒。

趙思洵見此,忍不住誇讚道:“厲害!”穿著那麼飄逸的衣衫,竟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高山聽到塤聲停了,便推開門準備伺候趙思洵歇息,見到院子中間陌生之人,不由驚了驚,正要詢問,就見趙思洵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趕緊上茶,彆怠慢貴客。”

貴客?

高山顧不得多問,連忙下去準備,“是。”

“葉宮主,請。”

葉霄頓了頓,最終跟著邁進了屋內。

點燈如豆,清茶嫋嫋。

“你們雲霄宮真不愧是武林豪傑,天下第一劍,知恩圖報,信守承諾!”趙思洵親自將茶盞送到了葉霄的麵前,看他的眼神就跟大寶箱一般,熱切極了,“葉宮主,請。”

葉霄拿眼睛瞥了一眼,卻沒有端茶的動作,隻是輕聲重複了一句,“承諾?”

這語氣太平靜了,趙思洵沒聽出裡頭的疑問,笑道:“我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吹響這隻塤,畢竟百年前的東西,雲霄宮傳承幾代,不一定還記得,沒想到真能將葉宮主給吹過來,說實話,這未免有些過於神奇!能否問一句,葉宮主如何分辨這塤聲是出自你們雲霄宮?”

這話葉霄聽得雲裡霧裡,他側了側臉,眉結未解,心底各種思量,目光忍不住瞥向了趙思洵的懷裡,心說這塤竟出自雲霄宮?

趙思洵見此,笑眯眯地從懷中掏出來,“葉宮主可要確認一下?”

潔白如玉的手握著那隻古舊的塤遞到了麵前,葉霄可以不動茶水,卻不能不看這隻塤,他接了過去,低頭看得很仔細。

這邊趙思洵則端起茶,優雅地輕抿,目光落在麵前的葉大宗師身上,眉尾挑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至此,他可以肯定這位根本不是為了塤而來,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一回事,否則何須他提醒,早該確認了。

就說,哪兒有那麼神奇的無線電波,原來純屬歪打正著。

趙思洵看著葉霄將塤翻轉來回端詳,很快就找到了底下那雲霄二字,接著手指撫上去,似在分辨這兩個字的真偽,於是順嘴說:“葉宮主當知道,我夷山族在三百年前受前朝開國皇帝所托,為初代雲霄宮宮主打造了一把劍,至今還廣為流傳,叫天問,是吧?”

葉霄沒回答,輕輕頷首。

“這震古爍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