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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映景空 酥油餅 4390 字 2個月前

消失在院牆外。

翌日午後。

花淮秀神清氣爽地從樓上走下來。

緊張多日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那便鬆散得一發不可收拾。若非腹空難捱,花淮秀幾乎可以連睡到明天早上。

這個時間正是整個客棧最空閒的時間。

夥計和掌櫃都歪在櫃台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

空蕩蕩的一樓大堂,隻有樊霽景一個人趴在一張靠街道的桌邊打盹。

大約聽到腳步聲,他慢慢抬起頭來,惺忪的眼睛對上花淮秀,瞬間清明起來。

花淮秀徑自走到他麵前,從錢袋裡掏出一小錠銀子,“喏,叫菜。”

樊霽景直起身,哀怨道:“我一夜未眠。”

花淮秀隨口道:“以前的樊霽景可不會這麼說。”

樊霽景表情頓時一變,憨厚地笑道:“表哥,你想吃什麼。”

花淮秀心底一顫。

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他不是沒有見過,生意場上多的是這種人。但大家有多少伎倆,什麼時候會翻臉,什麼時候會貼臉,彼此都是清楚的。從來沒有人如樊霽景這樣,想變就變,毫無緣由,又毫無跡象可循。

樊霽景見他表情冷下來,連忙收起笑容道:“表哥?”

“你受了很多苦。”花淮秀緩緩道。

這次輪到樊霽景心下一顫,“表哥何出此言?”

“沒什麼。感慨罷了。”花淮秀其實是在說服自己。今日的樊霽景都是因為當年種種的因所鑄成,所以他並沒有錯。如果說錯,錯的是步樓廉。所以,自己本不該怪他。因為在他最痛苦最害怕的時候,自己什麼也沒做,隻是心安理得地享用著錦衣玉食、高床軟枕罷了。

樊霽景何等聰明,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很多事情並非隻字片語便可開解,尤其是人與人的相處。一旦破裂成縫,要修補便千年萬年。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隻有等。等到花淮秀重新適應他,相信他。這或許要幾個月,幾年,甚至一輩子,但隻要人在他的身邊,他就有信心和希望。

“我去叫菜。”他拿起桌上的銀子,匆匆朝櫃台走去。

花淮秀鬆了口氣。昨夜聽到樊霽景的表白,不是不感動的。但短暫的感動過後,卻是那條通往未來讓人望而生畏的漫漫長路。樊霽景說得再天花亂墜都是片麵之詞,一如當初他看到的也隻是他刻意做出來的表麵。他究竟是怎麼想的,自己心裡一點把握都沒有。

飛蛾撲火隻能燃燒一次生命。不知有沒有飛蛾從火中逃生之後患上了畏火之症?

樊霽景點好菜,提著一壺茶微笑著走回來道:“有你喜歡吃的蝦。”

花淮秀看他殷勤地倒好茶水,低頭嗅了嗅,“過夜的。”

樊霽景反射性地站起,“我去換?”

“不必了。”花淮秀突然想起,這不是他第一次喝過夜茶水。從被追殺以來的半個月,他走的都是偏僻小路,所以什麼樣的茶水都經曆過。不知為何今天又介意起來。

他抬頭看了眼樊霽景,憨厚的表情仿佛天塌下來都可以憑他單手支撐。或者,在他身邊讓他下意識地感到安逸?

