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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家五郎君 九小二 4160 字 2個月前

拎起酒壇為燕秋爾和他自己滿上,才繼續說道:“所以啊,我跟哥哥們一樣,從小就怕阿爹,拚命地努力,就為了讓阿爹不生氣,日子過得可是比彆家的孩子無趣得多,直至束發之後能幫得上阿爹的忙並得到阿爹讚賞時,才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是常安燕府的一份子。”

燕秋爾對燕征所說感同身受,因為前世他也是如同那般敬畏著燕生的。他原本就隻是名平凡的大學生,他周圍也都是平凡的人,可某一天他突然穿越成繈褓中的嬰兒,張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張臉就是燕生那張結了冰一般的臉。

燕生從來不笑,燕生的話語永遠都簡潔有力,燕生喜歡用命令語氣,燕生不喜歡被違背……對於那個時候的燕秋爾來說,這個被他叫做“阿爹”的男人是比認知中的嚴父更為可怕的存在,麵對燕生,縱使他腦子裡有幾千年的知識和最開放的思想,也生不出半點兒忤逆的心思。

燕秋爾沒有催促燕征,隻是一口一口地喝著酒,耐心地等著燕征繼續往下說。若燕征不想說了,燕秋爾也不打算追問,故事聽到了這裡就總覺得不是什麼讓人歡喜的故事,他是可以做一個安靜的聽眾,可他不希望燕征因為他而回憶起傷心事。

燕征依舊隻是停頓一會兒,就又繼續說了下去:“母%e4%ba%b2就是在那個時候找上我的,就在我在常安燕府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之後,她卻又告訴我我不是阿爹的兒子,我該管阿爹叫舅舅。這事兒我不敢跟任何人說,每一次跟母%e4%ba%b2見麵自然也都是瞞著全府上下,可又怕無所不能的阿爹知道,死命地瞞著。最後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便求母%e4%ba%b2帶我回家,可你知道母%e4%ba%b2是怎麼說的嗎?”

燕秋爾知道這不是個問題,自然也不會去回答。

燕征嗤笑一聲,便捏著嗓子學著女人的聲音說道:“你若是離開了常安燕府,那咱們就得不著燕家的財產了!為娘是個女人,你祖母是不會讓我得半分家產的!再苦再累,你都要留在常安燕府,好好表現,多得幾個店鋪,若是能將商隊弄到手就更好了!咱們燕家最重要的可就是那些商隊了!”

喝口酒潤潤嗓子,燕征再度開口:“五郎你知道嘛,母%e4%ba%b2每次來找我,都會囑咐我好好表現,然後跟我要錢,帶著成箱的金子珠寶回家,起初還很和善,可是到了後來,若我給不出錢,母%e4%ba%b2便大發雷霆,她卻從未曾用自己的錢給我買過任何東西,我的吃穿用度反倒全是阿爹命人置辦的。年少的時候傻,還看不透母%e4%ba%b2的心思,可越是長大,就越是明白母%e4%ba%b2心中的算計,就越來越覺得母%e4%ba%b2不像是母%e4%ba%b2,舅舅卻更像是父%e4%ba%b2。事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我就隻是常安燕府的燕四郎君,我的一切是阿爹給的,我就隻要做好阿爹交給我的差事便可,其他的,多想無益,徒增煩惱罷了。”

“徒增煩惱嘛……”燕秋爾歎一口氣,說道,“四哥好歹知道自己的%e4%ba%b2生父母是誰,知道自己是誰,可若我也非是阿爹的%e4%ba%b2子,那我又是誰?離了常安燕府,我還能去往何處?”

燕征有些懊惱地蹙眉。這事兒還是怪他,當日他倒是與五郎說那些有的沒的乾嗎?今日五郎又不知在世安苑被阿爹責罵了什麼,竟尋思起這些事情來了。

儘管懊惱,燕征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燕秋爾,乾脆將酒壇又拎了起來,直接放到了燕秋爾的麵前:“難得五郎主動來找四哥喝酒,咱們可彆想那些煩心事兒了,喝酒!今兒個四哥陪你,不醉不歸!”

