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那樹上的麻雀都有些不忍,撲簌著翅膀逃離開了。
“羽!彆這樣,彆想那些……”
郝烈將女子緊緊抱在懷中,試圖將人安撫住,懷中的人麵色卻越是痛苦起來,急的他轉身便是向著容淺夜吼道:“你不要說了!你這是要將她逼瘋不成?”
“不是!不是!……”女子隻是抱著頭,一個勁地說不是。
他看不得懷中的女子這般痛苦,一個手刀狠狠下去,那人這才軟了身子,安安靜靜地在自己懷中閉了眼。
似乎是突然就從夢裡醒了過來,容淺夜怔怔地看著那剛才似乎是陷入瘋癲的女人良久,那人容顏精致不再,似乎一瞬就蒼老了十年,鬢角突然就現出了斑白。
她,從來未曾多看過他一眼;似乎,他也早早就與她疏離了,疏離到,他都忘了,她其實一直在變老,她也隻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而已。
也許,她一直,一直,因為失去,因為思念,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哭。
因為太傷心,因為太孤單,所以,她看不到他。
他突然後悔了起來,今日,為何自己把持不住,像個孩子似的,對著這所有的人哭訴?說了,又如何,結果隻是又讓一個人受傷。
是否,自己這樣的人,真的該死?活著,本來就是來承受這一切罪孽的。
她其實活在假象裡,才會更幸福,他卻是生生將這一切虛假掩埋,剝奪了她最後做夢的資格,逼著她麵對現實。
他容淺夜,又何嘗不殘酷?現在他後悔了,自己一人,默默地離去不是更好?這個曾經叫做“娘”的人,守了十幾年的孤單,如今也算是有人護著了,該好好地過完後麵的路,他不該打擾她。
“你好好睡上一覺,明日什麼都過了,一切不過夢……”
正要走上前去仔細地看看這個叫做容蘇羽的女人,卻是還未來得及抬出一步,那畢生的內力已是壓製不住丹田內翻江倒海的疼痛。
“噗”的一口,烏黑的血,便是染臟了那光滑白淨的大理石地板,那般突兀。
“王妃!”
“嫂嫂!”
那王座上的人終是坐不住了,明黃的龍袍在空中劃過風一樣的弧度,在兩個丫鬟前麵,一把將那搖搖欲倒的人扶住。
“來人!給朕宣太醫!”
從來麵上紈絝不羈的皇帝,今日卻是第一次露出了驚慌焦急的神色,不顧一眾大臣驚詫的眼神,彎身便是要將人抱起來往著太醫院而去。
“皇上,不用了,我自有療治的法子,你先莫要……管我。”
眼前的世界,不斷地變得模糊起來,似乎是,這個世界在慢慢消失,崩塌。
已是半闔眼眸的人,眉頭皺了幾皺,終於還是沒能閉眼,隻是靠著身旁這一不熟悉的肩膀,艱難地呼了幾口氣。
“你莫要說話,朕這就帶你去太醫院,朕的皇宮裡,有著這天下最是厲害的名醫,他們能將你的病治好。”
李暮寒以為,這個人,根本就不想活了,哪知,那人卻是伸手製住他的動作,道:“無事,今日隻是積怨攻心,惹了毒發,這以前也有過,我自己幾根銀針下去便好。”
“來人!速去取銀針!”李暮寒相信他的話。
容淺夜也不搭話,隻是有些艱難地盤坐在地上,自己從袖中摸出一根銀針,在身上幾處大%e7%a9%b4紮了針,運功了一盞茶的功夫,麵色才稍微緩和。
再睜開眼時,麵上竟是恢複了些許的血色,又是惹得周圍人一番詫異。
這時,那距離這裡不近的一眾太醫院的人才匆匆趕過來。
“你可好些了……”在一旁守著的李暮寒正要上前一問,卻是被遠處太監尖細的聲音打斷。
“太後駕到!”
……
急匆匆地趕過來的蕭子情,看著在場兩人暈的暈,吐血的吐血,臉色都白了,幾乎是不顧體麵跑著趕過來的。
“孩子!”
帶著些銀白的衣衫,將那孩子一身的血汙襯托得很是明顯。
“夜兒,你這是怎麼了?”
她隻來得及看那暈過去的人兒一眼,便又立馬將視線從那郝烈緊緊抱住那人的手上撤開,去查看那似乎更是嚴重的孩子情況。
“太後娘娘無須擔憂,我無大礙。”被李暮寒攙扶起來的人,怕自己一身的血汙臟了太後那金貴的衣衫,下意識地躲開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子情雖是早就一路聽了宮人彙報,可是,還是有些不明白,這羽兒和自己的孩子有什麼過不去的?母子兩竟是鬨得這麼僵。
“母後,這事,說來話長……”
一時間,李暮寒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看了幾眼那跪了一地的太醫,他現今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這容淺夜身上到底是中的什麼毒物,竟是連那孟滄都解不得。
他想讓他好好的。
他以前不知道,原來,有些人,想好好活,都那般不易,有些人,卻是不珍惜。
“先不說這個了,你們快些來與王妃看看。”蕭子情著急容淺夜病情,急忙轉身與一眾的禦醫吩咐。
……
“太後娘娘,在下`身體有些不適,想先行告退,這就不打擾你與皇上說話了。”
突然就似好轉了的人,對著那愣住了的太後微微躬身,便是不待人回答,翩然轉身,往著宮外走去。
“嫂嫂身子不適,今日就留在宮裡休息一日,朕會讓宮裡的禦醫與你好好看看,待開了方子再做定奪。”
李暮寒有些焦急地追上那人,他覺得,他今日,不能放這人離開,他,病得嚴重。
“夜兒,你現在身子看著著實不好,先留下來,讓禦醫診治一番。”
蕭子情看著容淺夜急著要走,也不敢再多問什麼,如今唯一掛念,就是他這身子,她怕他,是撐不住,在逞強。
這孩子,他的夫就在這裡,他一個人,是要往哪裡去?
