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瀾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一個人的死活，對我來說並不值得在意——所以就算是殺錯了，那又能如何？”

……果然。

“而且……你真的覺得，你沒有這個價值麼？”

“……嗯？”

“滅龍珠下龍魂無數，被血腥浸染、怨氣纏繞的滅龍珠，要淨化器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就算太乙手段高，滅龍珠在他手中那些年，也不夠他完全解決這個問題……尤其是，當滅龍珠以靈珠子的身份轉生化形，有了人的軀殼之後。”敖瀾的準備功課做得不錯，對靈珠子的調查也顯然全麵到了僅次於最了解哪吒的太乙的地步，“靈珠子的戾氣，根本就不是一個凡人的身體承受得了的。好在太乙這點察覺的也早，給哪吒用無垢淨蓮重塑了身軀，然後送他下山助武王伐紂，借戰場殺戮發泄他身上戾氣，如此，才保得了哪吒依舊是哪吒。眼下的哪吒，比起當初殺他之時，力量強了許多，但天生的滅龍珠之力，卻是弱了不知多少。”

“但僅僅這樣，未必抑製得了滅龍珠天生凶性……尤其是，當他麵對他從根源上痛恨著的龍的時候。”

“但很巧，當初他麵對敖華的時候，卻因為某個聰明人而壓抑住了自己的殺性……你說，我會覺得這個人，沒有這個價值麼？”

“醫令大人沒來過這裡。”

“這樣麼……”得到並非希望中的答複，哪吒皺了皺眉，轉身出了醫帳。

這個時候，他能去哪兒？

還是說……

不祥的預兆掠過心頭，哪吒一皺眉，轉身向滴水藏海陣跑去。

……如果是平時，那陸軻搞不好真的會笑……可惜眼下這個時刻，哪怕敖瀾聲稱哪吒對他心比金堅，他也笑不出來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種事情知道了總比不知道好……歎了口氣，陸軻開口道：“好吧，我該對你說聲謝謝……至少我明白了。”

“哦？”

既然明白了，那麼有些事，做起來也就無憾了。

陸軻在心裡默默回答道。

他可不是隻為了八卦才在這兒囉嗦這麼長時間的，而是有自己的布置……說起來敖瀾運氣也差，手上那麼多把千鱗刀，他拿出來的那一把，卻偏偏是陸軻的“駐魂”。

隻有那一把刀，不管在哪裡，陸軻都有把握完全掌控。

之後的事情也就不用說了，敖瀾的心緒因為過往回憶而無法做到足夠細致地掌握結界內外發生的一切，而他也趁著敖瀾最激動的時候，把千鱗刀叫了回來，時刻準備著。

敖瀾太大意，也太小瞧他了——要知道，就算是蟲子，也能咬死比它大得多的人的。

一把千鱗刀，做不到什麼，但若是一把駐魂千鱗刀呢？

敖瀾身上有鎧甲保護，不太好下手，但頸項和之上的頭顱，可是完□露的……

不過一旦駐魂千鱗刀毀，那他自己……

“……算了，”陸軻無可奈何地一笑，“誰叫我喜歡他。”

滴水藏海陣外。

“該死……”注意到地上腳印與水跡，哪吒臉色漸漸變得陰沉。

現在看來，是他最不希望的那種可能……

不管下水有多麼危險，現在看來，他是必須下去一探了。

就在哪吒準備入水的同時，水麵驟亮，緊接著，沉悶的爆炸聲自水中傳出，有人自水中猛竄而出，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陸軻！”

心裡一緊，哪吒疾步衝了過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讓哪吒慶幸的是，陸軻的情況還不錯。

雖說麵色蒼白，但眼睛還是睜著的，渾身上下濕了個透不差，不過看到哪吒的時候居然還有心衝他一笑。

“你怎樣了？”半跪著把人扶起來，哪吒緊張道。

“好疼。”陸軻眨了眨眼，低聲道。

“是敖瀾？”既然人是從滴水藏海陣裡出來的，那十有八九是敖瀾乾的好事——想到這裡哪吒不由惱怒，若不是顧及著陸軻情況，他還真想當場下去找敖瀾來個單挑……

“嗯。”陸軻點了點頭，“是他沒錯……”

“那你……”

“沒死。”陸軻笑了笑，“隻是壞了一樣東西。”

“難道你……”外表無傷，表情卻那麼難看，莫非……“你把那把不能動的千鱗刀爆了？”

“嗯，沒錯。”陸軻承認地倒也爽快。

“你想找死麼？！”

“要不是這樣，我也會死啊。”陸軻撇嘴，“敖瀾請我去，難道會是請我吃飯的不成。”

“你……”哪吒咬牙，“我帶你回去。”

“哎哎，等一下。”陸軻拽住他，“我還有句話要問你。”

“什麼？”都這樣了這家夥居然還有空扯其他的……莫非……

“那個問題，你的回答是什麼？”

那個問題……

哪吒一時怔住。

良久，他慢慢開口道：“那種事……等你好了再說吧。”

“還要等麼……”陸軻垂了眼，嘀咕道。

“元神受創不是小事，如果不好好休養，就算我告訴你，你搞不好也會忘了。”哪吒道，“還是老實休息一下，等痊愈再說。”

“……是麼。”陸軻抿了抿嘴%e5%94%87，若有所思。

“當然……所以，起來吧。”

哪吒手略用力，打算把陸軻從地上拉起來，但陸軻腳步不穩，一晃，就衝著他倒了下去，撞進懷裡。

“這就是你亂跑的後果……”習慣性的打算損上幾句，也算是活躍一下眼前的氣氛，但下一瞬，哪吒怔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自%e8%83%b8口傳來的，是劇烈的疼痛。

