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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聲音除了沙啞之外沒有任何像莫文蔚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我窗戶外麵絕望的蛙鳴。

綜合樓從修好的那一天起就沒停止折騰。先是川美的教授來上課,然後是華師大,現在是複旦的教授來了,我朝思暮想的大學的教授來了。我做好蹲踞式起跑的準備,結果還是被擋在新修的寬敞明亮的禮堂之外。原因是在我之前報名的名額已經滿了。我朝裡麵望了望結果看到了某某某,某某某。我不知道這些打開電腦之後除了會開OICQ之外一無所知的人來這兒聽電腦講座有什麼意義,或者有什麼價值。我隻知道我被擋在了門外,不管我拿了多少次計算機考試的A級證書和參加了多少次計算機培訓。我在樓前看了一會兒歡迎牌上大大的“滬”之後,就晃晃悠悠地回家去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家。我這個住校生居然也有了自己的家。

去年的夏天我和小蓓嘗到了沒有風扇是什麼味道,頻繁地停水不能洗澡是什麼味道,麵對一群用可以弄死我們的殺蟲劑也弄不死的蚊子時是什麼味道。小蓓住的女生樓麵朝湖泊,蚊子相對少點。而男生樓則坐落在茂密的樹林之內,我們自我安慰地說森林中有一座宮殿,裡麵住著許多英俊的王子。我每天晚上睜著眼睛聽著寢室裡囂張叫嚷的蚊子總是恍惚地覺得自己站在1999年南斯拉夫的大地上等待不可預計的空襲。

在我和小蓓的忍耐達到最大限度之後我和小蓓一起逃了出來,到外麵租房子。我住在街頭的一棟小閣樓裡,而小蓓住在街尾。中間隔了五分鐘的步行距離。君住街之頭,我住街之尾,共同停電,共同停水。

遇到朋友恭賀喬遷之喜,我和小蓓會滿臉嚴肅而滄桑地說,我們都是有家的人了。

小蓓的房間很大,空空蕩蕩地像個車庫。我對小蓓說我覺得停輛東風卡車都沒有問題。而我的房間很小,停輛摩托之後大概也剩不下多少地兒了,所以我能搬進去的東西不多,最後我選擇了大堆的書和磁帶。看著12平米的房間被我一點一點填滿我有種滿足的感覺,我對自己說這就是我的家了。

之後每天晚上我就在這12平米之內來回溜達,聽窗外絕望的蛙鳴,這些更年期的聲音多少可以衝淡一下生活的無聊。

於是這種狀態就一直持續下來。

四月的愚人節一點也不好玩,以後的日子我和小蓓依然翻來覆去地死,身經百戰。

這個春末夏初我開始瘋狂地想上海小蓓開始瘋狂地想北京。

我做夢的時候常常夢見華亭路上大大小小的老房子,衡山路漂亮的街道,南京路的燈火輝煌,和平飯店粗糙而厚重的外牆,江麵上飄忽而過的汽笛,張愛玲住過的院子,人民廣場上群飛的鴿子,還有我在裡麵進行了3個小時考試的中學,還有浦東,可是我沒有過江,沒有站在東方明珠和金茂大廈下麵深情地仰望一次。

而小蓓卻在想北京的冰天雪地,四合院溫暖的燈光,大串大串的冰糖葫蘆,各種酒吧裡的搖滾樂隊,北大未名湖裡清澈的漣漪以及故宮厚重的黃色布幔及金光閃閃的龍椅。

這個春末夏初我和小蓓就這樣一邊做著白日夢一邊苟且地活著。我說我要考上複旦而小蓓說如果不考數學的話她可以考慮一下北大的問題。

期中考試的情況可以說是慘烈。全年級數學及格的人可以用手指頭數出來,小蓓很開心,因為就數學而言有很多人為她陪葬。她嬉皮笑臉地說一個人的死亡是莫大的悲哀,而一千人的陣亡是不可抗拒的命運,所以她不打算掙紮了。

期中考試的作文題目是《夢裡走了許多路,醒來還是在床上》。結果我寫了我夢中的上海,小蓓寫了她夢中的北京,不約而同。我想我是徹底被這個春末夏初的白日夢情緒控製了。

期中考試之後老師對我們進行考後教育,她說全年級的前二十名上北大清華應該沒有問題了。於是我就樂了,我想我要考上複旦還是大有希望的。

鐘鐘和蚊子去參加成人宣誓了,光明正大地曠了兩節課據說地點是在烈士陵園,為此我和小蓓笑了很久。小蓓說不就成個人嗎氣氛弄得那麼悲壯乾嘛呀。我和小蓓暫時還是未成年,所以我們這兩個孩子可以沒心沒肺地一直笑。

蚊子說宣誓那天陵園裡黑壓壓的到處都是人,你擠我我擠你,烈士陵園隨時有多添兩個烈士的可能。蚊子說宣誓宣了十分鐘,握成拳頭的右手酸得像要掉下來。我和小蓓同時對她說這是growing pains。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寫字台前麵對著窗外黑暗的天幕和絕望的蛙鳴思考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想我應該算個安靜的人吧。我可以—言不發地看書寫字很長一段時間,給我喝不完的咖啡和看不完的書我就可以維持一個天荒地老的姿勢。

我想或許我是一個聒噪的人吧。我在朋友圈子裡嘰裡咕嚕不停說話,小A就曾經說過:你要找郭敬明很好找呀,去高二(3)班教室,看見圍著一大群人,中間那個手舞足蹈唾沫橫飛的家夥就是了。