“掌櫃的呢?”幾個官差從外頭進來,嚴肅的表情讓昏昏欲睡的掌櫃和夥計都是一驚。

“什麼事?”掌櫃肥胖的身軀拚命從櫃台後麵擠出來,彎著腰,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

“昨晚出了幾樁命案,你們知道嗎?”為首的官差先冷厲地瞪了他們一眼,目光隨即瞟向坐在一旁安靜喝茶的花淮秀和樊霽景。

“這,這沒聽說啊。”掌櫃回頭看了眼夥計,夥計也是一臉茫然。

他們鎮是小鎮,一年到頭出殯的次數都不多,何況是命案。

官差道:“但有人說見過你們後院裡的落葉有血跡。”

“啊?”掌櫃一聽慌了神,官差的口%e5%90%bb似乎在暗指他們有凶嫌,“我們開的是客棧,平時殺個%e9%b8%a1啊鴨啊的就是在後院,血漬來不及清理也是有的。官老爺明鑒,殺人這種事,我們是萬萬不敢做的。”

官差來這裡其實也是例行公事。小鎮鮮少出命案就意味著他們查案的經驗極端匱乏,要像神捕那樣抽絲剝繭、察言觀色、順藤摸瓜卻是不能。“你們客棧裡還住著誰?”

掌櫃道:“還有一個夥計,一個掌勺。”

官差兀自盯著花淮秀和樊霽景。

掌櫃很快意會道:“客人隻有兩撥。一撥一大早就退房了,另外就是這兩位了。”

一直低頭裝沒聽到的樊霽景和花淮秀終於轉過頭來。

由於花淮秀背對著門的方向,所以直到他轉頭,官差才看清他的容貌,幾雙眼睛齊齊瞪大。

樊霽景謙恭地站起來,含笑道:“不知道幾位官爺有什麼指教?”

為首的捕快緩緩回神,臉上不免有些不自在,口氣也不如剛進門時那般張揚,乾咳一聲道:“你們是什麼人?來此做什麼”

“去洛陽訪友的夫妻,不巧路過此地。”樊霽景有條不紊地拋出讓眾人瞠目結%e8%88%8c的答案。

真情未明(五)

花淮秀在腳下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樊霽景麵色不改。

“夫妻?”捕快們驚愕地望著花淮秀。雖然他很俊秀沒錯,但如果變成婦人打扮……

好像也很不錯。

花淮秀不動聲色地將頭轉了回去。

捕快以為他害羞,畢竟婦道人家拋頭露麵的確不妥,倒沒有多想。“既是夫妻,為何做如此打扮?”他狐疑地掃過二人背影。該不會夫妻是假,私奔是真吧?

樊霽景輕歎了口氣道:“出門在外,多有不便。”

捕快想起花淮秀的容貌,都暗自感慨男裝尚且如此,若換了女裝不知會如何驚豔。想及此,他們臉上都忍不住流露出豔羨之色。

捕快道:“既是如此,在家中操持家務豈不更好,為何出來拋頭露麵?”

樊霽景苦笑道:“我不在家中,如何能放心?”

捕快轉念一想,倒也是。若他們有這樣的妻子也絕不會放心將她一人留在家中的。這樣一想,心中的豔羨去了幾分,對樊霽景反倒生出幾分同情。這種豔福偶爾享享還可,真糾纏一輩子也是件麻煩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自古皆然。

“你們昨夜可曾聽到什麼動靜?”捕快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命案上。

樊霽景佯作思索,半晌才道:“不曾有什麼動靜。”

捕快道:“你們晚上可曾離開過房間?”

樊霽景笑得有些靦腆,“待內子沐浴之後,便寸步未離。”

夥計聞言,驚詫地瞄了他一眼。捕快們都背對著他,並未瞧見。

捕快見問不出什麼,隻好道:“如今鎮上不太平。死的幾個都是外來人,你們吃完飯還是早早趕路吧。”

樊霽景連忙行禮道謝。

捕快吆喝掌櫃,讓他帶他們去院子裡看看。

他們前腳一走,花淮秀後腳開口道:“誰是誰的內子?”