但那種疼痛，卻完全比不上雙眼所見的驚愕。

陸軻漠然地向後退了兩步，鬆開手，放任哪吒支撐不住地半跪下去。

他的左手中，握著一柄閃亮的匕首，而這柄匕首，剛剛刺入了哪吒的%e8%83%b8口。

那是曾經握在敖瀾手中的龍牙匕。

“怎麼回事……你……”傷在%e8%83%b8口，一時連說話都覺得困難。

“我……怎麼了？”陸軻眨了眨眼，原本漠然的神情漸漸變成惶恐，“我為什麼……唔！”

他的手死死按在額頭上，滴滴冷汗滑落，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是慘白一片。

“難道是法術……敖瀾麼……”傷口很疼，可右%e8%83%b8畢竟不是要害，忍了片刻後，哪吒感覺自己已經有所好轉，便慢慢走向神情惶恐的陸軻，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彆擔心……沒事的，等到回去，我們去找你師父……呃！”

就在哪吒說話的同時，原本幾乎呆掉的陸軻眼神忽然一凜，右手按上哪吒肩膀，左手龍牙匕猛轉，竟是再次將龍牙匕刺進了哪吒的%e8%83%b8口！

原本就已經受傷的哪吒無法躲閃，隻能任由那柄匕首再度刺入，帶出更加刺眼的紅。

被龍牙匕再次刺入身體的感覺，比第一次還要疼。

“抱歉。”微微一笑，陸軻望著哪吒不敢置信的臉，悠然的把匕首慢慢抽了出來，任由血液飛濺到他身上，“太久沒活動，害得我一時忘了左右。”

“應該插這裡才對吧，還好，你的信任給了我再來一次的機會。”

“說起來，應該也不止一次才對吧？以你的能耐，要發現龍牙匕的氣息其實也不難……還是你，關心則亂了？”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冷血無情的靈珠子竟也有因為旁人而亂了心神的時候，還真是讓人吃驚啊。”

他的笑容如同之前那些微笑一樣，帶著些玩世不恭的戲謔，可昔日溫暖的笑容，眼下看在哪吒眼裡，卻是如墜冰庫的寒冷。

蓮花化身的恢複能力極強，但短時間內連遭重創，就算是哪吒，眼前也開始漸漸模糊。

為什麼……不對，你到底是誰……

口中不斷湧出的鮮血，蓋住了無法出口的聲音。陸軻卻仿佛與哪吒心領神會，他低下頭，扶住已經站不住的哪吒，在他耳邊輕聲耳語：“我是誰，難道你還不清楚麼？”

“……”

帶著滿心的不甘，哪吒慢慢閉上眼睛。

在意識沉淪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的，是一雙不一樣的，陸軻的眼睛。

“陸軻！”正當陸軻看著昏迷的哪吒若有所思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憤怒的咆哮。

微一皺眉，陸軻當即打算立刻後退，卻不料被右%e8%85%bf拖累，動作緩了一緩，僅是一瞬，一條白影從他身邊竄過，卷走了重傷瀕死的哪吒。

“失算了。”看著顯形出來的白無常，陸軻有些不悅地皺眉，“竟然忘了，還有個能藏在暗中的……”

“你是誰！”雙眼已經變為金紅，白無常渾身毛發乍起，儘顯野獸凶性。

“啊，這個問題剛才好像也有人想問來著……不過你還不認識我麼？雲煙～”

那是陸軻的聲音，懶散戲謔，還帶著一絲惡劣。

但那個人，不是陸軻。

“我問你，你是誰。”怒氣被慢慢遏製，白無常的聲音一點一點冷下去，“我看到的那個人，可不是他。”

他擁有著能夠看透魂魄的鬼眼，無論現在這個“陸軻”外表是怎樣，裡麵的魂魄，已經不再是那個和他相伴多年的人了。

那個人……

笑容散去，換上白無常陌生的高傲冰冷，“陸軻”搖了搖頭，似是遺憾遊戲不能繼續。

他順手甩了甩鋒芒逼人的龍牙匕，抬手輕輕抹過龍牙匕的鋒芒，然後，慢慢走到滴水藏海陣旁邊。

下一瞬，滴水藏海陣中爆起比前一次更加劇烈的水花，白色的水柱直衝天空，緊接著飛散開來，形成絢爛的噴泉。一條碧青巨龍自“噴泉”之中探出頭來，望著岸邊之人。

抬手摸了摸龍頭，“陸軻”連看也懶得看白無常一眼，緩緩開口道：“吾乃東海龍王三太子，敖丙。”

第一百六十四章

“感覺如何？”感受著手下龍鱗細膩的觸?感，敖丙隨口道。

敖瀾並未直接與他以精神聯係，而是以龍身發出一陣愉悅的輕%e5%90%9f——在外人聽來或許沒什麼，但是對龍來說，這陣龍%e5%90%9f象征的意義可是意味深長。

敖丙眼睛略略眯了眯，似是極為滿意敖瀾的反應。

“那兩個……”敖瀾頓了頓，才以精神感應說道。

“哦……對了，我都快忘了。”敖丙一臉恍然大悟，順手往眼前水中一點——一條水龍猛然竄出，衝著白無常便直直撞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白無常並未閃躲，而是呆立原地。直到被那條水龍撞上之後，才乾脆的……散了個乾淨。

“水霧化身。”敖丙看都懶得看一眼，直接道，“不愧是最擅操縱雲霧的異獸，果然有些能耐。”

“雲也好，霧也罷，都是水。”敖瀾以心音回應。

隻要是水，就逃不過龍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