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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映景空 酥油餅 4435 字 2個月前

樊霽景正要轉身回房,卻被花淮秀一把抓住胳膊道:“來我房中等到明日吧。反正不過兩柱香的時間。”

樊霽景愣了愣,仿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進屋去。

屋裡很黑。

月光隻照到門後的那一小片。

花淮秀熟門熟路地點起燈,然後衝仍站在門邊的樊霽景道:“把門關上。”

樊霽景猶豫了下,仍是照做。

花淮秀坐在桌前,隨手倒了兩杯清水,“離明天約莫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我不急。”

樊霽景苦笑著在他麵前坐下,“我隻是怕你太累。”他不等花淮秀回答,又接下去道,“其實,九華派發生這麼多事,早日離開才是上策。我已經和宋師叔提過了,他答應讓你下山。”

既然決定公開步樓廉之死,那麼花淮秀是否留在九華山已經不再重要。

花淮秀麵色一僵,淡淡道:“你要趕我走?”

樊霽景望著他冷淡的神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遲疑了許久,仍是痛下決心道:“我原本就不該將你卷入這些紛紛擾擾中來的。”

“你將我卷入?”花淮秀挑眉道,“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我隻是來九華山遊玩,順便遇到這些事情的而已。”他特地將“而已”二字的讀音拖長。

樊霽景肩膀微垮,“總之,若非你是我的表哥,也不會被宋師叔勒令不許下山了。”

“你以為我真的要離開,你宋師叔能攔住我?”花淮秀傲然道。

樊霽景雖然沒點頭,但誠實的眼神已經出賣他的想法。

花淮秀自尊心大為受挫,賭氣道:“好歹我也是花家三少,隻要我告訴父%e4%ba%b2願意回去成%e4%ba%b2,父%e4%ba%b2一定會立馬派人上九華山。”

這倒不是大話。花家雖然不算是江湖上的一流大派,但影響力卻比大多數的一流大派更大。

樊霽景睜大眼睛,定定地看著他,“表哥說真的?”

“你說呢?”花淮秀不答反問。

樊霽景低下頭,仿佛冥思苦想,半天道:“人生苦短,我不想表哥做不願意做的事。”

花淮秀心頭一動。

樊霽景卻轉移話題道:“宋師叔做出了和大師兄一樣的決定。”

由於他的話題轉移太快,所以花淮秀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你師叔也同意你繼任掌門?”

樊霽景無聲地點頭。

花淮秀怔怔地坐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於私心而言,他絕對不希望樊霽景繼任掌門。但這個私心不但說不出口,而且就算說出口,樊霽景也未必會聽。事實上,從他表白到現在,樊霽景還未有過正麵回應。

“你想當掌門?”他隻能委婉地試探。

樊霽景這次並沒有像上次那般遲疑,而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儘管之前隱約猜到些許,但真正看他承認,又是另一番感受。花淮秀沉聲問道:“為何?”

樊霽景道:“我想繼承師父的遺誌,將九華派發揚光大。”

花淮秀沒好氣道:“你怎麼知道這是你師父的遺誌?”

樊霽景道:“師父一直都很在乎九華派的名聲,我知道的。”

“貪戀權勢和光大本門是兩回事。”花淮秀見他要反駁,知道爭論起來難免麵紅耳赤,不歡而散,立刻接下去道,“何況你還有大師兄二師兄五師弟,再不濟還有二師叔五師叔。難道非你不可?”

樊霽景歎氣道:“可是他們必然不肯向對方讓步。”

花淮秀知道他說的事實。

關醒和宋柏林之所以同意由樊霽景繼承掌門,說到底並非為了什麼凶手不凶手,而是因為他處於中立,是唯一一個能讓雙方都妥協的人。少了他,九華派掌門之位非一場大戰不能平息。

“你決定了?”花淮秀不死心地最後追問。

樊霽景點頭。

“既然決定了一樁,那麼不如把你我之事也順帶決定了吧。”花淮秀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你的答案是什麼?”

樊霽景垂眸,避過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支支吾吾道:“表哥,夜深了。”

“所以其他人都睡了,不會有人來偷聽。聊這種事最恰當不過。”花淮秀見他閃避,便知道他心中並非完全沒有自己。不然在掌門之位唾手可得之際,他又何必多生事端?明明白白拒絕他,才是自保之策。

樊霽景眼看躲不過,隻好歎氣道:“表哥,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我……我想不過來。”

花淮秀挑眉道:“是想不過來,還是不願意想?”

樊霽景不承認,也不反駁。

花淮秀道:“你有沒有想過,若你繼承九華派掌門之位,你身上的肩負有多重?”

“想過。”樊霽景坦然承認。

“其中包括九華派的名譽。”花淮秀的話如針一般紮進樊霽景的龜殼,“若是你我以後在一起,且不說江湖人會如何看你,如何看九華派,單單是九華門下這一關,你就很難闖過去!”他一說完,心裡不禁一陣後悔。明明是分析利害輕重,希望他回心轉意放棄掌門的,怎麼說出口之後倒像是在推他放棄自己?

但話已出口,後悔無用,他隻好睜大眼睛拚命地瞪著樊霽景,一副若敢放棄他就和他拚命的架勢。

樊霽景無辜地回望著他。

兩個人看著彼此,誰也不願意想讓步。

瞪著瞪著,花淮秀恍惚間將樊霽景眼前的神情和他從宋柏林房間出來的神情聯想到了一起。

一模一樣的五官,卻截然不同的感覺。

或許是聯想得久了,他竟覺得樊霽景的神情有些變化。雖然還是之前老老實實誠誠懇懇的表情,但眼睛卻透露出一股深不可測的寒意。

“表哥?”樊霽景輕喚道。

花淮秀回神,“嗯?”

