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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之舉,誰說神仙的心腸好了,在權力麵前,個個化身利欲熏心的豺狼,神仙界的那些倚老賣老的長老,終日慫恿著寧仁擴大版圖,把整個蠻荒收入囊中,寧仁隻是身在其位,身不由己,否則,也不會等到今天。

蕭楊輕輕說了個“好”,寧仁的身影就瞬間消失。

外麵的侍衛大概聽到了屋內的異樣,跌跌撞撞地進來請罪,蕭楊看著匍匐在地的黑壓壓一大片,輕歎了口氣,說道:“不用責罰了,你們該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為首的大概是他們的頭領,顫著聲:“君上,屬下們不明白。”

蕭楊的眼底看不出任何神色,“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主仆之誼就到此為止吧。”

頭領有點發懵:“君上,今日是寧仁他%e4%ba%b2自到來,他的障眼法使得悄無聲息,若是旁人,我們都會有幾分警覺,您放心,以後定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他以為是蕭楊責怪他們辦事不利,要驅散他們。

蕭楊打斷他:“並非因今日之事,你們都知道,神仙族一直對我們虎視眈眈,我遲早要與寧仁決一死戰,你們留在這裡,沒有絲毫作用,萬一蠻荒被吞滅,屍骨無存。倒不如去尋一方之地悄生養息,來日方長,等適當的機會卷土重來。”

頭領挺直了背脊:“我們不怕死,君上,我們不想與你分開。”

有他開頭,後麵的侍衛跟著附和:“我們誓死追隨君上。”

頭領繼續說道:“君上,你是我們蠻荒推舉的皇,您的風姿他人也許沒有見過,可是我是一路看著您斬妖除魔過來的,提及您的白骨鞭,人人談之色變,如今怎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儀,不到最後,鹿死誰手尚不可知,也許神仙族被我們滅了也說不準。”

蕭楊看著他半晌,他似乎又聞到了昔日在刀尖上生活的血雨腥風,他虛虛瞟了一眼屋子,小金不知道哪裡去了,歎了口氣:“不是我沒有鬥誌,而是……”知道一時半會說動不了他們,蕭楊有點意興闌珊,乾脆揮一揮手,“今天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你們先下去吧。”

頭領欲言又止,最終不發一言,帶著眾人退下。

天色漸暗,一輪淡淡的上弦月在雲中時隱時現。

蕭楊打開門,獨自上山,人家的院子都是毗連著溪水或者樹林,他的院子後麵卻是一方峭壁,當時小金問他為什麼選在這裡,他記得他是這麼回答的:“世人往往得到了甘,就忘卻了所經曆的苦,往往看得到前麵的姹紫嫣紅大好風光,卻看不到身後已經是萬丈懸崖,選在這裡,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無底深淵與極樂世界隻不過一步之遙。”

他沒有錯過小金聽到這些話時心疼的眼神,是啊,她怎會不明白,她從小跟在他身邊,怎會不明白,這些年,居安思危已經成為他的本能,這樣的他,怎會甘心對他人俯首稱臣,然而,一手難敵重拳,這些年他雖然在不斷培養妖族的人才,然,終究抵不過生來就是仙胎的神仙族。

一陣熟悉的香氣夾在風裡吹來,蕭楊閉著眼用力嗅了嗅,他舍不得這樣的生活,舍不得這樣的小金。

“哥哥,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小金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回了人形,聲音在風裡隱隱約約,他已經習慣了她用這個稱呼。

蕭楊依舊閉著眼,依舊背著手,身體卻微微前傾,朝著香味的地方誇張地聞著,終於找到了香味的來源,猛地伸手抱住,惹得小金一陣笑。

兩人逗了一會,小金說道:“哥哥,我給你跳支舞吧。”

彎彎的月亮,就像此刻小金的雙眼,在她背後微笑著。

蕭楊戀戀不舍地放開她,小金腳上戴著一串銀鈴,每走一步,會發出悅耳的聲音,這鈴聲的妙處在於是用千年樟樹所做,鈴聲響起的時候會招來蝴蝶。蕭楊記得,這串銀鈴是在小金的生日宴會,似乎是一個叫軾丹的樹妖族族長進獻的禮物,小金看了一眼就很喜歡,蕭楊賞了那個木妖一個洞府,由此可見小金在蕭楊心裡的份量非同一般,沒想到,一戴就是幾十年。

小金微微起步,狐族的女子果然是天生的舞者,這幾百年小金在他身邊不離半步,沒有任何人教導,卻無師自通了不少舞曲,今晚的舞他沒見過,時而熱烈奔放,時而含蓄婉轉,時而極儘媚態,時而閃爍矜持,然而,最吸引他的,並不是她多變的風格,而是,小金在用她的方式,講述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仿佛是在懷念他們相識的每一個夜晚,又仿佛在渴望屬於他們的無數個將來。

身著長裙的曼妙女子,身後是浩瀚如海的夜幕,半痕新月高懸頭頂,一顰一笑間水袖翻飛,腳上的銀鈴是世間最動聽的聲音,軟軟的草皮上,一個男子撐著頭半躺著看著她,手裡把玩著另一串從她腳上摘下來的銀鈴。

蕭楊覺得今生今世再也不會忘記這個夜晚,再不會忘記這個在懸崖邊,獨獨為他迎風而舞的白發紅顏,隻因這一抹白色,是他這幾萬年晦暗不堪的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小金,我允過護你一世周全,若我做不到,你可會怪我?”

“不會,哥哥。”哥哥,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若不在了,我定隨你去,既然如此,你做不做得到,與我何乾?

“哥哥,你喜歡我跳的舞嗎?”

“喜歡。”

“有多喜歡?”

