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源根本就沒管這邊的口角，他看了一眼還勉力鎮壓在封印口的四方印，並不覺得這寶物是假的。可也正因如此，他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抱著最後的希望問雲清樾：“清樾，怎麼回事，四方印壓不住了嗎？”

雲清樾此刻臉都白了，勉力分出一絲心神答道：“四方印曾受重創，能量恐怕不夠鎮壓。”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此前知曉四方印曾毀去又重聚的，畢竟寥寥。而在這重要時刻忽然鬨了這樣一出，簡直稱得上要命——沒聽說過封印一半的，事情若不成，封印的力量反噬，超控四方印的雲清樾自然首當其衝，之後這封印恐怕也是真要破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不少人麵如土色。好在青源還算鎮定，迅速收拾好心情，又問道：“不急，能量不夠就想法子彌補，我們能幫上什麼？”

雲清樾的唇色越發白了，一時間卻答不出。

江陌也是直到此時，才想起之前那一絲微妙的不同是什麼——是靈動。原本的四方印靈性十足，不說法寶本身，就連刻錄在印章四麵的四隻凶獸也都是活靈活現，仿佛隨時都能從四方印上掙脫而出。可這次再見，印還是那方印，雕刻也還是那四麵雕刻，但卻隻剩了形，而少了神。

可靈性這種東西，真是看得見摸不著，又要怎麼補？

江陌完全沒有頭緒，雲清樾大概也是，場麵再次陷入僵局，但留給她們的時間卻不多了。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壓力漸增，漸漸便有人對雲清樾的隱瞞生出了芥蒂。好在沒等這股芥蒂發酵，青源便開口道出了根本：“四方印的力量來源是妖族，當年之所以能成為主陣眼的鎮壓，也是因為妖族氣運。可如今的妖族，還有幾分氣運能夠用來鎮壓封印？”

此言一出，原本還滿心芥蒂的眾人忽的噎住，麵色齊齊一變。然後又過了會兒，眾人若有似無的視線開始落在祝白羿身上，畢竟現在修真界眾所周知的妖族血脈，好像就她一個了。

祝白羿被這各色目光看得眉頭微微一皺，冷眼一一回視過去，卻發現此刻用異樣目光看著她的人中，甚至有她自己宗門的。

青鈺也察覺到了氣氛的驟然微妙，她心頭微微一沉，無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劍。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要舉步擋在祝白羿身前，好在最後忍住了。她用她依舊冰冷的聲音緩緩開口，打破了眾人心中無謂的期許：“犧牲一人所得的氣運，夠封印？”

這自然是不夠的，但有人小聲反駁：“可妖族就剩下她一人了啊，一人就是一族。”

青鈺也不知他們真傻還是裝傻，直白揭破：“南海還有鮫人。”

鮫人雖是分支，但本質也屬妖族，祝白羿並非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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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印的事忽然就陷入了僵局，而且是緊迫且無解的僵局。

且不論青鈺如何護著祝白羿的，另一邊江陌卻是要著急死了——雲清樾一開始操控四方印還算從容，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漩渦的反抗，她漸漸便有些不支起來。而就在眾人爭論的那幾句話功夫裡，江陌甚至能感覺到經脈傳來了熟悉的刺痛。

那是師姐經脈受損，分攤過來的傷害。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江陌也看在了眼裡，正是因為四方印即將鎮壓不足，雲清樾不得不加大了對九尾狐內丹妖力的抽取。

雲清樾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直到雪白，而江陌的臉色也跟著她一點點變差。

不過當此之時，誰都沒顧得上江陌如何，倒是雲清樾逐漸不支的樣子，落在了許多人眼中。於是剛開頭的爭執也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被叫停了。

在場修為最高的人是明喻，身份最高的也是他這個太上長老，他當即低喝一聲：“好了，拿不出主意的人，就彆說廢話，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你們浪費。”

此言一出，場麵一靜，可此時場麵安靜下來卻也算不得好事。

明喻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包括青源和一眾陣法師，可所有人臉上寫著的都是束手無策。他隻好收回目光，這時再問一邊雲清樾這個當事人似乎也沒有意義了，於是索性將視線投向了祝白羿，誠懇道：“祝宗主，此事關係修真界存亡，也沒有時間再給我們耽擱。若你有法子，還請不要隱瞞。”

這話說得客氣，但多少有些以大義壓人的意思。畢竟此刻正被四方印拖著的人是雲清樾，而她是祝白羿的女兒，若祝白羿真有什麼解決的妙計，肯定不會藏著掖著。

她若真有法子卻藏著，恐怕是有損自身，甚至有損性命，不逼一逼不可能開口。

祝白羿能感覺到明喻的以勢壓人，漂亮的狐狸眼中霎時閃過一絲陰翳。她顯然很不滿意對方的作為，但此時此刻，卻也沒有說什麼反駁的話。

所有人都等著祝白羿決斷，好似將她當做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包括江陌都在灌下一瓶血藥後，將目光投了過來。不過她什麼都沒說，畢竟眼前這可是師姐的親娘，任何人逼迫她，自己都不能開口，哪怕是為了師姐！

然而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江陌心中卻不免生出了焦躁，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經脈的疼痛在加劇，師姐的情況也在變得更糟糕。

她終於收回了目光，等不下去了，打算衝去師姐身旁，看看能幫多少是多少。

而就在江陌即將動作的前一瞬，一道人影卻搶先一步衝到了雲清樾身旁。她隻在雲清樾身旁停留了一瞬，似乎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抬手便奪過了雲清樾手中的九尾狐內丹。

