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1 / 1)

愛不逢時 明開夜合 4335 字 3個月前

了診所,點了支煙,蹲在門口。沒過多久,薑詞出來了,“回去吧。”

回客棧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到了門口,薑詞拉開門下去,將“暫停營業”的牌子摘下來。

秦朕默默看著,在她正要進門之時,忽然開口:“薑詞。”

薑詞停步,轉身看她。

“上回我嘴欠,說話有點難聽,你彆介意。”

門口亮著一盞燈,薑詞逆光站著,表情一時看不清楚,聲音很輕,仿佛一縷薄煙,風吹即散,“沒事……你說得對。”

第二天早上,秦朕“咚咚咚”來敲她房門。

薑詞感冒還沒好,有些畏寒,長袖外罩了件煙藍色的針織披肩。秦朕閃進薑詞屋裡,將手裡端著的熱稀飯擱在桌上,勺子塞進薑詞手裡,“畫不出來就歇著,較什麼勁兒。”

薑詞一勺一勺喝著稀飯,說話甕聲甕氣的,“你懂什麼?”

秦朕點了支煙,往桌子底下堆著的書掃了一眼,什麼什麼理論,什麼什麼概論,什麼什麼流派技法……他翹%e8%85%bf往床沿上一坐,挑了挑眉,“我不懂?像你這樣的畫家,以前光我租的那套房子裡就住了八個。”

薑詞看他一眼,“你在帝都是做什麼的?”

秦朕淡淡回答:“什麼來錢做什麼——趕緊吃吧,給你放一天假,彆窩在屋裡了,出去逛逛。”

“不知道去哪兒。”

“……那跟我去周城進貨。”

還是那輛破桑塔納,搖搖晃晃,似是隨時都要散架,秦朕反正不著急,慢悠悠地開,一路哼著歌。今日天氣十分的好,天色藍得醉人,雲朵自在,仿佛牧羊人在悠閒地驅趕羊群。

在周城下了車往裡走,沿路可見照壁上的“清白傳家”“青蓮遺風”“水部家聲”等。秦朕拐進一家紮染廠,讓薑詞幫忙挑些杯墊錢夾的小玩意兒。

薑詞第一次來,琳琅各式的紮染製品爭相闖入視線,目不暇接。她逛到隔壁房間,看見一條深藍色的半身長裙,層層疊疊,紋理繁複。

“讓你挑東西,跑哪兒去了?”秦朕緊跟而來,見她正定定地看著那裙子,頓了頓,“喜歡?”

老板趕緊過來,“金花,喜歡就試試吧,我們這裡的裙子全是手工紮染的,很漂亮的。”

秦朕挑了件白色上衣,取下那條長裙,一同塞進薑詞懷裡,“去試。”

他點了支煙,倚著門框,等薑詞出來。

片刻,試衣間門打開,薑詞牽著裙子,幾分不自在,扭頭去找鏡子。

秦朕微微抬起目光,看向薑詞。

黑發,白衣,藍裙,漆黑的眼睛仿佛夜空。

他突然想到一首歌。

薑詞問老板多少錢。

“這個裙子兩百塊,上衣八十。”

兩八百,能買三本畫集了。

老板見薑詞猶豫,繼續勸道:“金花你穿這個好漂亮的,我們衣服全是自己手工做的,批發價,不貴的。”

秦朕深深吸了口煙,“穿著吧,我送你。”

老板心花怒放,“那我把你原來的衣服裝起來。”

薑詞搖頭,“不了,不適合我。”她伸手將老板一攔,進了試衣間換回自己的衣服。

回去路上,秦朕問她為什麼不要這衣服。

薑詞靠著椅背,懷裡抱著一隻抱枕,“我又不會一輩子待在大理,我得攢錢。”

秦朕看她一眼,“都說了錢我出,就當送給你。”

“你有錢還不如先把這破車換了,”薑詞神色平淡,“……我不習慣欠彆人人情。”

秦朕笑了一聲,“你攢錢打算去哪兒?”

薑詞偏頭想了想,“帝都吧。”

秦朕“嗯”了一聲,不知所謂,再沒開口。

晚上客棧酒吧依然熱鬨,薑詞待在房裡看了會兒書,出去溜達,恰好看見秦朕被起哄著推上了舞台,有人往他手裡塞了把吉他。

薑詞倒是沒想到秦朕還會彈吉他,饒有興致地停下腳步。

秦朕在凳子上坐著,抱著吉他調整姿勢,掃了幾下弦,清了清嗓:“北方的村莊住著一個南方的姑娘,她總是喜歡穿著帶花的裙子站在路旁,她的話不多但笑起來是那麼平靜悠揚,她柔弱的眼神裡裝的是什麼,是思念的憂傷……”

他無意間抬頭,恰好看見了人群最後的薑詞。

黑發如墨,燈光下她的眼睛安靜幽深。

南方姑娘,我們都在忍受著漫長。

·

崇城的冬天來得很快,聖誕節即將來臨之時,梁景行得知談夏要回國。這半年,他已經被談夏打太極的本事搞得心力交瘁。找她談過數次,她隻推托回來再說。最近一次通話,談夏定了歸國日期,提出接機的要求。

梁景行在出口等了半小時,便看見前方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迎麵走來,朝他招了招手,“梁老師!”

