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1 / 1)

愛不逢時 明開夜合 4303 字 3個月前

為了這一點善意,她願意信他。

迷迷糊糊間,還是睡了過去,竟夢到從未入夢的薑明遠。是一個霧天,薑明遠麵容清臒,似是年輕模樣。她一愣,上前問他:“爸,你傷好了?”薑明遠不回答,隻說要去一個叫做“王謝橋”的地方,她跟著他,一趟一趟趕車,直到醒來,也沒到達“王謝橋”。薑明遠遙遙地對她笑:“你回去吧,你幫不上我的。”

醒來天色已暗,薑詞從床上起來,抱膝坐了片刻,一時隻覺惝恍。

客廳裡隻開了沙發旁的一盞立燈,茶幾上擱著筆記本電腦。梁景行仰躺在沙發上時,右手手臂蓋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薑詞緩緩走過去,在沙發一側坐下,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梁景行,去床上睡,小心感冒了。”

梁景行小%e8%85%bf一彈,睜開眼睛,看了薑詞片刻,目光才漸漸聚焦,他揉了揉額頭,“不好意思……餓了沒?”

“有點。”

梁景行坐起來,“出去,還是就在家裡吃?”

“隨便煮碗麵吧,我吃完了早點回去。”

梁景行一頓,伸手捉住她的手指,“阿詞……”

“沒事兒。”薑詞笑了笑,抽回手,從沙發上站起來。梁景行將她手腕一捉,“想不想出去旅遊?”

薑詞一愣,往茶幾上的電腦掃了一眼,正開著的是一個機票訂購的界麵,“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

薑詞沉%e5%90%9f片刻,“想去江浙一帶。”

“行,我規劃路線,你今晚回去把東西收拾好——衣服多帶點兒。”

“這麼急?”

“說走就走的旅行嘛。”

薑詞笑了,“……好吧,看在你這麼誠心誠意討好我的份上,我暫時原諒你了。”

“暫時?”

“留職查看,以觀後效,好好表現吧。”

梁景行笑了一聲,起身拉著她去樓下做晚飯。

燒烤還剩了許多食材,梁景行簡單炒了幾個菜,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薑詞食指大動,吃飽了便也似乎不在那麼多愁善感。留下來同梁景行查了幾個景點,初步定好路線,便回家去了。

回程路上,梁景行給許儘歡打個電話。

“嘿,你怎麼這時候給我打電話,*苦短,彆浪費時間啊。”

梁景行並不驚訝,“你知道了?”

許儘歡笑起來,“你們也不知道避嫌,我一下車就看見長針眼的畫麵了,得虧我心理素質好,不然肯定當場叫出聲。看我多好,還專門替你支走了陳覺非。”

梁景行也跟著笑了一聲,“也隻他這人心眼比篩子大才看不出不妥。”

“不是替你倆創造條件嗎,小姑娘過生日,肯定想跟你單獨相處,我們幾個大燈泡得識點相。”

“你現在在哪兒,出來喝一杯。”

兩人去了崇大校外的美食街,點了盤油燜大蝦,邊吃邊喝啤酒。

許儘歡剝著蝦殼,“這事兒還有誰知道?陳同勖知道嗎?”

梁景行沒說話,擺了擺頭。

“也是……要讓他知道你拐走了他的愛徒,非得剝了你的皮不可。”

梁景行神情平淡,“暫時沒什麼必要昭告天下。”

許儘歡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想偷偷摸摸玩過就算?”她瞥見梁景行的表情,立即住了聲,頓時明了,心下愀然,“……你怎麼陡然成了情聖,太讓人不習慣了”頓了頓,又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梁景行沒說話,點了支煙。

“在帝都的時候?我記得你說過什麼‘修羅場’……”

梁景行搖頭,嗓音一時有些啞,“更早。”

第34章 絳紫色(04)

·

讓他自己說,恐怕也說不清。最初隻覺得薑詞一朝落難,境遇雲泥,讓人唏噓,念及薑明遠曾幫過忙,便也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援手。這孩子性格犀利,以往是明豔的花,如今成了一道灼烈的火,開在深淵儘頭,讓人難以錯目……久而久之,也就越發放心不下。

回溯最初的怦然心動,恐怕是雨夜陋居那晚,她臉龐隱於霧氣之中,神情怔忡,似暫時卸下了堅硬鎧甲,像個普通少女一樣茫然無措。不斷回想這一幕,總會讓他回憶起葬禮那天的薑詞,身影單薄,像道淺淡墨痕,隨時將消失於灰白天光之中。

此後,她借著酒勁歪在他懷裡,半真半假說著“恐怕今後真要賴著你了”,心裡失控似地一顫,有什麼偏離軌道,再不複當初。

正好葉籬病重讓他有個由頭暫時遠離,在帝都待了幾月,漸而說服自己,當個尋常長輩,或是一棵遮風擋雨的樹,一捧燭光,能給她瘠薄的年歲裡帶去些許慰藉。

可是能狠心鉸了自己一頭青絲的女孩,哪裡能接受這樣折中的關懷,她的性格最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生日那次爭吵以後,本打算自此了結。聽聞葉籬進重症監護室,他趕去帝都,恰好聽說個國際知名的時尚雜誌社招聘攝影師,他閒來無聊投了簡曆,接到麵試通知時,才驚覺自己潛意識認定了她一定會考入央美,正為今後方便照顧她鋪路。

