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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逢時 明開夜合 4291 字 3個月前

洗手間。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房子有些年份了,地磚縫隙已經發黑,石膏板的簡易吊頂由於樓上滲水,大麵積鼓包,泛著黃色。房子大約采光也不太好,進屋便有一股潮濕的黴味。

無法想象,曾過慣錦衣玉食生活的薑詞,如今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薑詞從那疊塑料凳抽出一個,遞給梁景行,又將取暖器提過來按開按鈕,“你坐一會兒,烤烤褲子,我燒點水。”

梁景行坐下,將取暖器對準自己濕漉漉的褲腳,目光卻一直定在薑詞身上。

隻見她熟練地扭開了液化氣罐的閥門,給燃氣灶打上火,往水壺裡關了半壺的水,跺在灶上。不一會兒,沒安裝抽油煙機的房間裡便彌散開一股衝人的煤氣味兒。

薑詞將冰箱門打開,轉頭問他:“你吃晚飯了嗎?”

“還沒。“

“麵條行不行?”

“隨意。”

很快水燒開,薑詞找了一圈,發現一次性紙杯用完了,便去臥室拿來自己平日用的馬克杯,在水龍頭下涮了涮,倒了大半杯熱水,遞給梁景行,“家裡一般不來客,沒備茶葉,你將就一下。”她似覺得寒磣,麵色幾分尷尬。

馬克杯上寬下窄,深紅色。梁景行接過,“沒事。”

他將杯子擱在一旁的桌子上,仍舊抬頭看著薑詞。

她將水壺中剩下的注入暖瓶之中,取下掛在一旁的鍋燒水,又從冰箱取出數隻番茄,切成幾瓣,而後立在灶旁,一手叉腰,靜靜等水煮沸,神情幾分怔忡。

片刻,水開了。揭開鍋蓋的瞬間,騰騰的白色熱氣一撲而出,將她眉目隱去,像是雲霧繚繞之下,水汽氤氳而遠山蒼茫。霧氣散去之時,澄黃燈光灑下,襯得她清麗的側臉一時分外柔和。

梁景行一怔,忽然萬分遺憾自己沒帶著相機。

薑詞渾然不覺,將西紅柿和麵條丟入鍋中,等了片刻,又往鍋裡打了兩隻%e9%b8%a1蛋,放入些許調料,關了火,將麵條盛進兩隻海碗。

梁景行立即站起身過去幫忙,兩人各端一碗,到餐桌旁坐下。薑詞似給燙了一下,抬起手指捏了捏耳垂。

“我不喜歡蔥薑蒜,家裡沒有,”薑詞將筷子遞給梁景行,“要是覺得味淡了,可以再加點醬油。”

“沒事,我也不愛吃。”

眼看著梁景行挑了一筷子麵,薑詞立即停下動作,盯著他送入口中,“怎麼樣?”

梁景行抬眼,“還行,稍微煮久了,麵有點坨。”

薑詞撇了撇嘴,“你這人可真不會聊天。”

梁景行笑了一聲,“實話實說有利於你今後進步。”

“果然是大學老師,說話口氣都像在訓人。我沒天分,再怎麼進步也就現在這水平。在學校食堂吃得多,隻周末做飯。”

“比陳覺非強多了,他連水都不會燒。”

薑詞看他一眼,“陳覺非和你一起住?”

“他爸媽時常出差,他經常會去我那兒。”

“難怪他膽大包天。”

梁景行笑了笑,“是有些吊兒郎當,但本性不壞。”

本以為薑詞和陳覺非這樣形同水火,勢必要反駁兩句,誰知她垂眼喝了口麵湯,輕聲說,“還行。”

梁景行微微一怔,笑了笑,索性順水推舟,“既然沒大的誤會,你也就彆生他的氣了。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很上心。”

薑詞手一頓,再抬眼看向梁景行時,神情陡然冷了,“……你是在撮合我和陳覺非?”過了三個多月,被她剃掉的頭發已長了三四厘米,短而硬,發色如墨,襯得她臉龐冷峻倔強。

梁景行靜了數秒,輕歎道:“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

薑詞緊盯著他,沒吭聲。

“你與陳覺非如何發展,是你們自己的事,我隻是在長輩的立場上說幾句公道話。”

薑詞本要反駁兩句,但聽見梁景行又低低地歎了聲氣,便將一肚子的不服帖按捺下去,張了張口,低聲道:“……對不起。”

梁景行搖頭,暫時擱下筷子,“我今天過來,是想問你,為什麼拒絕覺非的提議?”

雨似乎又開始下了,淅淅瀝瀝打在玻璃窗上,薑詞垂首沉默,那神情讓梁景行想到葬禮那日,也是這樣的雨天。

梁景行目光落在她臉上,安靜等她開口。

許久,薑詞終於出聲,“現在這套房子,是我爸唯一沒抵押出去,也沒被法院查封的財產。我爸媽剛結婚的那幾年就住在這裡,直到我五歲,生活開始好轉,一家人才搬出去。後來,我爸覺得這房子有紀念意義,就買了下來……好歹我現在不至於流落街頭。”

她緩緩抬起頭,雙眼似水深靜,“一切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對我而言都是問題。”她攤開手,語氣平平淡淡,“不剩什麼了,所以,總得攥住點什麼。”

梁景行一時無言以對,隻得沉默。

“那十萬塊錢解了我燃眉之急,交完學費之外,讓我最初一段時間不至於吃不上飯。但是……”薑詞頓了頓,“你不能因為曾借給我錢,就以為我萬事都必須聽從你的安排……”

“阿詞,”梁景行打斷她,未曾注意到自己變了稱呼,“為什麼你認為我將你介紹給許儘歡,是對你的‘安排’,或者在你看來,更像是一種‘侮辱’?”

