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日後她會……

心中歎息一聲，陸軻把手收回來，飛速而隱蔽地在天祥頭上敲了一記，接著回身道：“請放心，小公子並無大恙。”

“那就好……”賈夫人微微一笑，“辛苦陸醫。”

“好說。”陸軻心中無聲歎息著，臉上卻依舊是一本正經。

抓藥、吩咐下人去煎、再往某小鬼頭上敲了把，陸軻告辭。

回家時已是更深人靜，迎接陸軻的隻有在他椅子上睡得悠哉遊哉的白無常。陸軻微一挑眉，開口喚道：“雲煙～”

白無常渾身一抖，睜開了眼，黑亮亮的兩顆眼珠惡狠狠地盯著陸軻。

白無常——準確來說是眼下`身為陸軻坐騎的白無常，名喚白雲煙。

這個名字自然是陸軻起的。當初陸壓把白無常“送”給他的時候問他要給自己的坐騎起個什麼名字，陸軻也沒多想，隨口問了句這家夥是個什麼種……然後得到了“雲煙獸”這麼個回答。

雲煙獸，生於霞靄雲霧中異獸，善騰雲駕霧，又天生隱匿之能，故而極少有人能夠捕捉到，同樣少有人作為坐騎（從這一點就能看出隨手抓了它給陸軻當坐騎的陸壓有多不負責任了）。

於是陸軻非常愉快地，為白無常贈名——雲煙。

白無常自然抗議，可惜陸軻這人最擅長死纏爛打，叫著叫著也就無可奈何的習慣了。

“你心情不好？”白無常跳到扶手上給陸軻讓出位置，黑眼盯著陸軻問道。

“是啊，不太好。”陸軻倒也坦然。

“你不是說黃家很不錯麼？態度客氣給的錢也多。”

“是啊，很不錯……所以，我的心情才不好。”

“……？”

“……你看過封神演義麼？”

“沒有。”白無常搖了搖頭。

“哦……原來如此。”陸軻揚了揚%e5%94%87角，緩緩閉上眼。

眼下的朝歌……勉強還算是太平。雖說紂王此刻已經現在溫柔鄉裡麵樂不思蜀，可是文有比乾，武有聞仲、黃飛虎，這三個人，還撐得起商朝的江山。

可是，不久之後……

陸軻歎了口氣。

他見過比乾——那位憂國憂民的亙古第一忠臣、國神大人是一位從外表看就很不好接近的老人，須發皆白，臉上的每一根深刻的皺紋都似乎在展現他剛正不阿的品質。因此陸軻也沒自討沒趣上去寒暄，而是遠遠地看著他一路上朝去。

偶爾也會看到下朝的比乾——這時他不會再騎在馬上，而會下馬步行，一步一步慢慢走，臉上的憂色幾乎是一日比一日濃重，一如這國家日漸暗淡的未來。

在“天數”“命定”之前，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什麼的……

“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

第五章

陸軻沒想到的是，這麼快他就會直麵一場載入史冊的死亡。

那天早晨陽光極好，陸軻正無所事事地一路閒逛，一直逛出了北門。這裡時常有人叫賣一些城裡少見的東西，因而還算能勾引起陸軻的興趣。白無常盤在他的肩膀上，看上去倒像一條古怪的圍巾。

正打量著一個婦人手中的青菜思索著要不要買把回去當午餐的時候，陸軻忽然聽到了一陣陣馬蹄聲。

看見馬上騎的人是比乾，陸軻微微一訝，心裡掠過一絲不祥預感。

“這個人……”白無常忽然睜開了眼，淡金色的獸瞳上罩了一層暗紅色的翳。

“怎麼？”

“他的魂魄……”

白無常的話還沒說完，那邊騎在馬上的比乾已經對著那邊賣菜的婦人開了口：“怎麼是無心菜？”

“回大人，民婦……賣的就是無心菜。”那婦人也認識比乾，一時間有些斯斯艾艾。

“菜無心，還能活……”比乾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人無心，又如何？”

糟……

陸軻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卻又半途刹住，猶豫不決。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那邊的婦人已然開口——“人要是沒了心……那，當然就死了啊……”

聽到這句話，比乾原本挺直的身軀微微晃了晃，隨即一頭栽了下來！

鮮紅的血液自他%e8%83%b8口湧出，漫到街道上，染紅了大片土地。

一腔熱血濺塵埃……

陸軻怔怔地看著那刺眼的紅色蔓延開來，甚至到了他的腳下

“他的魂魄已經%e8%84%b1離了身體，隻是不知道什麼東西壓住了才沒離開。”

“是麼……”陸軻喃喃一聲，臉上表情變幻不定，最終，他歎了口氣說，“回家吧……萬一在這兒撞見武成王可就麻煩了。”

回家之後，陸軻一反常態地沒有跑去關注他那些草藥，而是坐在一張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在想什麼？”

“在想……”陸軻扯了扯嘴角，“在想曆史果然是很有沉重感的……”

一代忠臣就在他麵前那麼乾脆的含冤而死，著實刺激了一下雖然寫過無數場死亡，卻從沒直麵過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的生死的陸軻。

