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1 / 1)

落瑤心裡暗喜,特特跑到門外,找到初一說的那個最佳觀賞點。

這裡居然還有一處假山做遮擋,若是有人站在後頭,完全不會被發現,她朝著剛才出來時故意留著的門縫往裡看,果然是如此。

從這個角度看進去,正對著祁遠的書房,屋外綠樹紅窗白牆青草,窗旁的扶桑樹搖曳得風姿綽約,時而有鳥兒飛到樹上,來沾幾許仙氣。光是瞧著這個場景,想到這是天君的書房,就讓人心裡一陣悸動。

祁遠果然已經坐在書桌前批閱文書,程譽則在旁邊研磨,每當看到有問題的地方,祁遠就會低聲問程譽幾句,程譽俯首一一解釋著什麼,祁遠聽完也不說什麼,有時會略有沉%e5%90%9f,有時會直接用筆在上麵塗塗寫寫,神情閒淡猶如畫中人。

落瑤在自己爹娘出去遊玩的時候,也曾替爹爹批閱過文書,她從不覺得,批文書這麼單調的事情,由祁遠做出來,居然可以如此勾人心魄如此一眼萬年。

祁遠批閱起來一向很快,落瑤還未看夠,他似乎已經批完了,落瑤猜到他接下來該過來找自己了,心裡一慌正要回去,突然想起自己出來時找的是采蓮藕的借口,又蹬蹬蹬跑到池塘邊,隨手摘了幾根半生不熟的蓮藕。

她挽起袖子趴在池塘邊,一邊摘一邊心不在焉地盤算著,這些丫鬟忒不像話了,居然敢私自偷窺天君,可是該想什麼辦法阻止呢?

她放下剛摘下的蓮藕,忙又回到剛才偷窺的地方,比對著角度,在可以看得到祁遠的範圍內劃拉了一個圈,確定站在這個圈圈之外已經絲毫看不見殿內的一樹一葉,才滿意地拍拍手,抱起地上的蓮藕哼著小曲回去。

明天一定要叫程譽把那座疑似遮蔽物的假山搬掉,再把池塘整個往圈圈裡麵移上一移,叫這些無聊的丫鬟們偷窺祁遠的時候沒處可站。對了,還要找個理由把現在的門神換掉,找個什麼理由呢?哦,他牙縫太大,會透風。

後來,耀清宮外的假山真的被程譽搬走了,池塘也移動了一大片,那些丫鬟後來有沒有發掘到彆的地方偷窺祁遠,她已經不想知道了,因為還未待她去問丫鬟初一,她就跟祁遠以如此難以意料的方式散場。

夢中的蓮花池依舊是昔日她離開前的模樣,旁邊及人高的柳樹宛若一個忠誠的守護者,在池邊一站就是十幾萬年。

柳枝隨風搖曳,有幾縷垂到湖裡,風吹過,帶起枝條在湖水中漾起淺淺的漣漪,一圈一圈的,像極了這世間的六道輪回,看不清它如何開始,不知道它如何結束。

算起來,這棵柳樹的年紀要比落瑤大上不知道多少,也許在上古時期就已經存在。

落瑤曾經懷疑這棵柳樹是否辨得出人聲,聽得懂人語。猶記得以前在耀清宮,祁遠上早朝的時候,她無聊了便經常過來對著魚兒說悄悄話,彼時,這棵老柳樹會時不時地搖一搖手,晃一晃腦,如今想來,那正是它在笑的樣子啊。隻是如今,不曉得這棵老柳樹是否還記得她?

