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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逢時 明開夜合 4351 字 3個月前

周六公司幾乎沒人,隻留了三四個員工值班。梁景行將薑詞領進辦公室,倒了杯熱水擱在茶幾上,“你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一會兒。”

薑詞喝了熱水,側身在沙發上躺好,卻是睜著眼睛,目光定在梁景行身上。卻見他將衣服搭在椅背上,在椅上坐好,隨手打開了電腦。他一手扶著鼠標,緊盯著屏幕,偶爾敲幾下鍵盤。

四周靜悄悄的,隻偶爾有車駛過,但聲音隔得遠,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怕她感冒,辦公室裡開了空調,溫度很高。片刻後,梁景行似乎覺得熱,又將襯衫的扣子解開一顆,衣袖稍稍挽起來。

薑詞靜靜看著,眨了眨眼。

半小時後,辦公室裡忽響起一聲低沉的歎息。

薑詞本是昏昏欲睡,聽見這聲歎息,驟然一個激靈。卻見梁景行丟開了鼠標,身體往後靠去,頭往上仰,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似壓在了椅背上。他緊閉著眼,維持這個動作,久久沒動。

薑詞忽覺心口一陣沉悶,因為此時此刻的梁景行,並不像她一貫見到的那個梁景行。

這讓她想到那日巷中,梁景行在雨中久久佇立的身影,也是這般寂寥,脆弱,並且孤獨。像一座島,孤懸海外,四周浪潮洶湧,無人可以泅渡。

最終,梁景行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一轉頭,卻對上薑詞黑亮的眼睛。

他愣了愣,清了清嗓,“睡醒了?”

“我沒睡。”

薑詞從沙發坐起來,將還剩半杯的水喝下去。水已經冷了,殘餘丁點溫熱,“你在做什麼?”

“批改作業。”梁景行緩緩走到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杯水。

薑詞這才想起來,梁景行的本職工作其實是大學老師,“你是打算轉行嗎?”

“公司最大股東是我姐,我隻投資了一小部分,替她管理罷了。”

薑詞走到辦公桌前,往他電腦上看了一眼,確實是文檔的界麵,下方任務欄中堆著一個郵件的圖標,她目光微微一沉,盯著那圖標看了片刻,“你這個人,似乎隻要願意,能勝任任何一種角色。”

梁景行喝完水,將杯子擱在一旁,也不靠近薑詞,將窗戶打開,點了一支煙,“隨著興趣而已,這幾年才專心做事。”

“那你最喜歡做什麼?記者?攝影師?老師,還是現在的商人?”

梁景行轉頭看著窗外,靜靜抽著煙,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又似乎無心交談。片刻後,終於出聲,“記者。”

薑詞還要再問,梁景行忽轉過頭來看著她,搶在她之前再次開口,“阿詞,下周我要去趟帝都。”

薑詞一怔。

“去多久還不確定,你要做的工作我會吩咐劉原告訴你,要有任何不清楚的,儘可以問他。”

薑詞神情一滯,“哦。”

“你再休息一會兒吧,吃過晚飯我送你回去。”梁景行重回到到辦公桌旁。

薑詞卻沒動,抬眼看著他,目光太過透亮,甚有些犀利的意味,“梁叔叔,這決定是你剛剛做的,還是一早安排好的?”

她喊“梁叔叔”時,語氣總似帶著幾分深意,仿佛諷刺,或是彆的什麼。

梁景行沒說話。

薑詞再不看他,繞過去,重回到沙發上。她翻了個身,將身上外套%e8%84%b1下來蓋在身上。

梁景行靜立片刻,然而薑詞再沒有任何動靜,似乎已經睡著。

第14章 楊妃色(07)

·

周考一輪輪進行,很快就到了期末。薑詞過著極為規律正常的生活,隻是每次給張語諾父%e4%ba%b2張德興打錢的時候,都會覺得心口憋悶,似乎眼前這樣暗淡的日子,永遠也到不了頭。

抽空,她會問問張語諾最近的狀況。但無論問幾次,情況都是一樣,張德興腦中淤血漸漸消散了,但仍沒有轉醒的跡象。張母劉亞芬照顧這麼一個“植物人”,耐心漸失,平日總是連聲咒罵,罵已經死了的薑明遠,罵薑詞,生氣到極點,也會罵張語諾。

十六歲的女孩,正是心思敏[gǎn]的時候,每每提及,都是憤憤不平,“難道我爸一輩子不醒,我就一輩子都不能過正常的生活嗎?成天哭喪著一張臉,怨天尤人,我爸就會醒過來嗎?”

