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為心虛地看了眼薑子牙,確認他老人家正在忙著和彆人寒暄沒注意到這兒,才乾乾笑了兩聲,小聲道:“沒什麼的……舉手之勞罷了,再說幫了道兄也等於幫我自己……”
“話不能這麼說,”殷洪認真道,“我確實欠了道兄的,可之前我跟師父提起這件事……”看陸軻臉色瞬間變黑,殷洪趕忙又補充了句:“但是我跟師父說過不能告訴彆人的……”
“……”“不能告訴彆人”這句話隻要說過兩次以上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殷二爺你不知道麼……
陸軻內心默默淚流滿麵,那邊殷洪還在絮叨:“我本想送你些什麼……”
這句話給陸軻帶來的效果明顯是興奮劑類的,當下他耳朵就豎了起來,可惜殷洪的下一句就是:“但是師父說,令師曾經給他帶過話,說堅決不要給你任何東西,否則會給你帶來很大麻煩……”
“……”
陸軻現在隻想乾一件事情——把自家那個不僅不會給徒弟幫忙還愛給徒弟拆台的師父大卸八塊……
娘的我說你怎麼突然那麼厚道了!一瓶仙丹能和番天印陰陽鏡那個級彆的法寶比麼?陸壓你給我記住!
不過雖說心裡淚流成河了,麵子還是要有的——於是陸軻當下打起了哈哈,例如什麼法寶乃身外之物勇奪了不利於自身成長,例如什麼師父自然是最了解我的,他也是為了我好……直到殷洪道完謝了跟著師父走了,他才蹲一邊去默默咬牙去了。
混蛋陸壓……老子還記得釘頭七箭書該怎麼搞!以後哪吒是要上天當神仙的,大不了老子跟他借蟠桃樹枝!
“怎麼了?”
“……我被一個混蛋算計了。”陸軻回頭,看到說話那位正是攤上了個好師父被從頭武裝到腳的哪吒,不由更加悲憤。
“……?”哪吒看了眼那邊殷洪,再看看一臉咬牙切齒的陸軻,心裡也約摸猜出了七八分,不由一笑道:“法寶乃身外之物,何必如此掛懷?”
“……”這口氣和剛才的自己真是太像了……問題是他是打腫臉充胖子,哪吒這可是真真正正的胖子!“那是,以道兄之能,自然無法理解在下心情……”
他哪吒倒是不用擔心,有一身法寶護著,有蓮花化身頂著,可是他陸軻卻是一個沒什麼牛X法寶還得麵對和他過不去的老天的倒黴人!
“怕什麼?”哪吒一抬眉毛,“反正有我幫你。”
那口氣相當之天經地義,仿佛自己在說的不過是最簡單的事實。
陸軻盯著哪吒看了半天,確認這確實不是他大爺一時心血來潮的戲言,這才扯扯嘴角:“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了。”
不過要真是淪落到隻能靠哪吒救的地步,他陸軻還不如去找麵牆撞撞咧……
第七十四章
雖說剛剛撂下了相當之瀟灑的話,不過很快,哪吒的表現就把形象又重新改回去了。
薑子牙金台拜將之後次日,教軍場,點將台。
盯著那張他自個兒從簽筒裡麵拈出來的鬮,哪吒的臉刷拉一下黑了一片。
偏生他旁邊的黃天化還不知分寸,笑眯眯探頭看過去,眼睛一掃上麵的字,臉上笑容就瞬間惡劣起來:“不錯不錯,後哨先行——今後打仗的時候,我們身後可就勞將軍照顧了~”
哪吒臉色頓時更黑了——尤其是當他看到黃天化手上那張紙上寫的是明明白白的“前哨”倆字的時候。
不過礙於這是在點將台上,不好直接發作,於是哪吒隻得按下火氣,老老實實簪花掛紅,喝了分封酒下了台來。
“恭喜恭喜~”陸軻比較嘴欠,看哪吒臉黑還不忘去撩撥撩撥他。
“……”哪吒丟來一個陰森森的眼神,陸軻咳嗽兩聲,道:“若無後哨,則前哨易腹背受敵,搞不好以後黃將軍還得欠下道兄不少人情……”
這句話顯然比較受用,哪吒臉色有所緩和。可惜黃天化顯然不知道什麼叫做節製,聽到陸軻這麼說就笑嘻嘻道:“沒錯,日後進軍時,還得麻煩道兄幫忙收拾戰場,辛苦辛苦~”
“黃·天·化……”
這家夥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陸軻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看看那邊鬥%e9%b8%a1似的兩個,決定還是想想辦法,畢竟眼下還當著那麼多士兵的麵呢,倆將軍掐起來了算是怎麼回事?
眼睛轉了轉,陸軻決定拖人下水,便一指那邊剛剛也簪花掛紅走下來的三個:“你們怎麼說也是先行,楊道兄他們此後可成了和糧草打交道的督糧官。你們兩個這樣都要爭個先後,他們可怎麼辦?”
楊戩正好聽到這段,便笑%e5%90%9f%e5%90%9f插話進來:“說得不錯……要是李道兄不願,我這個‘頭運督糧官’換你的‘後哨先行’,可好?”
哪吒撇撇嘴,不再說了。陸軻抓緊機會把人拉開,扯著哪吒走了半天,那邊才傳來個涼涼的聲音:“行了……用不著擔心,我不會和他打起來。”
“那就好。”陸軻鬆手回身,打量了一下哪吒——話說這“簪花戴紅”的規矩也不知是誰出的,披掛起來的效果跟新郎官似的,尤其是哪吒這樣長得眉清目秀的,效果更佳。
陸軻一邊看一邊在心裡偷笑——掛紅也就算了,這朵花一簪,遠遠看去將軍大人倒像個姑娘……
哪吒對陸軻的習性已經不是一般的了解了,看他眼神閃爍就默默把手按在了乾坤圈上。陸軻乾咳了聲,轉移話題道:“再過幾日便要出陣,將軍大人可是準備好了?”