我想我是一個可以安於平凡的人。我曾經想過如果以後可以在城市的喧囂蔓延不到的地方有一座屬於自己的農場,有自己的牛群和羊群,有自己種下的乾淨的蔬菜,那麼這也是一種幸福的生活。

我想也許我是一個虛榮且向往繁華的人。不然我不會喜歡上海這種流光溢彩萬丈紅塵的地方。我向往寶馬香車揮金如土的生活。

第二天我拿著這個問題問小蓓的時候,小蓓想了很久。最終她和我一起分析出了我甚至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其間甚至用到了生辰八字和指紋掌紋之類的東西。小蓓最終引用了痞子蔡的理論:我們是平凡的人,我們也是特彆的人,所以我們是特彆平凡的人。

人間四月天,人間五月天,日子一天天過,我和小蓓繼續翻來覆去地死。

春末夏初,鳳凰花和鳶尾放肆地盛開。學校隨處可見“摘花一朵罰款五十”的牌子。小蓓看了之後說這年頭物價怎麼這麼貴。

學校的新食堂後麵又在開始修學生公寓了。這個學校總是保持著讓我吃驚的擴張速度。我總是擔心這樣發展下去會不會弄到從食堂到教室需要乘公車的地步。

小蓓依然重複著不斷把數學試卷揉皺又撫平的工作;我依然寫著惡心彆人也惡心自己的作文;我依然每天K掉五十道理科題目;小蓓依然每天背完五百字的曆史問答題。

我和小蓓依然每天消耗1000ml的晶晶亮透心涼的雪碧否則就熬不過極具穿透力的陽光。我有些懷疑自己這樣一直下去到最後會不會像王小波說的那樣死時“腫得像隻透明水母”。

沒有什麼不一樣,春末夏初似乎可以千秋萬代地持續下去

我看著頭頂的陽光一天比一天明亮,一天比一天不可正視,香樟樹投下的影子一天比一天濃密,我開始感到自己在這個春末夏初實在是碌碌無為。

我對我消散的生命激情深深歎息,我為我流逝的光陰捶%e8%83%b8頓足。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我頂多像個遲暮的女人—樣站在青春的河邊大聲吼叫:我的青春!我的青春!

一個十七歲的孩子該有七十歲的悲哀嗎?

那些荏苒的光陰啊,那些一去不回的流水啊,我看到森林裡吹過來黑色的風,我和小蓓在風裡不知不覺地就站了整整一年。怎麼就一年了呢?怎麼悠長的時光就變成了短短的一瞬了呢?水晶球不管是在皇後手裡還是在巫婆手裡,我都想問個明白。

逝者如斯夫!逝者如斯夫!幾千年前有人站在河邊大聲地說。

有一天我和小蓓同時發現了我們每天消耗的雪碧已經達到了1500ml。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我和小蓓都驚詫不已。我想我們又朝“透明的水母”邁出了一大步。

小蓓說:春末夏初結束了,夏天終於還是來了。 ^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我點頭,我說夏天終於來了,我要和我的碌碌無為做個了斷。

我想我真的應該做個了斷。

八月天高人浮躁

我在新的日記本的第四頁寫到:八月是個瘋狂的季節。

高三的學生上天的上天入地的入地,剩下一個空蕩蕩的人間給我。我在天地中間翩翩起舞,可是越舞越淒涼。《荷塘月色》裡的朱自清說:“熱鬨的是他們,我什麼都沒有。”其實我挺熱鬨的,可我還是什麼都沒有。

除了浮躁。八月讓我浮躁。

我開始浪費大量的時間行走於這個城市森林的夾縫,看滿城的燈火搖曳車水馬龍,看一個接一個的街道路牌,看妝容無懈可擊的女子行走時打電話的樣子,看八月天空中罕見的風箏,看自己的腳印剛剛留下便被身後的人群重新踩過,覆蓋,消失,仿佛我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什麼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可我已經飛過,見他媽的大頭鬼。而這一切的一切像是八月對我的一種暗示,我開始逐漸聽懂季節的語言。

我開始放棄速溶咖啡而選擇磨咖啡豆,儘管這樣會浪費掉父母眼中如黃金一樣的時間。一個小時不僅等同於60克金子還等同於一篇規矩的800字作文50個英文單詞20個陌生的化學方程式和3道有難度的數學題。我看著自己製造出來的咖啡常常很有成就感,於是我也明白了為什麼父母那麼喜歡自己的孩子,他們製造出了精密複雜而且對他們言聽計從的小孩子,他們理所當然地更加具有成就感。但我更多的是悲壯的感覺,可我想沒有哪個父母看見自己的孩子會覺得悲壯吧。

我開始白日做夢地設想自己將來揮金如土的生活。我的朋友飛鳶曾經說過她也想過寶馬香車的生活不過一切要以“假如我中了百萬彩票”為前提。夢中的夢中,夢中人的夢中,也許一切都會美麗一點。有一個美麗的新世界它在遠方等我,可是我怎麼去?地鐵?飛機?火車?輪渡?還是像我一樣慢慢地走過去?抑或是像愛麗斯漫遊?

我開始對自己的前途失去信心且搖擺不定。我想成為一個偉大的作家可是卻不希望違背父母的願望成為一個優秀的理工科人才,我想放棄學了兩年的理科而投奔文科隻為了能上一上中文係但這個念頭也在三秒鐘之後被無情地否定。朋友飛鳶說:“就連羅伯特弗羅斯特這樣的智者都會在魚和熊掌之間猶豫不決,何況擺在區區在下我麵前的同時還有鮑魚和大閘蟹。”我想我的問題還要嚴重一點,我麵前擺著滿漢全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