看陸軻若有所思，白無常也懶得和他囉嗦，趁著耳邊清靜的機會折騰著腳下踩著的什麼東西。

“你在乾什麼？”陸軻覺得自己再鬱悶下去也於事無補，正打算找個什麼東西來讓自己歡樂一下就注意到了那邊折騰著一塊牌子的白無常。

那塊牌子大概有一般人的手掌大小，相對於現在塊頭十分迷你的白無常來說顯然有些大了，連翻動一下都得鼻子嘴巴爪子一起上，看起來很是有趣。

“想辦法。”白無常回了他一句話，然後繼續折騰。

“想什麼辦法？來來來我看看……”陸軻興致勃勃地湊過去，把白無常拎起來，仗著自己塊頭強行把那塊牌子拿了過來。

牌子的材料似乎是玉，但顏色暗沉，摸上去一股涼氣沁人，手指在上麵放得久了竟是一陣陣刺痛。

陸軻拿了一會兒就覺得手很不舒服，趕忙放開，衝著手上拎著的白無常說：“這是什麼？”

白無常正試圖用牙齒咬陸軻揪著自己頸皮的手，聽陸軻問便沒好氣地說：“令牌！”

“靈牌？”陸軻嚇了一跳，“你還隨身帶著自己的靈牌？”

“……是令牌！”終於得著機會在陸軻手上一抓，趁他鬆開手的機會跳下地來用尾巴卷走那塊牌子，白無常走到一邊和陸軻保持距離。

“什麼令牌？”陸軻毫不在乎白無常怒氣衝衝的臉（好吧，從那麼一張臉上看出怒氣衝衝來也不容易），自顧自地湊過去問道。

“……用來捉拿不從調遣的遊魂的，”明白自己要是不說的後果就是讓陸軻活活煩死自己，白無常乾脆說了，“你可以把它當成我的武器和身份證明，以及聯絡器。”

“聯絡？”

“聯絡陰間的人。”白無常把牌子放回地上，抬起一隻爪子按著，“按理來說，不管我在什麼地方，都應該能和那邊聯係上，可是……”

“沒反應？”陸軻蹲下去戳了戳那塊牌子，一臉好奇。

“我至少試了幾百次，沒有一次有反應。”白無常歎了口氣，抬爪在牌子上一拍，原本好端端在那兒的牌子一聲不吭地不見了蹤影。陸軻頓時大感有趣，抬手就要往白無常身上摸摸看那牌子給藏了哪兒去，直到看到對方森森的尖銳白牙才老老實實縮回手去。

“那又？”

“那就證明有人做了手腳。”白無常哼了聲，“否則我這麼長時間沒回去也沒聯絡，早該有人來看看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做了手腳……”陸軻一訝，“你是說……”

“你覺得你穿越是因為什麼？”

“因為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腹中詩書萬卷更有甲兵一旦死了就是全人類的損失……”陸軻信口開河。♀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白無常拿看白癡的眼神打量他：“你開玩笑麼？”

“……那你怎麼不笑……”陸軻小聲咕噥了句，隨後很光棍地一攤手：“我不知道。”

“那團光把我們一起卷了進去，之前卻無半點征兆——這證明下手的人實力很強，至少遠勝過我。”

“問一句，您的實力是……？”

白無常不理他：“而且還能在我身上做手腳，讓我無法和陰司聯絡……”

“所以？”

“所以這是個很大的麻煩。”白無常說，“你打算怎麼辦？”

“我？”

白無常掃了他一眼：“我現在原本的力量能發揮得不多，這個身體想修煉也很棘手……所以你最好加油。”

“喂喂，這關我什麼事……”陸軻當下鬱悶，“你就不能讓我隻把自己當成一個走了狗屎運的穿越者大威能持有者？”

“可以，如果你想今後死得不明不白的話。”白無常瞄他一眼，大歎，“把你帶到這個地方顯然不可能是沒用什麼用處的，而一個人能做到我上麵說的那些事，你覺得他有什麼，是需要你才能做到的？”

“……求交往？”

“……你去死吧。”白無常一尾巴甩過來。

“你彆說，這也真挺有可能的，說不定人家就好我這一口呢……”陸軻得意洋洋，“搞不好我能在這裡找到那麼一個兩個的美人兒……”

白無常當機立斷轉身就走。

跟這個家夥談正事……他一定是腦子壞了！

第六章

相比起柏油馬路和水泥地，普通土路的劣勢一目了然——不僅天乾燥的時候會塵土飛揚、下雨的時候會滿地泥濘，而且一旦弄上了什麼帶顏色的東西，想要弄掉可不是拿水衝衝就行的。

例如，血。

清晨，小商小販們還不曾起床，會在大街上走來走去的，大概也隻有陸軻這種閒極無聊到罔顧自身不良條件的人了。

“唉……”

拄著手杖在那一攤依舊刺眼的血跡前站下，陸軻略一躊躇，還是把手上的一朵小花放下。

這是他家後院草藥田裡麵長出來的野花，今天早上看見的時候就隨手摘了下來。既然是野花，自然沒多少值得記憶的風韻，隻是那種單薄的白色，還算適合用來祭奠。

他不可能去比乾停屍的地方祭拜，既然如此，就退而求其次吧。

本來就是隨意地祭拜，自然不可能有三跪九叩之類的動作。放下那朵小花，陸軻就準備回去了——卻不小心又看見一個人。

那是個一身墨色衣服的中年男子，麵色淡金，雙眼隱隱有光華流轉，帶給陸軻的第一感覺，便是他並非凡人。更何況，他還看見了這人額上那一條豎縫。

三眼之人……莫非……

陸軻心裡正轉悠著，那人卻已經走到那灘血跡之前，良久不語。

猜出這人身份，陸軻暗叫一聲糟糕，決定先走為妙——萬一在這兒讓他記住了，以後搞不好會有麻煩……

“這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