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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候用適當的力度對我的靈魂進行必要的穿刺,好證明我並不麻木,證明我是個好孩子。

杜拉斯。她的那些支離破碎的語法像是海中茂密的水藻,一大團一大團晃動的靈魂,絲絲縷縷將我纏繞。她的文字總是潛藏在深深的水中,你一定要屏住呼吸潛下水去才可以看到那些深水中綻放的美麗焰火,那些華麗到極致的透明幻覺,然後你浮出水麵,大口呼吸,同時迎接暴雨後的虛%e8%84%b1。

還有另外的一些他們或者她們,那些感動我的人。

夢中我是個愛走路的人,我走過了所有書中寫到的村莊以及城市,甚至花朵開遍但空無一人的龐大草原。走過我的泱泱四季,走過我的悲悲戚戚。

駱駝的頭流水的酒/下雪的城市空空的樓/我要拉著蕎麥的手/向著風走/向著雲走/走到落滿桃花的/河的源頭/誰的右手/拎起銀針/挽起袖口/將一枚一枚銅扣/縫在我的世界儘頭

療傷的方式

我是個容易受傷的孩子,打場羽毛球之後,手臂可以因為肌肉拉傷而疼痛一個月。拿著筷子發抖的樣子挺難看的。可是一個月之後我又能握起球拍幸福地流汗了。但內心的傷痕卻可以在每個晚上清清楚楚從頭到尾地再疼一遍,那些傷口就像我一樣,是個倔強的孩子,不肯愈台,因為內心是溫暖潮濕的地方,適合任何東西生長。

我喜歡找一條漂亮的馬路,然後在上麵氣定神閒地走,走過斑斑樹陰的時候我像是走過了自己心中明明滅滅的悲喜。一直以來我希望自己是個心如止水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像白白一樣,“忘記悲歡的姿勢”。可是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麵太大的湖,些許的風就可以讓我波瀾起伏。很多時候毫無先兆的悲喜在一瞬間就可以將我淹沒。

我也喜歡蹲在馬路邊上,看著梧桐樹葉一片一片地掉下來,一直掉滿整個大地。我總是覺得那些樹葉慌慌張張地掉下來是為了遮住一個大秘密,而我掃開落葉,看到的總是黑色的柏油馬路。就像我蹲在路邊看見天上慢慢走過一朵雲,我就會傻傻地望著天空,想看看雲走過了露出來的是什麼,但雲後麵還是那個千年不變的天空,仍是那個天空,總是那個天空。同樣,我家曾有個上了鎖但找不到鑰匙的漂亮的紅木箱子,媽媽告訴我那是個空箱子,可是我不相信,於是有一天我終於用斧子將它弄開了,結果我毫無遮蓋地看到了箱子的底部。為了一些空氣我毀掉了一隻漂亮的箱子。很多時候我就是為了這樣一些莫名其妙的懷疑或者說是由不確定所帶來的恐慌而將自己弄得精力憔悴。我想我真的是個麻煩的人。

身邊的人說我走路的姿勢是寂寞的,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睛盯著前麵一處不可知的地方。朋友說我寫字的時候才是真正寂寞的,眼睛裡是忽明忽暗的色澤,姿勢是一種完美的防禦。其實當我抬頭仰望天空的時候我才是真正寂寞的,可是我總是在隻有一個人的時候才仰望天空。正如那個作家說的那樣:你永遠也看不見我最愛你的時候,因為我隻有在看不見你的時候,才最愛你。同樣,你永遠也看不見我最寂寞的時候,因為我隻有在你看不見我的時候,我才最寂寞。

和我一起玩的朋友很多,也許多到一個廣告牌掉下來就能砸死三個的地步。可是我真正願意去愛——不是男女之愛,而是真正敞開自己的靈魂去接納另一個靈魂的愛——的人,真的不是很多。並且,我不是個高傲的人。我真的是個好孩子,隻是偶爾寂寞的時候會傻傻地仰望天空。

小A說世界上最寂寞的植物是柳,在明媚的春天她抱著滿懷白色的心事,抖落在空氣裡,隨著風飄,一點一點寂寞地白。

我想也許我的前世就是一棵柳樹,站在山風上,在風中開出大團大團白色的寂寞。

誰的寂寞/衣我華裳/誰的華裳/蓋住我傷痕累累的肩膀/誰的明月/照我黑色的鬆崗/誰的孤獨/挫疼山間呼嘯的滄江/那是誰家寂寞小孩/頭插茱萸/夜夜夜夜/縱情歌唱/如此遼闊/如此蒼涼

寫 作

寫作是一種暗無天日的自殺,杜拉斯是這麼說的。

有人說我很會講故事,所以我拿了個在全國相當顯赫的一等獎。其實他們錯了,我一點也不會講故事。我隻是善於把自己一點一點地剖開,然後一點一點地告訴他們我的一切。我不會是個好的寫小說的人,因為我不習慣去講彆人的故事。哪怕我想寫一個宋朝勤勞的農民,寫到最後我還是會扯到自己身上來。甚至我在寫到女主角的時候,我都習慣用第一人稱來鋪展故事,構好框架,然後一點一點填進自己的血肉,這種狀態需要有足夠的神經質才能堅持。

並且我是雙子座的人,所以我寫出來的東西會有很大的反差。我是雙重性格的人,而且明顯,小A總是告訴我說他分不清到底我是個陽光中樂天的人還是個習慣在黑夜裡疼痛的人。

我現在一個人住在學校附近的一座老房子裡,晚上我總是坐在窗台前寫大量的字,一直寫到手指開始抽搐我才停下。小A說我是個不要命的人。還有些時候我坐在書桌前看窗外樹枝在窗簾上投下的影子,晃啊晃的,像是手語。

