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1 / 1)

搖頭,笑容可掬地說道:“(應該是他不想加姓氏而已,這是可以被允許的。)”

後來淩疏又多了一句嘴,問了一下Patrick是不是學校裡的學生。

但是對方似乎也有些說不上來,隻是回了句:“(算是)。”

Patrick這件事似乎就告一個段落,在德國待久了之後,無論遇到怎樣古怪的音樂生,都早已見怪不怪的,這本就是一個允許個性自由發展的氛圍。

回家之後,淩疏枕在曲知恒肩上認真看著曲譜回顧。

曲知恒回家之後在晚上一般會看和音樂無關的書籍,他從一本法語小說中抬起眼,側頭看了一眼淩疏手中的曲譜,漫聲道:

“Susanna的選段?”

他對歌劇這麼熟悉,淩疏早已不覺得奇怪了,隻是淡淡嗯了一聲,放下了曲譜。

“可能還會試著看看能不能唱一段《蝴蝶夫人》,但是又怕唱得不好辜負了Hank的期望。”

畢竟她如今是Hank的學生,Hank又是以蝴蝶夫人聞名的,這種選擇如果不是有完全的把握,是冒著風險的。

對於自己的姑姑,曲知恒還是有一定了解的,溫聲對她說道:

“如果你喜歡,當然可以大膽放進自己的畢業音樂會裡,Hank她待人並不苛刻。”

“也許等到碩士的畢業音樂會的時候,我就能嘗試一下了。”

曲知恒將視線重新轉回手中的書頁上,不經意地問道:

“你知道哪個位置可以在台上一直被你注視嗎?”

淩疏對這個問題並沒有細想,隻以為是什麼浪漫話術,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指揮手,怎麼了?”

她絕不相信曲知恒這個問題沒有任何特殊含義,轉而湊上前,追問道。

見到她的腦袋進入視野,曲知恒略微側頭,指尖微動,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

“沒什麼,隻是……有點羨慕那個位置的人而已。”

淩疏明顯對這句話表示出不相信,因為曲知恒不是一個會輕易羨慕他人的人。

她說:“術業有專攻而已,關於你我是否能同台演出我一點都不介意,你的級彆來給我伴奏有點高調了,你在我畢業之前就先乖乖當觀眾吧。”

主要是考慮到曲知恒最近也在忙於自己的事情,而且還在名氣的恢複期。

雖然同台演出確實是很浪漫的,畢竟他們有一同演出的機會,但是畢業音樂會曲知恒來的話確實殺雞用牛刀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演唱水平還沒答到請他來當自己伴奏的水平。

他含笑看向她,眸色加深,倒也沒有繼續堅持。

一直到淩疏練好曲子了,準備和管弦樂團合奏排練的當天,她才可以見到那個名單上神秘的名字。

那個神秘的Patrick。

樂團成員已經在各自調音,淩疏站在鋼琴前麵已經讓開嗓完畢。

在離排練還剩下三分鐘的時候,音樂廳的側門被人打開了,走進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將大衣取下,很隨性地搭在自己臂彎,手指握著門鎖的姿勢似乎與音樂廳內隨意的練習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因為場上都是學校裡的學生,還有藝術指導老師。

曲知恒的模樣看上去雖然極年輕,但是他卻有著不同於場上任何人的一份平靜。

淩疏第一個念頭是驚喜,連忙跟他揮了揮手,然後上前興致勃勃地來到曲知恒跟前。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排練啊?”

他看向她,熟稔的眼神下,浸染了清潤的笑,淡聲道:

“我是來陪你排練的。”

淩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我們首次全體合奏,可能狀態沒那麼好,你確定要聽嗎?”

雖說台下有幾個其他專業的學生也在旁觀,抱著學習的目的來的,但是曲知恒到來,她驚喜之餘又羞於呈現一個未經準備的作品。

曲知恒眼中笑容加深,不置可否,隻是徑直將大衣掛在衣帽架上,然後繞到了舞台正前方。

在淩疏困惑不解的眼神中,曲知恒最終站在了指揮站的地方,不是來參觀,而是將厚重的樂譜已經在自己麵前打開。

“你認識Patrick嗎?”

她想到了名單上那個神秘的名字,心想曲知恒是不是來代替Patrick先參加合奏的。

“那是我的德語名。”

他鎮定自若地回答道,隨後將曲譜翻開到開頭。

淩疏餘光一掃,發現那上麵坐滿了各種專業的記號。

此時淩疏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天那句是否需要大提琴伴奏的疑問並非他的最終打算。

她正欲繼續追問,曲知恒抬眼看了下牆上的時鐘,輕聲道:

“一會兒排練完,再慢慢跟你解釋,我們可以開始了。”

於是,這場排練是淩疏從未經曆過的一場排練。

她在鋼琴前麵站著,從未想過有一天曲知恒會以這樣的形式站在自己麵前。

並非在黑色的觀眾席中,而是站在舞台燈光下,可以被她清晰注釋的地方。

指揮手的位置,這是個她可以光明正大在舞台上始終注視著的地方。

淩疏在剛開始的十分鐘,還在消化眼前的場景。

金色燈光從他的發梢落下,將他的深棕色發色照耀得簽了幾分,他那隻手,握著指揮棒的時候也是相得益彰的,他似乎總能儘善儘美地完成每一件事。

他的眸光中帶著認真,似乎是為了不影響淩疏唱歌的狀態,他將自己的眼神從平時的溫柔繾綣中抽離,剩下的是一種隱藏在恬淡中的嚴肅,卻又在目光轉回她的時候,出現一絲隻有她能讀懂的溫情。