看哪吒表情就知道,他誠懇地認為這是句廢話:“與其問我,不如問你。”
“我?”陸軻摸摸下巴,“除了草藥田沒法帶著之外,我基本上把該打點得都打點好了……”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哪吒一抬眉毛。
陸軻笑得一臉無辜:“先行大人所問何事?”
“……陸軻。”
“啊?”
“再讓我聽你管我叫‘大人’……”
“……咳、道兄,道兄……”
此後幾日,日子過得倒也還算安穩——陸軻在相府裡麵四處搜羅打點該收拾的東西,其他人大多去了軍營,監督軍士日夜操練。
“唔唔……該帶的東西都已經拿到車上去了……”陸軻掰著手指算,“千鱗刀,帶著;瓶子,帶著;仙丹,帶著;玉佩,帶著;桑枝弓,帶著;雲煙,帶著……”
白無常正好聽到這句話,立刻一尾巴抽了過來。陸軻笑嘻嘻一躲,正好順勢滾到了床上,抱著被子一卷把自己裹好。
“陸軻……”
“嗯?”
“我再次提醒你,出征之後給我老實點兒!”白無常嗖得一聲變回了原形大小,以猛虎撲食的架勢把陸軻摁在了床上,“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陸軻抬頭看著白無常嘴裡寒光閃閃的牙,嘻嘻笑:“雲煙你就這麼擔心我?”
“……陸軻……”
“我知道,我知道。”陸軻作舉手投降狀,“我知道……”
我知道有些事情做了很危險。
“雲煙啊,還好你不會被我連累,不然俺就真是罪人了……”看白無常氣哼哼變回原本大小回窩蜷著了,陸軻補充道。
“我早晚讓你氣死……”白無常磨牙道。
一夜無話。
第二天。
紂王三十年,三月二十四日。
起兵炮聲隆隆作響,仿佛連大地都在隨著炮聲而振顫。
征雲蔽日隱旌旗,戰士橫戈縱鐵騎。
飛劍有光來紫電,流星斜掛落金藜。
將軍猛烈堪圖畫,天子威儀異所施。
漫道吊民來伐罪,方知天地果無私。
西周六十萬大軍,出兵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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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磨磨蹭蹭地爬到馬車頂上,陸軻借著高度眺望了一把眼前大軍,頓時大為感慨。
這才有戰爭的感覺喲……
懶得下去,他乾脆直接躺在了馬車頂上。
抬眼一看,眼中望著的,是清澈的天空。
“我說老天啊,我知道你看我很不順眼……嗯,相當之不順眼……”
“不過呢,以後我大概還要讓你繼續不順眼下去……”
“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事情,是你明知道做了會很慘也要做的,對吧?”
戲珠中部·知於亂世間·完
下部·誓於無悔時
第七十五章
如果打個比方的話,守城應敵就相當於在家做飯,鍋碗瓢盆都在哪兒,有什麼材料沒什麼材料,基本上都是清清楚楚;而出征,則類似於野炊。
有什麼材料不能確定,能不能吃飽肚子不能確定,萬一斷了後勤補給就麻煩,進了敵人的套更麻煩,必須先想辦法把一切都探查清楚了然後根據探查出來的情報再想辦法分析應對……
其棘手程度,絕非當初在西岐守城可比。
舉個簡單例子,掃蕩成湯天寶大元帥薑子牙當初守城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和當年釣文王似的,心平氣和不動如山;但自從出征以來,他臉上的皺紋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有了突破性的進展;再舉個例子,當初西岐守城的時候陸軻大可以一天隻上半天班,剩下半天愛到哪兒去逛逛去哪兒逛逛,但眼下……
陸軻頂著一張仿佛剛剛參加完十場葬禮的臉默默走進了醫帳,見他進來,原本守在裡麵的軍醫頓時露出了如蒙大赦的表情,奔過去說:“醫令大人……”
“嗯。”陸軻點點頭,“怎麼樣了?”
“還好……就是……呃……”那個軍醫往身後掃了眼,臉上表情很是無奈。
“醫令大人,末將的傷不過是小恙,為何要十天不得上陣?”
……這誰啊……陸軻上下打量了一下,發現這人有些眼熟,但叫不出名字,八成是文王那一百個兒子裡麵隨軍出征的其中之一……難怪敢在這兒和軍醫頂牛呢。
跟在他背後進來那個人噗嗤笑出了聲,陸軻扭過頭去拿心如死灰的眼神瞅他。然後他歎了口氣,轉回頭來,看著那位和頭倔牛似的昂著腦袋的小將軍:“姬將軍……”
“嗯?”
陸軻一笑,接著以拄在地上的手杖為圓心身形一轉,左手飛快掠過他身後那人腰側,一把抽出了對方腰上佩劍——似乎是早猜到他會有這麼一手,那人身影往旁邊一斜,恰到好處的讓劍鞘和陸軻的用力方向成直線,方便他的動作。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般下來,等到對方再察覺時,陸軻手上的劍已經頂在他脖子上了。
眾所周知%e8%85%bf腳不好的陸醫令右手撐著手杖歪歪斜斜地站著,左手拎著把劍擱在人脖子上,心平氣和地開口:“將軍請自選,是要乖乖領了醫狀歇上十日呢,還是讓在下來上一劍,好讓你心安理得的歇上半年?”
等到那位不聽話的病患總算老老實實交了印信回自個兒的軍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