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說上七天七夜也未必說得完。陰陽、五行……其中的道理，哪怕是修為高深如那幾個，也不敢打保票說自己能夠完全窮儘。”陸壓站在那裡，神情平淡——不，不能隻用平淡形容，準確說，這是陸軻第一次看到的一種表情。

虛無，淡然，那雙眼睛裡麵仿佛蘊含了天地間一切情感，又仿佛什麼都沒有。他無法形容這個表情代表的到底是悲還是喜，又或者，什麼都不是……

一種……無比接近於他曾經想象中“神仙”的表情。

“但如果要我來說，一切其實很簡單——那些高深莫測的一切，說到底，不過是這個而已。”他望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虛無，微微一笑，“而我要你們掌握的，也是這個。”

“怎樣，有信心麼？”

第一百四十一章

界牌關外這處山穀沒什麼秀麗景致，也沒出過什麼有名人物，平日裡雖是人來人往，卻連個名字也沒有，需要稱呼它的時候，大多用“關外那座山”來代替。

可誰又能知道，在這處不怎麼起眼的小山穀裡，將會發生一場注定成為傳說的戰爭。

元始天尊依舊是那身白衣飄飄的打扮，腳踩祥雲站在半空，神情不怒不喜，自有一派宗師氣勢。

他的眼靜靜望著不遠處的萬仙陣——此刻萬仙陣外雲遮霧繞，那雲也是經由術法變來的妖雲，以他之眼亦無法直接看透。若是用上穿雲眼一類法術也許能看清，不過麼……

難得能這麼奢侈地鬥上一場，何必用那種小家子氣的做法減少樂趣呢？

“道兄，你說一會兒迎接我們的，會是什麼呢？”

老子一直半閉半開的眼皮略略抬了抬，又有氣無力地垂下去：“不管是什麼，總歸是不好闖的殺陣。”

停了停，他又道：“我還無妨，畢竟與你們兩個不是一路，他也要敬我一聲，可是你們兩個……”

後半句話老子沒有點明，元始天尊也不需他點明，隻是搖了搖頭，道：“反正道兄你進陣也是為了以防萬一，真正的殺手，還得我來扛……同門師兄弟，何必如此？”

同門師兄弟……啊……

老子望了眼萬仙陣——他知道，此時通天教主正在那兒等著他們兩個。外圍的萬仙陣不過是一層屏障，防著他倆帶進去太多人，對付他倆的真正殺招，還是裡麵的誅仙劍陣。

那是這天地間殺性最重的陣法，由通天教主自己運作的誅仙劍陣，即便是自傲自信如元始天尊，也沒有必定能破陣的信心。

想到接下來即將麵對的，那沉靜千百年，幾成一潭死水的道心，居然也有了微微的波動。

“時間差不多了，想必那些小輩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元始天尊一揮袍袖，足下祥雲托他飄向眼前的萬仙陣。老子眉眼未抬，身下青牛卻慢吞吞踱起步子，跟在元始天尊身邊。兩人動作看似緩慢，然而瞬息之間已經飄到萬仙陣之前，直麵了那咒法形成的濃厚妖雲。

雲色黑灰，間或雜有縷縷血紅，若是仔細觀視，還能隱約在雲中看到些許作張牙舞爪狀的淒厲鬼影，足見構成這妖雲的法術不是正道——也不知布這妖雲的人用了多少心思，整片妖雲將萬仙陣裹了個嚴嚴實實，雖不斷流動翻騰，可陣外之人卻愣是連一絲一毫窺知陣中情景的機會都沒有。

不差麼，通天的徒弟——眼睛微微一抬，元始天尊連動也懶得動，開口一喝：“開！”

出乎元始天尊意料，原本密密圍著萬仙陣的妖雲在此聲之後忽然開始波動，黑雲上血紅翻湧，原本隻是隱約可見的鬼影瞬間增多，發出淒厲鬼嚎，那銳利的聲音直刺人心，竟仿佛要把神魂也一並震碎一般。

“原來如此……”元始天尊的聲音裡難得多了些許讚歎，“若不是我們兩人當了這個先頭軍，光這一手，就能損了闖陣之人半成元氣——可惜了。”

說完，元始天尊伸手觸上妖雲——隻是一個接觸，整片妖雲如遭雷擊，劇烈抖動起來，轉瞬之間，偌大一片妖雲竟然散了個乾乾淨淨。

萬仙陣中，似乎有一人口噴鮮血，倒了下去。

“好了，開始吧。”

元始天尊身後不遠處，玉虛門下眾仙正遙遙觀視著萬仙陣前景象。待元始天尊破去妖雲之後，玉虛門人發生了些許騷動，似乎是有誰被這乾脆利落的一手震到了一樣。

太乙真人倒是很淡定，手上捏了個光華流轉的玩意兒遠遠看著陣，眼神遊移，也不知在想什麼。

一旁玉鼎打量他兩眼，慢悠悠開口道：“也不知陸壓道友去了哪裡……”

“……”太乙真人沉默，隻是捏著法寶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些——還好那還是件法寶，彆的不說，至少抗壓能力還是很強的。

玉鼎真人依舊慢悠悠：“唉唉，多日不見，也不知他們如何了……”

“……”回應他的依舊是沉默——玉鼎瞄了一下那件可憐的法寶確定太乙真人已經在心裡擬好了教訓拐帶他徒弟的陸壓一二三四法之後輕咳了聲，換話題道：“這萬仙陣可是大陣仗，又有誅仙劍陣居中為樞紐主持運作，破起來可是不易。”