在帝都的那一次會麵,讓他本已岌岌可危的立場再次動搖。

回到崇城,有段時間,他常會不自覺開車去霞王洞路——也不敢開自己的車,找劉原換了他那輛大眾。劉原每天開著他的卡宴上下班,簡直誠惶誠恐,有次哭喪著臉找他訴苦:“梁哥,我今天聽見有幾個女編輯議論,說我被你潛規則了……你趕緊把車還給我吧,你這車太貴了,我怕給你擦著碰著。”

車就停在那家沃爾瑪的對麵,薑詞回家必會經過此處。一則保障她的安全,二則他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這事兒仔細捋一捋。

他一邊看,一邊想,想了整一個月,再也說服不了自己,便換了個思路,考慮要真往這條道上走,到底是否具備可能性。

世俗的壓力自不必說,他父%e4%ba%b2是那樣老派的人,要聽說他找了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肯定氣得血壓升高;陳同勖那關自然也難過,薑詞父母雙亡,他是老師,凡事都有話語權。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壓力來源於自身。

薑詞太年輕了,還未曾領略這世界真正的精彩,未刻骨銘心去愛過一個人……她的生命泰半還是空白,而這份空白意味著未知,意味著不穩定,意味著……如果哪一天她見過更為年輕鮮活有力的生命,意識到自己以往視野的局限,也許會毫不猶豫拋棄自己最初的選擇。

——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樣的結局,他能坦然接受嗎?能夠眼睜睜看著到手的稀世珍寶,悄然落入他人之手,而毫無怨懟,真誠祝福嗎?

而最可怕在於,他不知道這事兒會在多久之後發生,三年,五年,還是十年?

許儘歡抬頭盯著他,“……所以,你是抱著隨時可能被她拋棄的心情在跟她談戀愛?”

梁景行喝了口啤酒,沒吭聲。

許儘歡啞口無言,“……你這覺悟和境界,我等俗人簡直難以望其項背。”

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高考失利那晚,最終被薑詞激發得忍無可忍,自然也有衝動的原因,可在這之前,他已將所有的問題,像翻麵口袋一樣,徹徹底底想了個透徹。

愛情這事兒本就像是博.彩,多少人輸紅了眼一無所獲,好歹他還能看見一線曙光,賭一把,興許也就賭對了。如果不幸輸了,自然隻好願賭服輸。可他唯獨不能看著薑詞在自己視野範圍內再受到丁點傷——她不能去理想的學校,已是一樁莫大的遺憾。

許儘歡歎了口氣,“你可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跟十七八的毛頭小子一樣衝動。”

“我不是衝動。”

許儘歡點頭,“對對,你不是衝動,可你這深思熟慮比衝動還他媽恐怖,簡直是鐵了心為他人作嫁……這些事兒你沒跟小姑娘她本人講過吧?”

“沒,”梁景行一支煙抽完,掐了煙蒂,“怕她有心理負擔。”

“……”許儘歡簡直五體投地,“我說梁景行,你圖什麼啊?要過個三五年,小姑娘心野了,跟彆的男人跑了,你年逾四十人老珠黃,簡直賠得底褲都不剩。”

梁景行隻說:“你也彆到她跟前多嘴。”

“……我才懶得管你這檔子事兒,你簡直是個瘋子。”

梁景行沉沉地笑一聲,這話,他也對薑詞說過。挺好,兩個瘋子,不瘋魔不成活。

“我算是看出來了,從你大學炒股敢賭上所有身家這事兒就知道,你平日裡看似四平八穩持重可靠,實際上就是個不要命的賭徒。”

梁景行煞有介事地糾正:“命還是要的。”

許儘歡又氣又笑,“……那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就這麼辦,沒經驗,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算一步。”

“可你這心理包袱也太重了,跟戴著鐐銬跳廣場舞似的。”

梁景行不以為意,“還好,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你就吹,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我說你早年也不是這幅讓人窩火的德性啊。”

梁景行笑了笑,不置可否。

許儘歡讓老板將桌上的蝦殼清理了一下,換了雙手套,“你該不是怕薑詞走上葉籬這條道吧?”

“跟葉籬沒什麼關係。”

“不是就行,我怕你想不開——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沒跟你說,葉籬如今都走了,再提起來也沒多大意思。她這人,真不像你想得那樣單純。那種家庭出來的,又是藝術生……”

“我知道。”

“其實她要開口,我自然義不容辭。可她自尊心強,肯定不會找我倆幫忙。我要是自作主張,又唯恐傷害她的感情。”末了,輕歎一聲,“也是天妒紅顏,各人自有各人的命。”

梁景行隻默默喝著啤酒,一時沒開口。

對於他而言,自然還有一重顧慮。薑詞還太年輕,過早確定一份獨占的關係,並不利於她的獨立。他已在儘力地將她推往正常的社會,但如果她還有退路,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