“……喜歡到骨子裡。”

小金:“其實,我有個秘密沒有告訴過你。”

“……這幾萬年來同吃同睡,你還能有什麼秘密?”

“……”

蕭楊捏了捏她的腰,“快說。”

“我的秘密是,我還是狐狸的時候,其實就有名字了。”

“什麼?”

“哦,其實我也很喜歡小金這個名字的……”

“我是問你以前的名字叫什麼?”

“沐兒。”

☆、第135章 東風吹綻花滿院,幾度不悔等千年

沐兒兩個字如一串魔音入朵,落瑤感覺到一陣心緒波動,眼前的畫麵突然靜止。

她暗自使了使勁,終於把思緒從蕭楊的回憶裡掙%e8%84%b1了出來。

麵前一雙妖瞳幽幽看著她,又似並沒有看她,而是透過她的身體,看著幾萬年前的另一個人。

蕭楊撫了撫她的臉頰,歎了口氣,道:“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與寧仁決鬥,把沐兒的一縷魂魄附在孟芙蓉身上,後來她生了你。”

蕭楊低低的聲音有點顫唞:“現在由不得你不信,你就是沐兒,不是什麼落瑤。”

“我的記憶中從沒有沐兒二字。”

這話仿佛是個導火索,蕭楊冷笑了一聲,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因為憤怒,單手把她提了起來,她的雙腳離開地麵,卻依舊倔強地一聲不吭,乾脆閉上了眼睛。

蕭楊麵無血色地把她按到銅鏡前,看著她緊閉著的雙眼,反而笑出聲音來:“你睜開眼瞧一瞧,你到底是誰。”

落瑤驀地睜開眼,入眼處是一麵銅鏡。

鏡子裡,倒映著兩張慘白的臉,隻不過,一張是因為接受不了自己是妖而彷徨無助,一張是因為既心疼她又恨她不肯麵對現實的狂躁暴怒。

隨後,眼裡開始流露出絕望,因為她看到,鏡子裡的那兩雙眼睛是多麼如出一轍,這兩雙眼底深處,因為情緒感染,都閃著詭異的紅光,連自己原本圓潤小巧的耳朵,也變得和蕭楊一樣耳廓尖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原來,妖皇的回憶,具有複蘇本體的魔力。

她看到鏡中的蕭楊俯下`身來,薄薄的嘴%e5%94%87湊到她耳邊,她感到脖子上濕熱的氣息,他在鏡中跟她對視著,緩緩開口說道:“看見了沒有,這才是我的沐兒,我的妖後。”

說這些話的時候,蕭楊一直盯著她,沒有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變化的表情,每說一個字,落瑤的眼神就暗淡一分,仿佛他正在用尖尖的指尖,慢慢戳破她一個個五彩斑斕的夢,她甚至能聽到有什麼東西破滅的聲音。

他嘴角的弧度似乎在嘲笑她這幾萬年來的日子活得有多荒唐,又似乎是在得意他的傑作,能把一個妖神的魂魄神不知鬼不覺地裝進神仙的皮囊而不被發現。為什麼不讓她多做一會夢呢,她不想做什麼上古神,隻想做回那個芙丘國的小公主落瑤,那個隻想當祁遠的夫人的葉落瑤。

這幾天接二連三的變化讓她覺得腦仁一陣陣發疼,她覺得若是把這幾天的經曆講給司命聽,司命君一定會大歎一句:現實果然比話本子更狗血。

落瑤用袖掩麵,“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小小的肩膀看起來是如此瘦弱,蕭楊也不忍再逼她,反正她人已經在妖族,周圍布滿了結界,憑他幾萬年的修生養息,這世上已經沒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奪走任何東西。

蕭楊愛憐地撫了撫她耳邊的碎發,“這幾天你確實累壞了,好好休息,我也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明天再來看你。”

落瑤依舊把臉埋在手臂裡,蕭楊站了一會,也離開。

屋子又恢複了剛才的寂靜,落瑤卻沒有一點思考的*,乾脆什麼都不想,先睡一覺吧,至少夢裡還有機會能見到祁遠。

她怕自己睡不著,施了個法術布了些安息香,在滿屋嫋嫋的香味中睡了過去。

在距離落瑤的廂房不遠的地方,是蕭楊的晨熙宮。

蕭楊垂眸坐在首座。

他已經換過衣服,難為這些妖官們把他以前的衣服都保存在衣塚墓裡,現在又去挖了出來。

他隻是在衣服上輕輕一揮,破舊的衣服又簇新如昔,灰色的華服閃著低調的光澤,遠看就像一朵灰色的食人花,仿佛在等待機會伺機而動,危險得讓人不敢接近。

跪在底下的一群妖官們都同時哆嗦了一下,為首的大概是如今的王,上前鞠了一躬,極為謙恭地道:“尊敬的皇,您不在的這些日子,我們一直謹遵古訓,隱忍蓄勢,與各族相安無事,隻為厚積薄發,如今您已經回來,我們的日子算是熬到頭了。”

蕭楊沒有出聲,低頭摩挲著椅子上的花紋,半晌,道:“你是如今的妖王?”

“正是在下,小王姓邢名易。”

蕭楊早在幾萬年前已經失去蹤跡,如今的妖族幾乎沒人認得他,時隔千千萬萬年,代表妖皇真實身份的絕密暗語卻一代代流傳了下來,邢易早就與蕭楊用暗語說過話,此刻帶領一眾將領和妖官來迎接蕭楊。

蕭楊終於抬起眼眸看了看滿殿的妖,參差不齊,黑壓壓的一片,一直跪到殿門外。

眼前的邢易,不知道是第幾代妖王,半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