方才還不讓他喝呢,現在不知該如何開解他,便想將他灌醉了省得麻煩?燕秋爾淡淡一笑,抓起酒壇向燕征一敬,便仰頭猛灌一口下去。

燕征心肝一顫,暗想不知明日阿爹又該怎麼收拾他了。上一次他給五郎喝了酒,第二日見著阿爹的時候阿爹就警告過他彆再讓五郎喝多。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讓阿爹要責罵五郎了,可不關他的事……是吧?

為自己斟一杯酒慢飲,滿心憂慮的燕征卻是已經品不出酒香了。

依著燕秋爾的酒量和這般豪邁的喝法,不出兩個時辰,燕秋爾就已經醉得找不著北了,卻還死抱著酒壇不撒手,往嘴裡灌一口酒,能有一半是灑在身上,另外一半也未必都進到嘴裡。

“四郎君。”燕征正想著該將幾乎醉死的燕秋爾送往何處時,貼身伺候他的女婢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四郎君,方才梁管事來了,說是主君吩咐,若四郎君與五郎君聊完了,就將五郎君送回住處。”

住處?燕征蹙眉。阿爹特地派了梁成過來,不是將人接回世安苑,就隻為了傳這一句話?燕征有些不解,不過既是燕生吩咐的,燕征便會照做。

“五郎,能站起來嗎?”燕秋爾走到渾身癱軟的燕秋爾身邊,握住燕秋爾的雙肩想要將人扶起來。

“唔……嗯?”燕秋爾的手下意識地抓住燕征的手臂,仰頭,茫然地看著燕征,困惑地盯著燕征瞅了半天,似是才認出燕征一般,“征哥?”喝得太醉,燕秋爾無意識地用了前世的稱呼。

燕征一愣,半抱著燕秋爾將人拽了起來:“是我,來,好好站著,四哥送你回去。”

“回去?”此時的燕秋爾哪兒還站得住,兩條%e8%85%bf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樣,根本使不上力,“回哪兒?”

“回你住的地方。”燕征承受著燕秋爾的全部重量,考慮著是要抱還是要背。

“哦哦……我住的地方……嗝……回去……”恍然大悟的燕秋爾抬腳就往外走,結果腳剛落地%e8%85%bf就打了折,整個人往一邊兒栽去。

“五郎!”燕征的心猛地揪起,一個箭步上前將燕秋爾又抱了起來。五郎這幅模樣,他們還能安全抵達五郎的院子嗎?

“四郎君。”女婢見燕征一個人根本扶不住亂動幫倒忙的燕秋爾,便開口建議道,“四郎君,夜已深,外邊風涼,五郎君又醉成這樣,不如就讓五郎君住咱們這兒吧?四郎君若是怕咱們照顧不好五郎君,那我去將五郎君的貼身女婢找來。”

燕征猶豫片刻,這期間燕秋爾又胡亂衝撞,幾次都險些栽倒,燕征也覺得他是真的無法保證能將燕秋爾安全地送回去,索性便接受了女婢的建議。

“讓人去五郎那兒知會一聲,找個細心伶俐的女婢來伺候五郎君更衣。”

“是。那婢子這就去讓人在廂房收拾個屋子出來。”說完,女婢就利落地轉身要走。燕征這兒的仆婢行事都與燕征有幾分相仿,雷厲風行。

“慢著!”燕征架著燕秋爾向外邁開一步,隨即又覺得不對,立刻開口止住了女婢,“不必收拾廂房了,五郎今夜就睡我床上吧,我在暖閣湊合一宿就成。”廂房裡的床褥都是為仆婢準備的,哪能讓五郎去?