霎時間，抽取的妖力中斷，雲清樾對四方印的控製頓時力不從心起來。原本以四方印為中心聯絡起的封印大陣，也立刻變得搖搖欲墜……

周圍人都被這變故弄得一驚，雖然前一刻他們還在逼迫祝白羿想辦法解決問題，可當她真的一言不發就出手，卻又不免懷疑她究竟是去幫忙，還是準備報複？也因為心中這份不確定，不少人倒抽一口涼氣，接著飛身而起打算趕去阻止。

不過這時再反應，顯然已經遲了——在眾人趕到之前，被四方印反噬的雲清樾已經吐了血，而祝白羿奪過九尾狐內丹之後，又隨手將她推開了。

好在江陌及時趕到，忍著同樣嚴重的傷勢，將墜落的人一把接住。

第576章 她在報複

雲清樾被截斷了內丹妖力，一下子被四方印和陣法反噬，瞬間便遭到重創。江陌飛去接她的途中分攤了傷害，差一點就跟著對方一起墜落。好在最後咬牙忍住了，不過在接到雲清樾之後，她也再沒有餘力，兩人齊齊向下墜落，險些就掉到地底去。

現在哪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各種陣法牽扯，真掉下去會引起怎樣的連鎖反應誰都不知道。好在周圍人多，青嵐及時將兩人撈了起來，還順手給她們塞了保命的靈丹。

而另一邊，除了青嵐之外的其他人，卻根本無暇將心思放在她二人身上。

……○思○兔○網○

祝白羿的忽然出手著實嚇到了不少人。雖然大家都在逼迫她想辦法，甚至大有犧牲她的意思，可誰也沒想到她最後居然一聲不吭就跑去把九尾狐內丹奪了——除了這行為本身之外，更令眾人驚疑的是她被封禁的修為居然恢複了，所以現在這人的作為究竟是出於本心，還是被魔氣影響？

明喻等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極了，尤其青源等陣法師，眼看著鎮壓在陣眼的四方印就要脫離，更是急得冒出了一頭的冷汗。

可現在要怎麼辦？難道要祝白羿接手控製四方印嗎？但她分明不是四方印的主人啊！

“祝，祝宗主，你冷靜些，快快想法子把四方印控製住，不然封印破碎，一切就都完了！”有人著急的喊道，聲音裡都帶著顫。

也有人試圖去尋雲清樾這個四方印的原主人想法子，可惜低頭一看才發現，她居然已經昏迷了。而且渾身的氣息驟降，一看就是受創頗重，而她原本就有些壓製不住四方印，現在就更彆提了。於是眾人隻能將希望全都寄托在祝宗主身上，希望她不是真想拉眾人同歸於儘。

祝白羿將這各色目光儘收眼底，那一張張緊張的臉龐，仿佛都寫著虛偽。她手中緊握著那枚九尾狐內丹，嗤笑了一聲，說道：“數萬年前你們就想著獻祭彆族氣運，如今妖族已沒那麼多氣運鎮壓。你們又來求我有什麼用，怎麼不想著獻祭自身呢？”

她說到這裡，目光自在場眾人身上掃過，看清他們各自的勢力與立場：“比如獻祭佛宗、玄清宗、合歡宗，又或者……赤血宗，都比我一個人來得有價值吧？”

這些執掌修真界大半勢力的大宗門被她一一點出，每一個名字出口，都讓人眼皮一跳。而最讓人訝異的是，她連自己執掌的赤血宗也沒放過……也是，現在眾人的立場不再是宗門，也不再是正魔，而是人族與妖族。雖然祝白羿隻是半妖，但她分明已經被排擠到另一個立場上去了。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因為如果祝白羿提議獻祭人族氣運的話，可不好執行。畢竟人族可沒有四方印這種極具代表性，且彙聚了整族氣運的東西。

但若是分宗門的話就不一樣了，至少每個宗門都會有一件掌門信物，這東西就有類似四方印一樣的用途。而且以宗門劃分，這些人就不再是同一立場，這種時候也有了“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選擇——祝白羿幾乎隻用了一句話，就瓦解了其餘人原本統一的陣線。

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尤其現在封印崩潰在即，更成了一種絕佳的催化。眾人心浮氣躁，隻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根本無法再顧忌什麼交情或威脅。

再者說，祝白羿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妖族經過這麼多年消耗，真的已經快死絕了！

因此祝白羿話音落下幾乎隻是一瞬，在場絕大部分人的目光便都轉向了明喻等玄清宗眾人身上——玄清宗是很仗義，之前那般情況還收留庇護了許多人，剿滅魔族一戰也是玄清宗出力最多。可現在輪到獻祭，玄清宗是保留實力最強的，理應是最好的選擇。再說天陽峰的存在，原本就是為了鎮壓封印的主陣眼，換句話說鎮壓封印本身也是玄清宗的職責不是嗎？

明喻等人一眼就看穿了那些投來的目光，心中都不免一沉——不論修為再高，心性再好，她們終究也是人。若是萬不得已，心性上佳者自可舍生取義，但要是被人逼迫犧牲，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顯然，現在被逼迫的玄清宗眾人是不甘心的，雙方氣氛一觸即發。

明喻這時忽然想到什麼，猛然轉頭看向祝白羿，卻見她唇角揚著絲冷笑，對視間那雙狐狸眼中儘是毫不掩飾的快意……她是故意的，是故意報複自己之前的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