雖說眼下玉虛門人幾乎來了個齊全，可是論數量，他們卻是遠遠比不上對麵的碧遊眾妖，而且他們幾個中流砥柱還在之前的戰役中或多或少傷了元氣，雖說因為事先有準備而恢複得挺快，可這七折八扣下來，麵對烏壓壓一座萬仙陣，沒信心是不可能，可底氣十足麼……似乎也差著點。

好在以楊戩之能，自保是沒什麼大問題的，而且他身份特殊，又不在封神榜上，想必就算有了“萬一”，也落不到他頭上。

至於玉鼎自己……作為玉虛門下流氓中恢複能力最強者（事實證明，血厚才是PK的王道），他對自己的安危倒真是不怎麼放在心上。

“時候也差不多了，準備入陣吧。”太乙並未直接回答玉鼎的問題，而是在看到妖雲散去後說了這樣的話，“記得讓那幫小輩小心點，就算萬仙陣裡麵湊數的妖魔很多，可也有不少硬骨頭，陣勢變化捉摸不定，真要有個萬一，誰也幫不了他們。”

幾乎是同一時刻，某個隱秘的陣法之內。

“時間也差不多了……半月苦訓就為此刻，著實難為你們了。”陸壓悠哉遊哉地背著手，嘴上說是“難為”，可臉上卻看不出半點真心來。

“不‘難為’……”陸軻的聲音怎麼聽怎麼帶著咬牙切齒的意思，“一點都不‘難為’，之前那段日子，著實讓徒兒受益良多！”

“這段時間確實麻煩師叔了……”難得哪吒說客氣話，可惜那語氣實在比陸軻更帶殺氣，“以後若有機會，定要好好‘報答’！”

“哎呀哎呀，何必如此客氣。時間也差不多了，準備出發吧，你們的任務可艱巨得很——如何，有信心麼？”

陸壓的語氣，一瞬間讓陸軻穿越到了半月之前——陸壓擺著高人款地丟出那個好香的誘餌的時候。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否則回到那時候，他一定要在說出那個該死的“有”之前，先把陸壓好好打上一頓……

◆思◆兔◆在◆線◆閱◆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對於過去那半個月，即便適應力強悍如陸軻哪吒，也不得不感到心有餘悸。畢竟就算是他們這等強人，突然被扔進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也要怔愣一陣——光怪陸離一個詞可能還不夠形容，照陸軻的看法，一個正常人想要看到那個世界，除非他灌下去幾瓶高度白酒然後再來點不合法的小藥丸，最後再被扔到迪廳裡麵去HIGH上一陣子，腦中的感受才能和他們剛被扔進去時感覺相似……

在那個世界裡，聲光完全變成了一片混亂，眼中所見儘是一片七彩斑斕，還是不停轉動的。在那兒待上一段時間之後甚至會讓人完全混淆上下左右，連邁步都邁不得。

若隻是這樣也就罷了，適應一陣子總能習慣，但問題是那個奇妙的“世界”根本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還沒等他倆多喘兩口氣，從四麵八方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襲擊。雖然每一擊力道不大，可來勢凶猛，又極多，即便是以他倆的能耐，也是一陣手忙腳亂。

而且那時他們才發現，入了那詭異世界，連身上力量都和往常不一樣，光適應這種新的法力運轉方式，就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

回想往事，陸軻頓覺百般苦楚在心頭——開頭那段日子，他在心裡送了無數詛咒給他那位敬愛的師父大人，而等他們千辛萬苦地出來得到陸壓一句“不錯，等會兒的下一個也要努力”之後，要不是已經完全沒了力氣，陸軻絕對會和哪吒合起夥來把陸壓揍上一百遍……

而那時他們才知道，他們之前被丟進去的那個奇妙的世界，其實是一個由陸壓布下的入門級防禦陣法。之所以在他們眼中成了那樣，則是拜陸壓奇妙的法術所賜。這裡麵具體的理論隻有陸壓清楚，可連他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大略解釋說，當時哪吒與陸軻是變成了和他一般的純粹能量的形態，所以在他們眼中原本有形的天地萬物化為無形，而原本常人眼中無形的陣法，卻轉為了有形。在這種狀態下，原本不管多麼玄妙的陣法都能被他倆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潛入破壞，可以說是一切陣法的克星。

隻是這法子雖然玄妙，可除了始祖陸壓之外沒人能學得來——畢竟天底下像他那樣原本是純粹能量體、又能修煉到他這般地步的修行者，也僅僅有他一人而已。

換言之，這事兒對陸軻來說根本沒什麼實質上的好處，能讓他寬慰些的，也就是至少還有哪吒陪著他一起這個事實而已……

“半月苦修隻為今日，二位，加油吧。”看陸軻表情，陸壓就清楚他在想什麼，也不以為意，隻是笑眯眯擺了擺手，做出“上路吧”的手勢。

“……早晚有一天……”陸軻磨牙。

“走吧。”哪吒拍拍他肩膀，陸軻鬱悶地轉頭看著他——喂喂，彆告訴我說你能忍了這口氣……

“放心，到時候我幫你。”哪吒平靜道。

“你們兩個小子，欺師滅祖的事情說的也這般輕巧……”陸壓憤憤不平，可惜兩人默契十足的不理他。他也隻能嘀咕兩句“不知天高地厚”一類的抱怨，接著還得老老實實做好準備，把倆小混蛋送進萬仙陣去。

臨走之時，陸壓滿臉嚴肅：“還是得囉嗦兩句——萬仙陣可不比之前那些小打小鬨，你們兩個進陣之後若不小心謹慎，可會死的什麼都剩不下。”

“明白。”陸軻笑笑。

“知道。”哪吒點頭。

“……唉，說也說不聽……算了，進陣之後記得讓雲煙小心謹慎些，就算你們兩個出事，他總能把你們帶出來。”陸壓搖搖頭，道。

“聽到了吧，雲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