樊霽景笑眯眯地坐下道:“權宜之計,表哥不要介懷。”

花淮秀臉色微僵,不知是為了這句權宜之計,還是為了不要介懷。

樊霽景慢悠悠地接下去道:“我一定會明媒正娶表哥過門,給表哥一個正式名分的。不過在此之前,要先委屈表哥了。”

“明媒正娶?”花淮秀大眼睛一睜,精光懾人。

樊霽景側頭,望著匆匆走來的夥計道:“啊,我要叫菜。”

比起他那一臉燦爛的陽光,籠罩在夥計臉上的就像是連日的陰雲。他彎腰,挨到樊霽景身邊,小聲道:“客官,我們掌櫃說不做生意了。你們早些走吧。”

樊霽景嘟囔道:“可是我們還沒有吃飯。”

夥計道:“我們有饅頭和菜包,都現成的。客官不如買一些路上吃。”◣思◣兔◣在◣線◣閱◣讀◣

“你這是趕客啊。”樊霽景歎氣。

夥計不吱聲。

他昨天夜裡頭起夜,明明看到樊霽景一手托著那隻幾個人合抱的大水缸,悠悠閒閒地從門外走進來。他適才和掌櫃提及此事,掌櫃不信,以為他睡迷糊了,分不清夢與現實。如今捕快找上門,說鬨出了人命,又說院子裡有血,這才讓掌櫃害怕起來。不管夥計看到的那一幕是真是假,在這當口兒,還是把這兩位瘟神請出門才好。

“所以,”樊霽景頓了頓,笑道,“算便宜點賣吧。”

夥計:“……”

見夥計鬱悶地跑去和掌櫃商量,花淮秀皺眉道:“這能便宜幾個錢?”

樊霽景道:“出門在外,總要省吃儉用一點。”

說到省吃儉用,花淮秀就有一大堆的牢騷要發泄,“不愧是九華派掌門。連九華派的夥食都留有掌門之風。”

樊霽景委屈地笑道:“你住在九華山的那段時間,我還不是九華派掌門。”

提到那段時間,花淮秀不免聯想到過去種種,翹起的嘴角又慢慢地垂了下來。

夥計提著一小包的菜包饅頭不甘不願地走過來。

價格果然便宜不少。

樊霽景笑眯眯地掏錢,然後接過包袱。

花淮秀突然拿出一大錠銀子,丟給夥計道:“賞你的。”

夥計慌忙接下,雙眼不敢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樊霽景。

樊霽景苦笑道:“既然是他賞的,你就收著。”

夥計給花淮秀鞠了個躬,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樊霽景望著得意洋洋的花淮秀,無奈地歎氣。

兩人出了客棧,又買了兩匹馬代步。原本花淮秀想買一匹的,但眼看樊霽景厚顏無恥地纏著同乘,他才不得不另買一匹。

直到上路,他還在為這件事嘔血。為何他占上風,是他花的銀子。他占下風,還要他花銀子?明明他才是江南花家的正宗傳人,如今卻像個揮金如土的爆發富。要是父%e4%ba%b2知道,一定會氣得讓他把花家這麼多年教給他的生意經統統抄三遍。

花淮秀突然歎了口氣。

可惜。從他逃婚那日起,他父%e4%ba%b2便不會再管他了吧。

花家什麼都可能缺,就是不缺錢和人才。

他側頭看騎在另一匹馬上的樊霽景。不管怎麼說,他們算是在一起了吧?縱然中間有波折,縱然未來不確定。至少樊霽景對他並非全然無心。這樣結果,已比他離家出走時所預料的要好太多。

樊霽景笑著看過來,“表哥?”

花淮秀不自在地移開目光,“你要去哪裡?”

“洛陽。”

花淮秀一怔。他還以為之前他對捕快說的是敷衍之詞,沒想到是真的。“去洛陽作甚?”

樊霽景道:“訪友。”

花淮秀狐疑道:“你有朋友在洛陽?”據他所知,除了九華派同門之外,樊霽景的朋友屈指可數。程澄城在青城,端木回春在魔教,勉強算上個紀無敵,也在輝煌門。洛陽,洛陽有誰?

樊霽景微微一笑道:“刺客門門主。”

花淮秀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