薑詞一愣,目光微微一閃,避開了梁景行的注視,心裡卻想,原來那個女人叫許儘歡。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覺非是出於好意,你的才華不應浪費在諸如發傳單這樣無謂的事情之上,接商稿或許是目前最適合你的創收方式。”

“陳老師不允許我過早開始接受商業眼光的審判,他認為這會損害一個人的藝術直覺。”

梁景行搖了搖頭,“我倒覺得讓你在烈日之下暴曬街頭,對你的天分和精力才是更大的損害。”

薑詞不說話。

“所以你拒絕幫許儘歡畫畫,僅僅是出於對陳老師的顧忌?”梁景行緊盯著薑詞,留意她表情的微小變化,“……還是,你有其他理由。”

薑詞手指悄悄攥緊,又即可鬆開,最終隻平淡回答,“沒有什麼理由,單純不願意而已。”

梁景行歎了聲氣,他知道薑詞這人,要是不願說,撬開她的嘴也沒辦法。

片刻,梁景行重新拿起筷子——這下,麵是真的坨了,“這樣,我去和陳先生溝通,你隻告訴我,你今後願不願意幫我公司畫插畫?”

薑詞看著他,“幫你,還是幫許小姐?”

梁景行一頓,“有區彆嗎?”

“有,”薑詞目光直直定在他臉上,“幫你,我答應。”

梁景行無奈一笑,“……許儘歡以前是不是得罪過你?”

“沒有,跟她第一次見。”薑詞挑了一箸麵,放得久了,黏糊糊的,毫無嚼勁。

“那就這麼說定了?”

薑詞沒有抬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第12章 楊妃色(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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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薑詞將碗堆在水池裡,打算送梁景行出門。

“外麵在下雨,不用送了。”

薑詞低頭看了看,“你褲子乾了嗎?”

梁景行拿起立在一旁的雨傘,“沒事,差不多了。”

薑詞將他送到門口,“樓道沒燈,你下樓注意安全。”頓了頓,低垂目光,又說,“謝謝你。”

梁景行笑了笑,“你早點休息,進去把門鎖好。”

目送梁景行身影消失在樓梯拐彎處,薑詞方關門落鎖,靜立片刻,她走到窗邊,推開玻璃窗,往下看去。

瀟瀟冷雨打在臉上,遠近燈火模糊一片,黑夜裡遙遙地聽見汽車駛過路麵的聲音。等了片刻,梁景行身影出現在巷口,他沒撐傘,點燃了煙,一星燈火影影綽綽,似乎隨時要被雨水澆熄。

就在薑詞打算關上窗的時候,梁景行忽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薑詞動作也跟著一頓。

隔得遠,隻有手機屏幕的些許微光,看不分明。隻知道電話很短,似乎不到一分鐘。

然而梁景行掛了電話,卻站在雨中許久沒動。漆黑的一道身影,似是融進了夜色,莫名顯得有些寂寥。

薑詞手指扶著窗欞,也忘了動,不知道看了多久,梁景行總算再次邁開腳步,仍是淋著雨。傘被他捏在手裡,似是一柄拐杖。

梁景行身影消失很久之後,薑詞方緩緩關上窗。雨水凝在在眉間睫上,她眨了眨,水滴滾落而下。

梁景行回到車上,坐在安靜昏暗的駕駛座裡,久久未動,恍若一尊凝固的塑像。他耳畔仍在回蕩方才那通恍若不真實的電話,以及此後短暫急促的忙音。

梁景行沒想到時隔多年,會再次接到葉籬的電話。

雨聲潺潺,她聲音便也顯出幾分潮濕的特質,鈍重沉緩,再不似以往清亮,語氣倒是輕鬆,逐字逐句都仿佛帶著笑,“……還是我自己告訴你,免得你從彆處聽見,以為我現在病得多麼慘絕人寰呢。”她頓了頓,聲音一時更加低沉,“……景行,原來你還用著以前的號碼。”

梁景行怔了怔,正要開口,那端有人喊葉籬的名字,她應了一聲,對梁景行笑說,“我要去做檢查了,回聊。”

自然是沒有“回頭再聊”。

數日之後,梁景行在大學官方網站的滾動新聞中,看到了關於葉籬病重的報道。

他仍在猶豫,一則不清楚葉籬到底病到什麼程度,還剩多少時間;二則公司和學校事務繁多,交割起來麻煩重重。

一晃兩周過去。

在此期間,薑詞找了個時間去陳覺非教室門口找他。等他下課出來,朝他手中丟了瓶可樂。陳覺非猝不及防,差點沒接住,站穩以後,像見了怪物一樣盯著薑詞。

薑詞卻是神情平淡,“上回是我不對,不該衝你發火。”

陳覺非目瞪口呆,疑心自己聽錯了,“你……你沒毛病吧,再說一遍?”

薑詞冷冷瞥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