落瑤之所以對這棵老柳樹印象深刻,要歸功於梵穀君。

梵穀君擔當著清亁天第一花花公子,以及第一情聖的雙重稱號,愛慕他的神女丫鬟們,自然不計其數,梵穀偶爾會跟幾個看著順眼的曖昧一番,極大多數,照他的話來講,那都是要拒絕的,以免耽誤了人家大把的青春。

拒絕的地點,選得極為詩情畫意,選在耀清宮外頭的這棵老柳樹底下。因為他覺得,清亁天上隻有這個幽靜至雅的地方,才匹配得上他第一情聖的稱號。因為一則,這裡是天君的住處,平時不大有人過來,適合兩個人細聲說話,二則,這裡的落日夕陽,是清亁天的盛景之一。

梵穀君不定時地約著不同的美人到這裡來拒絕示愛,對於一些丫鬟來說,簡直就是免費的肥皂劇,這些丫鬟裡,就包括芳華殿侍候她的丫鬟初一。

落瑤曾住在耀清宮的時候,有幸被初一拉著觀摩了幾次大情聖當麵拒愛的全過程。

彼時,落瑤還未把那個牙縫一直透風的門神換掉,從門縫後頭看出去,這裡是個極佳的觀賞位置。

每次初一興奮地跑來跟她說:“娘娘,娘娘,梵穀君又來啦。”落瑤手忙腳亂地抓起兩把瓜子,一把給初一,然後讓初一端個小板凳,兩個人躲在門後頭透過門縫邊嗑瓜子邊看,看到精彩處不免低聲評論幾句,而當女仙們淚噠噠的時候,兩人也跟著扼腕不已。

落瑤看了幾場,有點意興闌珊,因為每場的劇情都差不多。這戲裡戲外無非就是梵穀君先說一番溫言拒絕的話,隨後女方開始紅著眼掉眼淚,再接著梵穀君安慰她幾句,兩人一前一後離去。

初一倒是一點不覺得無聊,她看得很認真,門外的戲碼什麼時候散場,她就什麼時候離開,回來時還意猶未儘地跟落瑤發表她的意見。

……

零星的往事總在不經意之間無孔不入地滲透入骨,哪怕是在夢境裡。

夢中,池裡的魚兒也沒有什麼變化,紅腦袋黑眼睛,白肚皮大尾巴,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等著站在池邊的人喂食。

池邊人正是祁遠。

祁遠今日穿得有點隨意,隻著一身薄薄的絹衣,薄得有點透,鬆鬆垮垮的,仿佛不是穿上去,是套上去的,衣服後領很寬大,露出一小截後頸的肌膚,不知道從哪裡飄來幾片花瓣,輕輕落在他肩上,有幾朵膽大的找準角度輕輕落到他衣襟裡,然後消失在衣服裡。

祁遠毫不在意,落瑤倒是很想知道他的衣服裡明明落滿了花,為什麼就不覺得不舒服,依舊衣衫翩翩姿態休閒地彎著腰看池中的魚,聽得他自言自語:“吃吧,等你們再長大一些,瑤瑤就該回來了。”

這些魚都已經成精了,停留在它們得道的那個時候,再不會長大,就像有些事情,也一樣停留在過去,不會再重來。

☆、第95章 夢裡一眼曇花現,又是柳絮紛飛時

從開始到現在,祁遠一直背對著她,落瑤剛想走上前看看他,就看到一個娉婷的身影婀娜而來,落瑤頓時停住了腳步,因為此人正是祁遠已過門的妻子,南宮蔓蝶。

蔓蝶手裡拿著件外袍,看著祁遠卻又不敢上前。

落瑤奇怪著,蔓蝶的這個樣子和以前去望月山找她茬的時候判若兩人,彼時她就像隻渾身豎滿刺的刺蝟,此刻卻像隻溫順的小白兔。

祁遠依舊未轉過頭,也沒理她。

蔓蝶上前幾步,細著聲音道:“天君,池邊水汽重,披件衣服吧。”

祁遠還是未說話,南宮蔓蝶輕輕把衣服披到他身上,不料祁遠一記眼風掃過來,嚇得她一時沒拿穩,衣服掉到了地上。

南宮蔓蝶的臉色白了白,正要撿,祁遠已經撿起來,還給她:“不冷,沒那麼嬌弱。”

落瑤覺得很奇怪,南宮蔓蝶不是他的妻子麼,落瑤見過凡間的妻子對丈夫,都不像蔓蝶這麼戰戰兢兢,與其說是妻子,還不如說是丫鬟更像些,落瑤覺得無趣,撇撇嘴正欲離開,卻聽見時候那個熟悉的聲音:“要走了?”

