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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逢時 明開夜合 4303 字 3個月前

十分平淡,聽不出分毫情緒。

薑詞張了張口,盯著那道凝然不動的黑影,一時隻有無儘的委屈與挫敗——她反倒希望他跳起來扯著脖子同她大吵一架。

這一宿,薑詞自然失眠到半夜。各種情緒爭相博弈,織作綿密的蛛網,將她包裹其中,暗無天日又艱於呼吸。好不容易睡過去,卻夢到認領薑明遠屍體的那天。白布掀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她明知不應該,卻還是扶著擔架不停乾嘔,心臟似被人剜了個洞,破風箱一樣“呼呼呼”地漏氣。今後,再沒人對她的生活指手畫腳了。但那時那刻,她無比希望擔架上這已被人撞爛了腦袋的男人能毫發無損地站起來,指著她鼻子毫不留情地罵她“良心都喂了狗的小白眼狼”。

突然之間,那張臉忽然換了一個人,她看了一眼,頓時嚇得尖叫一聲哭了出來。

“阿詞!”一雙手臂從背後抱住她,將她拖離了鮮血淋漓的擔架。那雙手抱得十分用力,她肋骨都似要被折斷了,肺裡空氣全被擠了出來。

“阿詞!醒醒!”

薑詞驀地睜開雙眼,一聲一聲喘著粗氣。梁景行騰出一隻手將燈打開,白光傾瀉而下,刺得她不由眯了眯眼。

視野中的一切漸漸便都清晰起來,這人還好好地在眼前,沒有受到丁點傷害。薑詞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隻伸手攥住了梁景行襯衫的衣袖。

梁景行溫熱的手掌貼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摩挲,“你夢見什麼了?”

薑詞垂眸,低聲回答:“我爸死的那場景。”

梁景行沒說話,隻將她抱得更緊。

許久之後,薑詞漸漸平靜下來,額頭抵著他的%e8%83%b8膛,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氣你。”

梁景行搖頭,隻說:“這事兒我也有錯,你要是不喜歡,今後直接告訴我。我並非讓你接受這些人際交往的規則,隻不過希望你能見識不同的人。薑詞,我從來沒打算按照我的喜好來塑造你,因為我隻希望你能成為最好的你。”

這幾句話有些繞,薑詞細細想了一遍,“我討厭冷戰,你要是生我氣,直接罵都行。我爸就這樣,不高興就拿拖鞋底抽我。”

梁景行被她逗笑了,稍稍鬆開,“趕緊睡吧,明天第一節什麼課?我幫你請個假。”

梁景行關了燈,在薑詞身側躺下。黑暗裡,他仍是擁著她,帶著薄繭的手攥著她細弱的手指,不容抗拒的力道之中又帶了幾分小心翼翼,似是握著稀世的珍寶,既怕丟了,又怕讓自己給生生捏壞。

第40章 絳紫色(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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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詞這一覺十分的沉,完全不知道梁景行什麼時候走的。日上三竿,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她仍在半夢半醒之間,不想動彈,然而那鈴聲不屈不撓,似有非將她叫起來不可的架勢。

薑詞皺眉暗罵一句,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沒看來電人,滑動接聽。

“阿詞,在我通知你之前,彆來學校。”梁景行聲音急促,前所未有的嚴肅鄭重。

薑詞一愣,睡意去了大半,從床上坐起來,“出什麼事了?”

“聽我的,彆來學校,等我電話。”

薑詞還要再問,那邊已匆匆掛斷。她心裡隱隱不安,%e8%83%b8口憋了一股濁氣,用手機上網翻了翻本地的新聞,沒看見學校出什麼事故。可聽梁景行的語氣,事態想來已是非常嚴重。到底放心不下,給方青岩撥了個電話。

方青岩語氣有幾分不易覺察的尷尬,“原來你還不知道啊。”

薑詞蹙眉,“知道什麼?到底出什麼事了?”

方青岩仍是支支吾吾,最後隻說:“唔,你自己上校內網看吧。”也不給薑詞詢問的機會,飛快掛了電話。

薑詞隻好現下載了手機客戶端,注冊了一個賬號。摸索了半天,才搞清楚用法。她試著輸入“談夏”,沒在她主頁看見什麼有用的內容,換了方青岩亦然。想了想,搜索之前宣傳部副部長的名字,點進她的主頁,手指往下一滑……

“攝影係教授師生戀曝光,有圖有真相……”

薑詞手指一顫,心臟墜機似的飛速下落,急忙點開了文字下麵配的幾張圖——正是她昨晚與梁景行在車旁接%e5%90%bb的照片。

腦中嗡地一響,全身血液沸騰逆流,她觸電般的將手機一扔,猛喘了口氣。

屏幕仍然亮著,悄無聲息地躺在那兒,像枚定.時.炸.彈。

過了片刻,她緊咬著%e5%94%87,重新撈起手機。

消息的源頭,是一個叫“崇美樹洞”的公共主頁,裡麵內容均來自校內學生,且都是匿名。而這一條,已有近五千多的轉載,幾乎相當於半個學院的人數。

難怪,難怪梁景行讓她不要去學校。

薑詞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然而腦袋裡有一隻巨掌正在劇烈拉扯著神經,太陽%e7%a9%b4一跳一跳地疼。消息下麵的評論泰半都在詆毀她與梁景行的名聲,且用詞極為刻薄齷齪——她冷靜不下來,她無法想象梁景行此刻正在遭遇什麼。

十多分鐘後,薑詞再也坐不住,換了衣服匆匆出門,跑到五樓才發現腳裡竟然穿著拖鞋,急忙跑回去換。進門時腳趾踢到了門框,一時疼得倒抽一口涼氣,眼淚都飆了出來。她不由揚手抽了自己一耳光,罵了句“廢物”。

在南門下了出租車,薑詞快步走回宿舍。此刻是前兩堂課下課的時間,樓裡人來人往,有人認出她來,立時指指戳戳竊竊私語。

薑詞已沒空在意,到了四樓,徑直去敲談夏宿舍的門。

等了片刻,有人將門打開一線,薑詞一把推開,一眼便瞟見正在上網的談夏。談夏聽見動靜,扭過頭來。

薑詞冷聲問:“是不是你?”

