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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為天下舞 阿瑣 4066 字 2個月前

慕茵推門而入,忙揮手示意:“慕姑娘,您洗過手了嗎,這身衣服從哪裡來?”

屋子裡冷如冰窖,也的確是放了許許多多的冰,軍醫說天氣越來越熱,傷口容易感染,世峰派人到附近各個城鎮去問去找,果然有官衙和私人在地窖中貯冰預備度夏,他們儘可能地運來冰塊,好讓齊晦的屋子清爽乾淨,軍醫不允許任何人隨便進入,慕茵隻能退了出去,隔著窗戶看榻上的齊晦。

“小姐,軍醫說王爺身體正在康複,您不要太擔心。”衛猛勸道。

“可他還沒醒過來,四天了,就算身體完全好了,如果一輩子不醒過來成了個活死人,嫂嫂怎麼辦?”慕茵眼中含著淚,自責不已,“我為什麼沒看到他受傷了,如果早一些救他,就不會流那麼多血,就不會流那麼多血……”

衛猛也自責,他們光顧著殺敵,沒意識到王爺到底是中了弓弩,那弓弩射中了王爺左肩,看似不害性命,可軍醫說傷在大血脈上,所以血流如注,能撿回一條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跡,能不能醒來,就看天意了。

“他若醒不過來,嫂嫂怎麼辦?”慕茵緊緊咬著%e5%94%87,她知道簡風也會傷心,倘或簡風知道是她沒能及時去救表哥,他就算不恨自己,也一定無法原諒她。

京城之中,湘湘下午和皇後見了幾位外邦使臣,那些使臣聽說是皇後和%e4%ba%b2王妃接見他們,本是覺得被怠慢甚至不屑,但與皇後和湘湘相談之後,卻都滿意而歸,他們也是知道如今帝國皇室發生了什麼,想要來探一探情況,沒想到皇後和%e4%ba%b2王妃氣度非凡,沒有讓他們感覺到一絲可以乘機對朝廷落井下石的可能。

見過那些人後,湘湘就累了,回到中宮吐了好幾次,早膳午膳都吐得乾乾淨淨,疲憊之極的人,不得不臥床躺下。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夢裡夢見她的丈夫,可她怎麼叫齊晦的名字,齊晦都不理睬她,湘湘哭了,從夢中哭醒過來,皇後聽見動靜跑來擔心地問她怎麼了,湘湘擦去眼淚,讓自己平靜一些,搖了搖頭說:“做了個噩夢。”

而此刻,前線戰勝的消息剛剛傳入宮門,整個皇宮都熱鬨起來,中宮也很快得到消息,皇後恨不得拉著湘湘轉圈慶祝,但湘湘卻意識到,既然是前方送來的消息,齊晦為何不捎帶一封信給她,這些日子若從邊境傳消息來,他都會讓簡風送一封信,哪怕隻是珍重二字。可是看到皇後那麼高興,看到宮人們舒口氣笑容飛揚,她沒有說出口,那個噩夢不會預示什麼,她的丈夫一定會歸來。

戰報傳遍整座宮宇,明德殿裡皇帝也聽說了,他冷笑著對內侍說:“就快了,咱們的日子就快到頭了。”

內侍勸道:“皇上不要太悲觀,也許一切還會有轉機。”

皇帝沒言語,半天後突然問:“宋靜姝怎麼樣了?”

內侍搖頭道:“奴才不知,不如奴才去為您打聽?”

而他們前往長壽宮去打聽太妃境況時,中宮的軟轎卻停在那裡,明德殿的人不宜靠近,就想法兒問了門前的宮人,才知道靜太妃重病了,剛剛一陣厥了過去,太醫覺得回天無力,就奏請皇後和王妃。

長壽宮寢殿內,靜姝緩過一口氣,她瘦得皮包骨頭,再也沒有了那傾國傾城的容顏,像是一個等待死亡的人,連神情都是安靜的。

湘湘在床邊看著她,伸手暖著靜姝冰涼的手,靜姝感覺到,稍稍抬起來看了眼,冷笑道:“你在施舍我嗎?你覺得現在對我關心之至,我還會信是因為我們還是姐妹?”