“四郎君,這……可暖閣這邊兒也不好睡啊。”

“無礙。去給我抱床被子來,我在這兒守著吧,晚上若是有什麼事還能照顧著五郎。”

合著四郎君是不放心將弟弟交給外人啊。即使如此,那女婢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能按著燕征的吩咐去準備。

燕秋爾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燕征搖頭失笑,隻能抱起燕秋爾將人送到床上,翻出一套自己還沒穿過裡衣放在床上,等著女婢來為燕秋爾換上,左右再看看,覺得沒有自己能做的事情了,燕征就退到臥房外的暖閣去了。

又折騰了約一刻鐘,燕征這裡才消停下來。

然而燕秋爾和燕征睡了,在世安苑的燕生卻還清醒得很。

“梁成,五郎可已經回去了?”燕生坐在書案之後,手上的書卻是半晌都翻不過一頁。果然一旦那孩子不在身邊,他就有幾分坐立難安。

“沒有,許是醉得厲害,四郎君將人留下了。”跟了燕生許多年,梁成覺得近些年他已經能夠了解主君一舉一動之後的含義了,可是今日梁成發現,他還是不夠了解主君。既然五郎君不在身邊便心有不安,那便將五郎君接來啊,五郎君不也在他們這兒住了許久了嗎?會有所顧慮可當真不似主君作風。

“四郎將他留下了?”燕生一愣,視線從書頁上離開,似有幾分不快地看著梁成,“那四郎讓他睡在何處了?”☉思☉兔☉網☉

“就在四郎君臥房裡。”連這樣的小事都能知道,梁成突然對自己在燕府中建立起的這張情報網感到十分自豪。

燕生的眼色一沉,更不高興了:“那四郎睡哪兒了?”

梁成眨眨眼,不明白自家主君為何不悅:“也是在臥房吧?也可能是在外間或者暖閣,總之沒見著四郎君出來。”

燕生抿嘴。不是都讓梁成去告訴四郎要將五郎送回去嗎?怎的四郎還是把人留下了?五郎被留在四郎那兒,誰照顧他?四郎院子裡的那些仆婢哪裡知道五郎的事情?

站在一旁小心地打量著燕生的臉色,梁成暗歎一口。主君的心思可全都在五郎君身上呢。

善解人意的梁成開口提議道:“主君若是擔心,那屬下就再過去一趟,將五郎君接來?”

“不必。”沉默片刻,燕生語氣生硬地拒絕了梁成的提議,“沒什麼事了,你去休息吧。”

“主君……”

“去吧。”

“是。”不放心地再看燕生一眼,梁成才腳步拖遝地離開主屋。主君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隻剩下一個人的時候,燕生突然大力將手上的書冊甩到桌上,“劈裡啪啦”的一陣雜響之後,書案上的東西便有大半掉落地上,沒掉下來的也都亂了位置。

燕生長歎一口氣,癱坐在扶椅上。

怎的就動氣了呢?明明隻是覺得五郎變得有些特彆,才想帶在身邊觀察一陣的,明明隻是想等弄清了五郎的心思便放他不管的,可怎麼就變成他的心緒為五郎所牽呢?五郎就是當真不在意他的生死又如何?他自己的%e4%ba%b2娘都未必在意,五郎在意或是不在意又能怎樣?明知是與他來說無關緊要的事情,怎的就動了怒?怒就怒了,還因著五郎的一句話怒氣全消,他何時變成如此好打發的人了?

他這常安燕府與燕家的其他府宅不同,彆人家那是有%e4%ba%b2情維係,無論長輩做錯了什麼、無論晚輩說錯了什麼,一家人都是散不了的。可他這裡不同,這府裡的孩子雖也是他的%e4%ba%b2屬,可畢竟不是%e4%ba%b2子,他若不能一視同仁,日後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分崩離析,而這崩的還不僅僅是他的常安燕府,還是整個燕家的中樞,作為燕家的家主,他不能允許這樣的狀況發生。

他明知道該對孩子們一視同仁,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偏愛任何一個,可為何五郎在他這裡卻有所不同了?連心緒都能被五郎輕易擾亂,日後他還如何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