轉過身去,祁遠正看著她。

落瑤覺得,即使他拎著這個與他渾身不搭調的魚食袋子站在那兒,也依舊美得迷倒芸芸眾生。

落瑤這才看到他的正麵,完美的俊顏依舊是往昔的模樣,隻是更消瘦了些,那雙丹鳳眼直勾勾地看著她,像是就這樣看著她就可以把她留住。

落瑤馬上收回目光,都過了這麼久,到現在還未能直視祁遠的對視,心如撞鹿的感覺又回來了。

轉念一想,又鬆了口氣,自己嚇自己真是要嚇死人,這不是自己的夢境嗎,祁遠應該看不到他。◆思◆兔◆在◆線◆閱◆讀◆

可是為什麼感覺像真實的一樣?落瑤下意識地去看蔓蝶,蔓蝶也是一臉莫名地看著祁遠,似乎不明白祁遠為何對著空氣說話,落瑤這下妥妥地把心放回原位,看來真是自己的錯覺,方才肯定聽錯了。

一陣涼風吹過,腦子被吹醒了些,落瑤吸了幾口氣,腳又邁了出去,祁遠的聲音緊接著又傳來:“你以為我看不到你,是嗎?”

落瑤這下不能淡定了,咬著%e5%94%87猛地看向祁遠,那雙盛滿怒意的丹鳳眼,此時還帶著一絲受傷。

他背後就是一池湖水和接天的蓮葉,水中依稀倒映著祁遠堅挺的後背,據落瑤的經驗,祁遠平靜的麵容下實則已經波濤洶湧。

落瑤咽了口口水,心裡念叨著,這是我的夢,都是我幻想出來的,不是真的。

如此念了三遍,卻見祁遠的衣角一晃,帶著一陣清幽的異香,轉眼站在她麵前,低頭看著她,落瑤後退了一步,祁遠又向前邁了一步,落瑤退了一步,祁遠又逼近一步,兩人就像在進行慢動作,一步步直到落瑤退無可退,背抵上那棵老柳樹。落瑤感覺到,老柳樹渾身抖了抖。

祁遠低頭在她耳邊低喃,嗬出的氣息吹在她頸間,癢癢的:“你不覺得這不像是夢嗎?否則為何我能看見你。”

落瑤剛才也想過這個可能,可是這個事情發生的概率實在太小了,夢中的人能看得見造夢者,這是疊夢術,她不是沒有聽說過,隻是這太不可思議了,所以不曾細想。

古往今來,隻有一人有本事在彆人的夢裡窺視到造夢者,就是落瑤的師父容淮,可是容淮已經死了。世上再無人會此術。

落瑤的手抵在後背與樹乾中間,免得樹皮嗝到自己,說道:“隻不過是巧合罷了,是你不小心闖進了我的夢境。”

祁遠又走近了一步,幾乎快貼上她,落瑤能感覺到他薄薄的絹衣下散發著男性氣息的肌膚,甚至能聽到他堅強有力的心跳聲。

“闖了你的夢境?嗬。”低低的聲音宛如天籟,此刻落瑤卻聽得汗毛倒立,真見鬼,難道這個祁遠真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落瑤抬頭想看祁遠臉上的表情,但是貼得太近,隻能看到祁遠硬朗的下巴。

祁遠忽然手一揮,一聲尖叫在耳邊刺耳地響起,祁遠的左手已經多了一樣東西,哦,不是東西,是一個人,他的妻子南宮蔓蝶,而祁遠的左手,正掐在她白嫩的脖子上,緊扣她跳動的動脈。

“若隻是夢,那她也是你幻想出來的,我殺了她,應該沒有關係了吧?”

落瑤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這情況實在太詭異了,似夢非夢,仿佛在哪裡出了問題。

麵前的祁遠看著正常,可是落瑤明顯覺得他和她認識的祁遠不一樣,至少,以前的祁遠不會隨意拿一條生命威脅她,何況這條生命屬於他的妻子。

落瑤忍不住問:“這到底怎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