“我今日就是留下來,也不見得會多活一刻。我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好好看這天下的美景,沒有吃遍這天下的美食,沒有喝遍天下的美酒,這剩下的日子,我不想再荒廢在你們為我鑄造的金籠裡,還請皇上,放我一條生路”,看著那人,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你若是要問我罪,我甘願受罰”。
“待在李家,你就這般難受嗎?”說這句話,李暮寒自己都覺得無力,因為,這一切,他都是看在了眼裡,從開始的好奇,到後來的震驚,再來現在的疼惜。
疼惜,這世上唯一叫做容淺夜的人。
這話,卻是惹來了容淺夜一聲嗤笑。
“說實話,從開始,我就是利用你們而已,現今我對複仇已無興趣,你們便是半分價值都沒有,我待著在這裡一日,便是痛苦一日,早就想離去。”
千千萬萬的束縛,全是帶著尖刺的荊棘,將人緊緊纏縛,也許,開始會忍著,隻是,後麵,利刺紮入了血,嵌入了骨,痛的太厲害,就會哭。
容淺夜以為,他會將這所有的痛,直接帶入棺材,待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就將這一切留在了過去;卻是今日,就覺得不是自己了一般,慢慢地,將那心裡的所有深深淺淺化了膿、散著臭味的傷口拿出來與彆人觀看。
本來該是一場大戲,卻是中途他自己受不了了,生生叫了停,這一停,便覺得累了,想在剩下的日子,都好好的休息。
“你在說什麼,朕聽不懂。”←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聽不懂的,是在場的所有人。
容淺夜轉頭,看了一眼那依舊是閉著眼眸靠在石柱旁似是睡著了的人,移步過去,在那人兩步之處停下。
“你們可知,我來你們李家,一直未曾有任何行動,無非就是為了得到李未央這一顆重要棋子的信任?”
演戲?演著演著,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有時候,似乎也忘了演戲。
“我一直苟延殘喘在和雲國下一盤棋,你們李國的李未央,就是我棋盤上唯一能與雲國勢均力敵的棋子,所以,即使做了男倌,我也苟延殘喘活了下來。當年,若不是看著他有一身出色的軍事才能,我早就拿了他的命,好早些從那個女人手裡解%e8%84%b1。”
“你……”李暮寒聽著這些話,看著麵前這明明乾淨若水的人,心裡的震驚難以言說。
“你們以為當時我為何乖乖跟他來這京城?”
其實,他未曾說謊話,這就是當初他做好的計劃,他的棋盤,沒有固定的走法和棋子,所有的,所有的,都隻是為了等一個“王”出現,在這張“王牌”出現前,沒有棋子的他,寧願自己作為棋子,偷得苟活便好。
可惜,他早就聽說,李未央是個冷情冷心的人,他不知道該如何獲得他的信任,哪裡知道,他冷情冷心,是與彆人,不是與他。
開始,他以為,這個叫做李未央的人,也是在利用他。隻是,越到後麵,他就迷茫了,這沙場的霸主,是否是比他乾淨千倍百倍的。可是,有時候看到他對彆人那般,他怕,他在與他演戲。
智者,多謀。李未央行事詭譎,用兵不以常規出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有時候,也會怕他。
他怕,知道了真相,他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背叛,這是什麼滋味啊,他嘗夠了。
心裡,自己好似又知道,李未央,不會背叛他。隻有他,背叛他,是嗎?
“我思來想去,這世上,我剩下的最好工具,無非就是為他編織一張牢固的情網,將他困在網中央逃離不得,隻有這般,他這樣冷情的人,才會乖乖聽我的話。嗬,兵符?那些我拿著有何用?千千萬萬個兵符抵不過一個李未央,你們說是不?”
作者有話要說:
☆、誰離不開誰?
那一身白衣的人,此時,麵上神情再不是開始時死灰一般,轉眸勾%e5%94%87一笑,就似一失了江山的王者,%e8%83%b8有謀略,腹有千秋,再是落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氣勢仍在,談笑仍可定江山。
場上的氛圍,突然就靜得出奇,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切都在彰顯著,有什麼東西,即將爆發。
“嘩啦”一聲,杯盤碎裂了一地。
“孽障!”
眾人反應過來之時,就看著那蕭尚書已滿是怒容地看著容淺夜,那一聲,飽含怒氣,有隱隱有如同父%e4%ba%b2一般的怒其不爭。
“這楊家的男兒,哪個像你這般活得踐祚?這男兒戰場殺敵的功夫你不學,偏生學些女人下三濫的招數,你可是知點廉恥?!……”
就似站在前麵的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眼睜睜看著他走入歧途,身為家長卻是無能為力,又急又氣,蕭淸辭越說越是身子都在開始發抖,一口氣硬是哽在喉嚨上不上,下不下,臉色瞬時開始發白了起來,指著那一臉驚愕的人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若不是身後的書童及時上前與他順氣,恐怕就會一口氣哽不過氣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