他在指揮時所呈現出的專業理解,讓她覺得他似乎並不是隻會皮毛,而是真的有深耕過。

在排練結束之後,樂團中大提琴手似乎有些激動難耐,坐在譜架後數次準備起身,想上前和曲知恒搭話。

畢竟是演繹同一種樂器的人,會對他的模樣有些熟悉,但是也同樣不敢相信,曲知恒竟然出現在了一個不可能出現的地方。

曲知恒卻似乎沒有注意到周圍的變化,隻是抽出一支鋼筆,在略微低頭在自己麵前的樂譜上做一些標記,應該是一些想要下次改進的地方。

首場排練進行得非常順利,很神奇的是今天似乎所有人的狀態都非常好,有幾個地方被指導老師提出來改進了一下,排練在晚上八點的時候就徹底結束了。

如今還是初春,但是德國偶爾還會在夜晚的時候吹起涼風,下一些鹽粒一樣的雪。

淩疏和大家相互交流了一下,就揮手離開了。

曲知恒其實對彆人的態度比較隨和的,更多是其他人沒有勇氣與他交談。

關於演奏方麵的問題,他幾乎都會給對方一個簡短又中肯的答案的。

音樂廳內暖氣開得太足,淩疏隻是將圍巾隨手搭在手臂上,敞開著領口稍微吹吹冷風,給緋色的臉頰降降溫。

“你什麼時候會指揮樂團的我怎麼不知道?”

淩疏跳下台階,曲知恒從側麵伸出手,被她緊緊握住,立刻開始表達自己的疑問。

她的手心溫度似乎永遠比他的高一些,每一個寒冷日子裡,她的手都會被曲知恒緊握。

於曲知恒而言,握著她手的感覺,確實能讓人心裡泛起微笑。

暖暖的,柔軟無骨,又纖長白皙。

他回想一陣,似乎在思索從何時講起,隻因……

“剛學不久,你覺得怎麼樣?”

平時他對待藝術的態度總是很平淡,但是這一瞬卻略微動了眉梢,看著她的眼睛等待著答案。

“要我說,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是拉琴的,我還以為你是指揮專業的。”

淩疏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但其實評價確實非常中肯,如實敘述的。

曲知恒意外看了她一眼,麵容安靜平和,將這件事確實做得卓越且出人預料。

“那就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沒有做出過多的回應,隻是似乎鬆了口氣一般,臉上露出溫柔一笑,然後收回視線,拉著她的手漫步在教學樓樓下。

一直到淩疏畢業音樂會那天,淩疏一直以為是曲知恒和學校達成了什麼合作,破格來當指揮的。

曲知恒一直不顯山露水,畢業音樂會那天作為指揮,他在謝幕時走到台上,執著她的手,站在她身邊,與她一同謝幕。

畢業那日台上的光影太過絢麗,以至於那場景在記憶中格外繾綣綺麗,令一切掌聲和祝賀都變得不真切了。

她在台上用餘光偷偷看他,他謝幕從容,也引得她也從容,麵對眼前的一切也格外安心起來。

這也是淩疏第一次意識到,在人生的重要時刻,有一個人能並肩而立,是一件讓人心裡極為踏實的事情。

待退場下來,曲知恒在後台為她獻上了花束,然後低頭注視著她說:

“畢業快樂。”

花束太大,淩疏接過來,幾乎將她的臉擋住。

曲知恒見狀,伸手重新將花束接了過來,寵溺道:

“我先幫你拿著。”

她感激地看著他,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有瞬間的羞赧,臉上露出了笑容,遲疑地說道:

“其實……我在腦海裡無數次演繹過我奔向觀眾席的樣子,卻沒有想過,你就在台上,且能夠一起謝幕……”

他的臉上勾畫出笑容,神情如同苦甜交織的乾白葡萄酒,琥珀色眼瞳中的燈光倒影,像是溫暖的日落。

他似乎有些感歎地說道:

“事實上,要和你一同謝幕確實不容易。”

淩疏好奇地問道:“這世上還有對於你來說不容易的事嗎?”

“當然有,而且很多?”

“比如呢?”

“比如……”

兩人牽手在長廊上越走越遠,聲音伴隨著人影漸漸消失。

直到一年後的某一天,淩疏才知道,曲知恒那日說的不容易指的是什麼——

一份來自慕尼黑音樂學院指揮係的畢業證書,本科學位。

上麵清楚寫了他學位的起止日期,算了算時間,曲知恒正是從畢業音樂會之後,開始頻繁在音樂學院裡走動的。

但那時候淩疏知道他要準備比賽和音樂會,根本沒想往其他方麵去想。

這個人,登上指揮台的時候輕描淡寫,但實際上他在百忙中修一個學位應該是壓力極大的。

這並非天賦異稟可以做到。

他興許險些將自己累死……

這時候的淩疏,已經研一結束,才將一切恍然大悟。

並非隨便一個人都能有資格站上指揮台,即便是曲知恒的級彆,他也要規規矩矩完成學業才能如願。

“曲先生,你要不要解釋下你的第三個本科學位?”

淩疏拿著學位證從樓上飛奔下來,曲知恒還不知道真相已經大白,正在廚房認真研究如何將栗子蛋糕的糖分進一步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