湘湘沒說什麼,直接把太醫叫來看她,而宮女端來要給太妃喝的藥,那氣味勾得湘湘一陣惡心,忍不住在邊上乾嘔起來,幾個宮女圍著她,想勸她去處透透氣,可湘湘還是留下了。

靜姝任人擺布著灌下一碗藥,可她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湘湘,即便被宮女擋住了也沒有挪開,直到吃罷了藥,湘湘重新回到麵前,她才忽然問:“難受嗎?乾嘔是不是很難受?”

“難受,快要瘋了。”湘湘應道,“肚子也打起來了,腰粗了臉圓了,我好容易保持著苗條,全沒了。”

“還要多久能生?”靜姝問。

湘湘低頭看了看肚子,道:“太醫說大概在十月,怎麼了?”

宋靜姝長長喘一口氣,盯著湘湘的肚子看著,說道:“太久了,要十月才生,能不能快一些,再快一些。”

湘湘微微蹙眉,卻聽靜姝說:“我怕我活不到十月呢。”

☆、282不能共富貴(四更到

皇後見太妃說這種話,心中有些不忍,可一想到曾被她虐待,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索性轉身走遠些不再聽。可才到門前,卻見她的宮女進來,悄聲說:“娘娘,明德殿的人在外頭鬼鬼祟祟的,像是皇上又來打探什麼消息。”

皇後沉沉一歎:“還有什麼可打探的,人都要留不住了。”她回身看,見湘湘又坐到了太妃身邊。

“你是想見了我的孩子再走?”湘湘問,伸手將靜姝淩亂的頭發捋順,她還那麼年輕,可麵上卻有了蒼老的痕跡,而一次又一次留下的傷痕,原來平日裡都是用脂粉掩蓋,如今她不施粉黛,全暴露在眼前了。

“從前說,將來彼此成%e4%ba%b2有了孩子,要做孩子的乾媽,男孩子做兄弟,女孩子做姐妹,若是男孩兒女孩兒都有,那就做夫妻。”靜姝慢悠悠地說著,雖然湘湘在為她整理發絲,可她沒有看著湘湘,那目光像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仿佛要在那裡,尋找一處安心之地。

“可是我沒有孩子了。”靜姝臉上像是帶著笑容,可淒涼得叫人心寒,她漸漸把目光轉到湘湘的肚子上,輕聲道,“好歹這輩子,能看一眼你的孩子。可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了,我們早就不是姐妹,曾經的許諾也不存在。可是不論如何,讓我最後看一眼你的孩子可好?”

湘湘的心沉到深淵裡,她為齊晦不安著,心中正是沒有依靠的時候,靜姝卻又說這生離死彆的話。的確,經曆了那麼多的事,她不止一次恨靜姝,不止一次要斬斷姐妹情,可是如今當一切即將歸於平靜,當所期盼的事都要成了真,她不由自主地覺得,過去的那些,要不就過去了吧。

湘湘無法判斷自己這種反反複複的情緒是怎麼一回事,若靜姝現在身體康健,依舊張牙舞爪,她當然不會這麼想,可靜姝已在生死之間,十幾年的情分,再硬的心腸也會生出悲憫,可是這樣的悲憫對靜姝來說,還有意思嗎?對她自己來說,又是不是懦弱的表現?