談夏的室友全都停了手裡動作,一瞬不瞬地盯著兩人,目光裡滿是聆聽八卦的狂熱好奇。

談夏沒說話,猛地丟了鼠標站起身,椅子%e8%85%bf在地板上劃拉出刺耳的一聲。她上前一步,一把拽住薑詞的手臂,出了宿舍,朝走廊那端的公共廁所走去。談夏高了半個頭,薑詞使勁一掙,竟沒掙%e8%84%b1。

公共廁所外是洗衣室,投幣式洗衣機正轟隆隆運轉。

談夏撒了手,將洗衣室門“砰”一下摔上,嘲諷的聲音緊接而起,“薑詞,我真沒想到你這麼虛偽。上回我讓你給我拍照,你心裡正暗暗看我笑話是吧?”

薑詞哪有心思與她翻舊賬,咬緊牙關,冷冽的目光定在她臉上,“是不是你發的?”一字一句,全從牙縫裡擠出。

“我他媽又沒瘋!發這敗壞他名聲的東西對我有什麼好處?!自己不知道避嫌,被人拍下來了反而找彆人興師問罪,薑詞,你是不是以為這世界是圍著你轉的?”

薑詞喘了口氣,沒說話。她腦中一片混亂,一時無法辨彆談夏這話是真是假,昨晚那一行人中,隻談夏與她有齟齬。

談夏冷哼一聲,盯著薑詞,目光似是淬了冰雪,“薑詞,但凡你有一分顧念梁老師放棄新聞事業的理由,你都不該讓今天這事兒發生。他這人這麼看重名譽,你卻用最惡毒的方式又毀他一次。”

她見薑詞神情似有茫然,不由冷笑,“你的確境遇坎坷,可這世界又不欠你,成天擺這幅樣子給誰看?你以為自己特立獨行,但你除了給梁老師添亂,還乾過什麼?依你心比天高的個性,肯定不知道這事兒會有什麼後果吧?——引咎辭職是輕的,可這罵名要隨他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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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詞張了張口,沒發出聲,喉嚨裡像是塞了塊熱炭。

談夏看她最後一眼,下了定論,語氣裡帶著分明的輕蔑,“薑詞,你一點兒也配不上他。”

門開了,又“砰”一下合上,帶起一陣風,快要報廢的洗衣機仍然哼哧哼哧拚命運轉著。

薑詞將目光投向窗外,正午陽光亮得晃眼,視野之內隻有一片灼白,她似是被套了隻麻袋,耳中嗡嗡作響,一切的聲音都像隔了一層,模模糊糊,似是很遠。

·

此時此刻,梁景行正在校長辦公室裡。許秋實看著校園論壇上呈幾何數增長的回帖,不住歎氣。

梁景行抽完一支煙,從椅子上站起身,“許校長,我立即辭職,公開道歉消除影響。”

許秋實一手撐著額頭,一時沒說話,坐了一會兒,從辦公桌後站起來,將南麵的窗戶打開,望著學校圖書館門口進進出出的學生。

“我要是知道你是為了這麼一個理由留在學校,當時乾脆就不答應你了。這事兒老實說算不上多大的錯處,男未婚女未嫁,你情我願。可你也知道,這世道就是眾口鑠金。”

梁景行默然不語。

“辭職與否,我一人也做不了主,還得開會討論。畢竟你跟薑同學都是自願,不牽涉權色交易,還不至於到辭職這地步。我已經叫人聯係校內主頁和論壇管理員刪.帖了,你回去寫份說明,停職兩周,等風聲過去了,商量出解決對策再說——讓薑同學也暫時彆來學校。”

“但憑學校處理。”

許秋實長歎一聲,“景行啊,這事兒你辦得太讓我失望了。你何苦跟儘歡串通一氣,瞞我這麼久?我以為你倆真心實意,才一味催促……結果讓我白擔了這麼些罵名。強扭的瓜不甜,這道理我不是不懂。”

梁景行垂首道歉。

許秋實看他一眼,目光一時有些複雜,張口數次,還是說道:“有幾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您說。”

“男人有時候難免在作風問題上犯點錯,年輕時候還可叫玩世不恭,可一旦過了而立之年,就該約束心性,成家立業,否則給人留下行事浮誇的印象。我原本也沒什麼立場說話,但我好歹是你長輩,也當了你幾年老師……你這事兒,權當是個體驗,彆太當真……”

“伯父,您知道我做事一貫隻有做與不做,沒有真做與假做。”

許秋實笑了笑,不以為然,“可這怎麼作真?二十歲不到的小姑娘,你作了真就是毀了她。”他敲了敲窗框,“金絲籠子一樣,關久了,翅膀鈍了,再也飛不起來。”

梁景行肅然沉默。

“陳同勖這徒弟,天分是有,而且極高。可你見過哪個傳世的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