薑詞無言以對。

重重壓抑之下,她不由自主地會想到梁景行。

隻有這個人,不會同情她的境遇,亦不會因為她父%e4%ba%b2的罪行而將她連坐,更不會讓一直盤踞於她心中的陰暗扭曲沉渣泛起。

可這個人,如今也是杳無音訊。

有好幾次,薑詞,都打算找陳覺非或是劉原打聽梁景行的近況,話到嘴邊,又被自己生生咽下。

她對於自己的軟弱心生不齒,沒人能替她經曆眼下這些。水潦火燒,鬼蜮荊棘,都是她一個人的。

崇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薑詞期末考試也結束了。她考得不錯,比起高三第一次摸底考試時進步了足足三十四分,這樣的成績,足夠讓她在藝術專業和普通本科之間自由抉擇。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還有兩周的補課,此後才是僅僅隻有七天的寒假。而補課期間,恰逢薑詞過生。

往年都是過得花團錦簇,烈火烹油,但如今能有一個人記得這日子都屬難得。

天氣時雪時晴,薑詞生日這天,竟恰好是個大晴天。在教室上課時,教學樓外通風管道上冰塊融化滴下的水敲在空調頂上,“滴滴答答”,總讓薑詞產生幾分正在落雨的錯覺。

英語老師在講時態變換,薑詞將目光投向窗外,放任自己走了一會兒神。

冬日陽光晴好,她那些晦澀心事也一同被暴曬過一般,變得輕盈幾分。

下課後,薑詞收拾好書包,去辦公室找班主任請假。生平第一次,她撒謊早退了。

一出校門,她掏出手機給曹彬打了個電話,“曹哥,今天有空嗎?”

曹彬驚喜道:“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在酒吧呢,白天連隻蒼蠅都沒有,閒得很。”

“那我過來找你吧。”

曹彬一怔,“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薑詞笑了笑,“沒有,我今天生日,過來給你做點生意,中午請你吃飯。”

薑詞先回家一趟,換了身衣服——她這一年都沒買過新衣服,好在以往那些貴則貴矣,都是質量上乘,經久耐用。

推開酒吧門,曹彬正坐在吧台上與調酒小哥胡侃。見薑詞進來,曹彬立即從高腳凳上跳下,迎上去將薑詞輕輕一抱,手掌猛拍在她背上,“阿詞,生日快樂!”

這一下拍得薑詞差點一口氣嗆住,調酒小哥衝她拋了個飛%e5%90%bb,“趕緊過來,專門為你調一杯生日酒。”

薑詞同曹彬一起坐過去,調酒小哥先來了套眼花繚亂的花式表演,隨後將調好的%e9%b8%a1尾酒倒入高腳水晶杯中,放入兩塊冰。

淺淺的一隻杯子,淺綠淡紅兩色,映著吧台淺黃色燈光,晶瑩剔透,十分好看。

“這叫半麵妝,綠是翡翠綠,紅是楊妃紅,”小哥揚了揚下巴,“我自創的。”

“嘿,”曹彬端起酒杯看了看,“謅起來一套一套的。”

薑詞淺淺喝了一口,酒味很淡,酸酸甜甜,分外可口,她彎眉一笑,“謝謝,不用給錢吧?”

小哥笑說:“給,當然得給,不然我喝西北風去啊?”

“沒錢怎麼辦?”﹌思﹌兔﹌在﹌線﹌閱﹌讀﹌

“那隻能把你人押在這兒了。

說笑一陣,曹彬問起她近況。

薑詞臉上笑容淡了幾分,“就這樣,還行吧。”

曹彬歎了口氣,“你這人就是太喜歡逞強,你曹哥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有用得找的地方,儘管開口就是。”

“曹哥,你彆這麼說,”薑詞將%e9%b8%a1尾酒一飲而儘,凍得她哆嗦了一下,“真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已到了飯點,薑詞和曹彬就近找了家餐館。吃完之後,薑詞要結賬,被曹彬攔了下來,“你過生日,我請你才像樣子。”

薑詞笑了笑,“哪有壽星讓彆人請的道理。”

“我也沒給你準備禮物,蛋糕都沒來得及訂,請頓飯是應該的。”

薑詞推拒不過,還是讓曹彬付了。走出餐館,曹彬問她:“快過年了,你有什麼安排,打算回老家嗎?”

“隻放七天,”薑詞很淡地笑一下,“再說家裡也沒什麼%e4%ba%b2戚了。”

曹彬和薑詞同鄉,是了解薑家狀況的。薑姓在他們那一片是大姓,何至於沒有%e4%ba%b2戚,不過是人走茶涼,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擺了。

安慰的話說多了也膩味,曹彬拍了拍她肩膀,“要是過年無聊了,給我打電話,我包餃子給你吃。”

薑詞笑答:“好呀。”

“我還得回去酒吧值班,就不多陪你了。”想了想,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張紙片塞進薑詞手裡,“彆人給的,今晚是最後一天,你要是沒事,拿去看吧。”

薑詞也沒拒絕,仔細收好塞進口袋,笑說,“曹哥,謝謝你。”

曹彬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終隻歎了聲氣,擺手道:“那行,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人覺得冷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向四周尋點暖和的東西。但一旦離開了這處熱源,卻會加倍地覺得冷。

薑詞雙手插在衣袋裡,看著曹彬胖而敦實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處,自嘲地笑了一聲,轉身走了。

·

兩日前,梁景行也踏上了歸程。

他本一直在猶豫是否要見葉籬最後一麵,那日在辦公室裡審閱學生論文,許儘歡給他發來一封郵件。

郵件最後,附上了葉籬的近照,她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由於化療,頭發已經落光了,蒼白的臉上掛著笑容,衝著鏡頭比了一個“v”字。

真是瘦了太多,仿佛隻剩下一把枯骨。

正是這張照片,促使梁景行最終下定決心。

他在帝都待了兩個月,臨近過年才回來。

回國當天,許儘歡開車去機場接他,見麵先嘲笑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