其實我將來想要過真正平靜的生活,乾一份平常穩定的工作,找一個人好好地去愛,普普通通地結婚,住在一套普通的房子裡。我想我總有一天要丟開寫字的生活,丟開這種內心流離失所的生活。我隻需要做一個好丈夫,當一個好爸爸。我想:緊握在手裡的幸福應該是簡單而透明的。就像兩隻大雁,依偎在一起飛過天空,那麼簡單,那麼快樂。

一直以來我是個性格複雜的孩子,很多人說我很難了解。我於是對他們笑,我是個經常笑的人,可是我不是經常快樂,很多時候當我感到悲傷,淚水還沒來得及湧上來,笑容已經爬上了眼角眉梢。我對我喜歡的人才會生氣,不喜歡的人卻對他們微笑。

直到有天我發現寫字給我帶來的筷感,於是我開始不停地寫字。就像蒙著眼睛不斷追逐那黑色的幸福。

河水的手/黑夜的喉/月光吊起竹樓/是誰為我煮好清酒/那些灼灼的竹簡/那些盛開的傷口/而我的雙子星/一顆在這頭/一顆在那頭

我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我誠實,我不說謊。但如果有天你在街上碰見一個仰望天空的孩子,那一定不是我。因為我仰望天空的時候,沒人看見。

莊周夢蝶

崇明將身體靠在電梯的牆上,手中提著一大袋泡麵。電梯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壞了,狹小的空間裡黑暗似乎有了重量,在上升的加速度中,崇明摸摸自己的臉,發現胡子已經很久沒刮了。

電梯門打開,崇明跨出去,看見隔壁的大媽在倒垃圾。

周先生,你女朋友又出差啦。

是啊,她公司有事。崇明微笑著說。然後崇明走進房間,在紅色的大門無聲地關上的瞬間,他手裡的袋子滑落下來,掉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昂煉將身體靠在電梯的牆上,手中捧著盆仙人掌。前不久壞掉的燈現在已經修好了,在柔和的白色燈光中,昂煉撫摩著自己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撫摩過去,他聽見自己的血液在皮膚下流動時發出的寂寞的聲音。然後電梯門打開,昂煉走出去。

昂煉站在家門口鬆開自己的領帶,然後對著大門喊:寶貝開門,我沒帶鑰匙。

等了幾分鐘之後,昂煉從公文包中拿出鑰匙打開了紅色的大門,然後大門轟然地關閉,然後一切就靜了下來。

昂煉按下電話錄音的鍵:莊先生,您反映的電話故障已經解除,謝謝您的合作,再見。

昂煉關掉電話錄音。整個房間又安靜下來。

“Jessica離開已經9天了,我一直相信9是一個輪回,可是她還是沒有回來。以前Jessica出差的時候我就懶得自己做飯,所以我吃泡麵。隔壁大媽每次見我提著一口袋泡麵都會問我你女朋友還沒回來啊。” ⊕思⊕兔⊕網⊕

崇明站在浴室的鏡子前麵,他刮著自己幾天來都忘了剃的胡子。浴室的燈是淡藍色的,是Jessica專門桃的。崇明一直覺得這樣的冰藍色讓房間顯得過於陰鬱,於是Jessica就把 大門的顏色換成了紅色。

“這把剃須刀是Jessica從上海帶給我的,她總是去上海出差。這把刀不是很鋒利,剔除不徹底,偶爾會留下一兩根殘留的胡須。可是我喜歡這個Basic牌子的刀片,鈍重的刀片滑過臉頰時的感覺,像是飛機起飛時刻恍惚的眩暈。”

崇明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指著鏡子裡的那個人說:你看你呀,臉色蒼白,好好地做做運動吧,眼睛紅紅的,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沒睡好啊?是不是哭過了?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 哭呢!這樣多不好。

昂煉在樓下的看樓門衛處。

老伯,有我的從南京來的信嗎?或者包裹?肯定有吧。

哦,莊先生啊,沒有你的信。

那從南京來的包裹有嗎?您再仔細找找。

哦,沒有啊,那謝謝您了,我先上去了。

昂煉站在門口,他眯著眼睛微笑;寶貝我知道你回來了,開門吧,我沒帶鑰匙。

然後昂煉拿出鑰匙,打開門走進房間。

電話錄音:莊先生您的西服已經洗好了,請明天來取。

昂煉站在陽台上為那盆仙人掌澆水。

“以前Rebecca也很喜歡養仙人掌,她養過的仙人掌曾經開過非常美麗的花,可是後來有一次仙人掌死掉了,Rebecca連著花盆一起丟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養過。我不知道自己養的這棵仙人掌會不會在沒開花前就死掉。”

昂煉想等到Rebecca回來的時候,這盆仙人掌也許已經開出美麗的花了,想到這裡昂煉很開心地笑了,像個孩子一樣露出好看的白牙齒,眼睛眯起來。

“最近上海的天氣越來越熱,整個城市的空調一起強烈地運轉,我擔心有一天這個城市會突然爆炸,然後所有的人都死了。但最好等到Rebecca回來之後再毀滅吧,那時候一切都不見了,我和Rebecca還是在一起。”

昂煉站在十二樓的陽台上俯視這個萬丈紅塵的上海,他想起曾經有個女作家說這個城市是艘華麗無比的海上航船,可是即將傾覆。

灼熱的風從夜色裡破空而來,吹在臉上有些疼痛的感覺,昂煉摸著自己的臉,覺得胡須很紮手,於是他走進浴室,拿起Basic牌子的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