梁景行神情疏淡,等談夏到了跟前,將她箱子拎進後備箱,順道拉開了後座車門。

談夏卻是視若無睹,徑直上了副駕駛。

梁景行發動車子,也不看她,“係上安全帶。”

駛出十多分鐘,梁景行一言不發。談夏捏著手機,運指如飛,忽笑了一聲,語氣似是玩笑,“梁老師,您這可不是誠心談生意的態度。”

“談小姐,平心而論,真正毫無誠意的人恐怕不是我。”

談夏笑了,“您也是商人,怎麼會不知道奇貨可居待價而沽的道理。”

“你想要多少錢?”

談夏歪頭看他一眼,“我不敢妄自估價,這得看這畫的作者在您心目中值多少錢。”

梁景行眉目沉肅,沒有答話。

談夏暫將目光從手機上挪開,笑說:“薑明遠出事之後,我爸氣得差點燒了那幅畫。我也是學畫畫的,覺得畫本身還是不錯,毀掉也是可惜,就找我爸要了過來——所以,您現在還能看見這幅畫,有我一半的功勞。衝著這一點,您請我吃頓晚飯不過分吧?”

梁景行卻是懶得再與她周旋,“你直接報個價。”

談夏笑了,也不在意梁景行的拒絕,“錢對您來說遠不是問題。我爸是做房地產的,這幾年正往文化產業轉軌,您在這方麵既有人脈又有資源,我爸有意向跟您合作。”

“原來是為了生意上的事。”

“不是,”談夏搖頭,似笑非笑,“我真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沒辦法,退而求其次,順手幫我爸一把。”

梁景行目光沉沉,“談小姐,我並不是非得要這幅畫。”

談夏聳了聳肩,“我不在乎,反正什麼時候您跟我爸的合作走上正軌,我就什麼時候把畫給您。您不要也沒彆的人要了,掛著鬨心,隻好一斧頭劈了當柴燒。”

梁景行無聲歎了口氣,這年頭的小姑娘,真是一個比一個更不好對付。

梁景行將談夏送回談宅,回程路上給許儘歡打了個電話,簡明扼要講清此事。@思@兔@在@線@閱@讀@

許儘歡笑不可遏,“從天而降的風流債,你這人怎麼儘招惹凶悍的蘿.莉。”

梁景行哪還有心思與她開玩笑。

“談輝這人風評不好,你彆冒險跟他合作。梁景行,我說句話你彆不愛聽……我覺得你有點鑽牛角尖。”

梁景行沒吭聲。

“薑詞本人都不一定在意,你真沒必要把自己的事業搭進去。彆折騰了,姓談的小姑娘不就是仗著你想要才有恃無恐嗎?”

掛斷電話,梁景行靠邊停了車,靜靜坐著,突然很想抽煙——可他已經戒了大半年,早過了最難熬的那段日子。

外麵刮著風,頭頂鳳凰花樹的枝椏被吹斷一截,“啪”一下砸在車頭上。

思緒被打斷,他抬頭看了一眼,突然就想到去年有個晚上,薑詞坐在車頭上,晃蕩著兩條%e8%85%bf,笑%e5%90%9f%e5%90%9f地喊他“梁老師”。

第46章 群青色(05)

·

臨近年關,公司裡自發掀起了年終清掃的熱潮。劉原也受了感染,這天下班之後留在辦公室幫梁景行整理文件。

信函、合同、公文……劉原分門彆類一樣一樣地篩揀。

梁景行也在整理電子郵件,問劉原:“你婚期定了嗎?”

劉原將廢棄的文件扔進一個專門的瓦楞盒裡,“定了,三月十八號。”

梁景行幾分怔忡,直到這時候才發覺,不知不覺竟已快到一年。一月薑詞滿二十,而三月,他也要滿三十二。

劉原絲毫沒覺察,手裡動作沒停,繼續講關於婚禮的細節,婚紗、戒指、請柬樣式等等等等,“……等結了婚,我跟我哥一起湊錢,在縣裡給我爸媽買套大點兒的房子,縣裡醫療條件好……”劉原話音一頓,拿起躺在紙箱裡一個未拆封的快件,“梁哥,這個你還要嗎?”

梁景行回神,往他手裡看了一眼,“什麼?”

劉原翻開背麵的快遞單,“唔……我看看,帝都朝陽區……薑……”劉原瞪大眼睛,激動得聲音都變調了,“……薑小姐寄的!”

話音剛落,梁景行已從椅上彈起來,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快件,幾下拆開。

然而裡麵除了一張素描紙,再無其他。

梁景行深吸一口氣,將素描紙展開。一株桃花,一旁寫著兩句詩:“入目皆茜色,君可同此心?”角落潦草落了一個“詞”字,日期是……前年的三月九日。

劉原盯著梁景行,卻見他臉上驚喜之色漸漸消失,眉間隻餘一股沉鬱之氣,不由開口問道:“梁哥,薑小姐說什麼了?”

梁景行按了按眉心,將畫倒扣在桌上,聲音沙啞,“前年的。”

那時候,她將一枚紅寶石的耳釘放進他掌中,笑說:“你要是不喜歡這份禮物,過幾天還有另外一份。”

然而後來他回崇城之後,文件堆積如山,隻讓劉原整理出了商業函和發過通知的快件,陰差陽錯,最終漏了這一封。

她遠比他勇敢,早將一顆冰心投擲於玉壺,殷切問他:“君可同此心?”

或者更早,早在那晚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