她希望自己成為內心堅強的人,可是情感之上,除了對齊晦至死不渝的愛,對於靜姝,甚至對於龐淺悠和皇帝,她一直在道義和情意之間徘徊。皇後說全力的滋味真不賴,湘湘亦有所感受,她已經習慣了俯視所有的人,也就開始看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想什麼。而看不清自己,心中就會不安,可是現在她沒有人能夠依靠,她的丈夫還沒有歸來。

離開長壽宮的路上,湘湘和皇後並肩走著,天氣漸熱,皇後手裡有一把精巧的折扇,熱心地為湘湘也扇風,湘湘搖頭推卻,說道:“我是不是現在變得特彆矯情。”

“怎麼這麼說?”皇後不明白,但一想方才的事,猜湘湘是為了靜太妃煩惱,笑道,“其實剛才我跑開,就是因為看到她那麼慘,心裡有些不忍心,可我不想原諒她,永遠都不想,那就眼不見為淨。可我也能原諒她呀,要怎麼做全看自己,姐姐若要和她好,我會不在意,反正她再也不能欺負我。”

“也是看到她可憐,才想要把過去都算了,可因她而死的人,我們所受的辛苦,難道也算了。”湘湘苦笑,“我特彆地煩惱,越想越覺得自己矯情。”

“那姐姐就放開懷抱和她好,真正地重新做姐妹。”皇後灑%e8%84%b1地說,“大不了她又故態複萌時,一腳把她踹開。”

湘湘笑了,甩了甩皇後的手說:“我們的小皇後,也開始能開解人了,我想找人說說,卻不曉得從何說起。”◤思◤兔◤在◤線◤閱◤讀◤

皇後笑:“我覺得,我還是很有悟性,也許青燈古佛,會成為一代宗師。”

這些都是玩笑話,不過為了讓湘湘解頤,而湘湘不敢說出口的,便是她等不到齊晦的信,所有人都在為了大戰得勝而高興慶祝著,隻有她因為被齊晦的“忽視”,而擔心丈夫的安危,那麼古怪的事,連沈嫣都不曾收到世峰的信函,隻有簡風那裡不斷地傳出消息,她想問簡風,可怕簡風萬一背負了什麼,又何必讓她尷尬。

一晃又過了兩天,湘湘每天會來長壽宮看望靜姝半個時辰,有人說說話,靜姝的身體似乎也有些好轉,那一天湘湘冒雨而來,她歪在床頭說:“何必冒雨來,萬一摔一跤怎麼辦。”

“兩處離得並不遠,看你一眼我就走。”湘湘由宮女換了乾淨的衣裳,說道,“針線房的人來製夏衫了,也給你做吧。”

靜姝搖頭:“我穿漂亮的衣裳,給誰看。”

湘湘道:“給你自己看,我不是也看著?”

靜姝疲倦地合起眼睛喘口氣,待湘湘走近,她忽然睜開眼說:“我想見見皇帝,你會答應嗎?”

湘湘果然皺眉,一時沒言語。

“我就想再看他一眼,問他幾句話。”靜姝摸了摸自己瘦削的臉頰,那尖尖的下巴摸起來就下人,她很久沒照鏡子了,也不知道看起來會不會很可怕。深深呼吸著,緩過一口氣,說道,“不知道幾時就要走了,想做個了結吧。”

湘湘道:“你身體不好,等身體好了再說,見了他又有什麼意思,將來的日子難道要繼續跟他過,若不是,就彆再見了。”

靜姝苦笑著:“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當我求你。”

湘湘不理解,追問靜姝:“見了他,你要說什麼?”

靜姝吃力地扯著笑容說:“我也不曉得,就是想見見,總覺得我這輩子,沒做什麼正經事啊。”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湘湘聽不明白了,她一則不願靜姝去見皇帝,二則靜姝病成這樣,根本沒力氣走出長壽宮,她一直堅定地拒絕著,可日子一天天過,靜姝每天求她,而邊境每天傳來各色各樣的消息,就是不提那幾個男人,湘湘在宮裡都能感受到沈嫣的不安。但這一次,她這份不安純粹是將對齊晦的強加給了沈嫣,沈嫣什麼都知道,但被叮囑暫時不要告訴湘湘。

已不記得過去了多少天,湘湘每天忙完正經事,就為孩子縫製小衣裳,外頭傳說迎接大軍凱旋的事都準備好了,大部隊已經再慢慢靠近,可他們回家的日子越近,湘湘就越不安,漸漸無法耐心縫製衣衫,都托付給了針線房的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