“我困了。”他說著,還揉了揉眼睛。

“……去睡吧。”花淮秀突然沒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心情。

真相未明(五)

武林大會召開在即,宋柏林爭分奪秒地向江湖其他各派發布掌門過世和樊霽景將繼任掌門的消息。

步樓廉在九華山被害到底不光彩。宋柏林故意讓送信的弟子在路上延遲幾天,趁機將步樓廉的喪事和樊霽景既然掌門之事在一天之內分上下午辦了。這樣等其他門派派人來吊唁時,木已成舟,不容易露出馬腳。

這一天,九華派過得極為繁忙。

除了花淮秀之外,所有人都在奔忙著,不是從那頭來,就是從這頭去。

期間不時有人在大喊——

“宋師伯說要換棺材!”

“五師叔說召集所有弟子來哭喪!”

“掌門的屍體去哪裡了?”

“我剛剛放在這裡的燭台呢?”

“……”

花淮秀慢慢悠悠地走到靈堂外,嚎啕聲和誦經聲一陣陣地從裡麵傳出來。

靈堂內果然跪滿了人,一個個頭低得極低,僧人在靈堂前誦經。

關醒等嫡傳弟子跪在最前頭,披著喪服,素冠壓得低,看不清臉色。

九華派眾弟子見花淮秀進來,哭聲陡然放大,瞬間將誦經聲淹沒在哭海之中。

花淮秀在堂前鞠躬上香。

儘管他心中對步樓廉有諸多不滿諸多不屑,但看到這種情景,他對他不免生出些許憐憫。一個人死了之後,來奔喪的人中,竟十之八九都是殺他的凶嫌,其中更包括他一手帶大的弟子,他全新栽培的徒弟……這是何等的諷刺?又是何等的悲哀?

花淮秀歎了口氣,慢慢轉身到關醒等人麵前。

五個人之中,隻有樊霽景和上官叮嚀答禮。

花淮秀從靈堂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點起一支香,開始烹茶。希望能借此平和自己%e8%83%b8腔裡因那一室的虛偽算計而引起的反感和厭惡。

不知道過了多久。

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花淮秀回神,望著被自己煮得亂七八糟的茶,幽幽歎了口氣,起身開門。

門外的是樊霽景。他手裡端著托盤,上麵是素菜和米飯。

花淮秀反身回桌前坐下,“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怎麼有空來我房裡?”

樊霽景苦笑道:“你說得好像我是要去成%e4%ba%b2。”

花淮秀道:“那隻是遲早。”他毫不掩飾話中酸意。

樊霽景並不接茬,進門將托盤放在他麵前,“聽說你早上什麼都沒吃,所以我特地帶了你喜歡吃的菜來。”

“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說歸說,花淮秀的眼睛還是朝托盤望去。

樊霽景指著托盤裡的素八珍道:“我記得小時候還和你搶過這道菜。”

從他進來就一直繃著的臉終於微微緩和,花淮秀撇嘴道:“你還記得?”

樊霽景道:“我回去之後被父%e4%ba%b2訓了很久。”

花淮秀眼中難掩笑意,拿起筷子道:“我也是。”

橫亙在兩人中間的那道無形河似乎窄了點,兩人的距離又近了些。

花淮秀見隻有一雙筷子,便道:“你不吃?”

樊霽景道:“我與大師兄他們一道吃。”

無形河的河水暴漲。

花淮秀的臉又冷下來。

“表哥。”樊霽景溫聲道,“待用過飯,你便下山吧。天色暗了不好走。”

啪!

花淮秀將筷子重重地拍在桌麵上,冷冷地看著他,“你怕我會連累你?”

樊霽景似乎呆了下,道:“從何說起?”

“收容我等於同時開罪禮部侍郎和花家。你剛剛繼承九華派掌門之位,不想招惹強敵,也情有可原。我不會怪你的。”他嘴上說不會怪你,但眼睛卻狠狠地瞪著他。

樊霽景歎氣道:“表哥,你多心了。”

“那你究竟為何要三番兩次趕我下山?”花淮秀最不明白的就是這個。如果說他想繼任掌門,不想與他牽扯,大可明明白白地拒絕他。若說他對他有意,又為何要一個勁兒地將他向外推?

外頭傳來呼喚聲。

樊霽景回頭看了眼,道:“師叔在找我,我要走了,晚上再來。”

花淮秀把頭埋在飯裡沒說話。

樊霽景歎了口氣,轉身出門,並輕手輕腳地將門關上。

等他走後,花淮秀抬起頭來。原本已經慢慢沉澱平靜的心情重新掀起驚天駭浪。若說之前他還能自欺欺人地認為樊霽景還是那個傻傻呆呆的樊霽景,那麼現在已經做不到了。

怎麼看他都像是隱藏了滿腹的心事和秘密。

花淮秀伸出筷子,加了一口素八珍到嘴裡,隨即皺眉道:“我喜歡的果然隻是三味樓的手藝。”

上午辦喪,下午繼任。

九華派忙得像趕集,有個弟子衝進大殿的時候,嘴角還掛著一顆米粒。

樊霽景穿著九華派掌門獨有的寬大長袍,頭頂銀冠,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走進殿中。

宋柏林站在九華派曆代掌門的靈位前,將仙蓮劍法和象征掌門人身份的仙蓮劍%e4%ba%b2自交托與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