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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臨陣磨槍 愷撒月 4317 字 2個月前

送到展長生麵前,赫然竟是個包著嬰兒的繈褓。

小巧棉被中,一個圓潤粉嫩的小嬰兒酣然沉睡,兩隻小拳頭珍珠一般攥成團,叫人心生憐愛。

灰炎道:“九殿下的侍妾,兩月前誕下一對雙生子,如今城破家亡,稚子卻無辜,殿下隻求將這二人各自送出長寧,得一條生路。白炎護送長子逃亡,我護送次子——展長生,我命喪於此原是天定,無怨無悔,隻求你救這無辜稚子一命!”

灰炎一口氣道出後,便氣息不繼,麵色慘淡猶若金紙,唯獨一雙蒼灰雙瞳散發灼熱光彩,直勾勾緊盯展長生不放。

展長生輕柔接過繈褓,不知所措環抱懷中,隻覺千鈞重擔沉沉墜手,隻肅聲道:“你放心。”

灰炎果然放心,頓時眼中光彩一暗,垂目低歎,“將軍在天有靈,亦會感恩,若他日此子僥幸,長大成人,莫要令他知曉身世——將軍隻送他四字:前塵儘斷。展長生,追兵將至,你快走。”

展長生起身,卻仍是追問道:“長寧為何會一敗塗地?”

灰炎麵色漸漸灰敗,雙目閉合,乾裂嘴%e5%94%87一陣顫唞,低沉嗓音猶若氣音,字字乾澀,即怒不可遏,亦苦不堪言,“瓊英……降了。”

瓊英州四十萬大軍,以胡岩風為首,捧帥印獻天孤魔王,不戰而降。

展長生身形一晃,險些連人帶繈褓跌落在地,被展龍堪堪扶住。他被這晴天霹靂驚得腦中空白,久久不能回神。

山中死寂,過了許久,方有一陣清風拂過林梢,帶起葉濤聲聲,如泣如訴,含淚泣血。

“胡岩風……怎會……降了?”

瓊英、長寧二州互為後盾,彼此守望相助,征戰連年大勝。

胡岩風、夏元昭總角之交,自幼兩小無猜,情誼深厚旁人難及,更是彼此全心信賴。

如今夏元昭卻遭二十餘年摯友背叛,唯一的血脈竟隻得托付給相識不過一年的展長生。

他縱使想要追問,灰炎卻寂靜無聲,早已亡去多時。

展龍道:“原來並非夏元昭,卻是夏元昭的子嗣。凡人幼子,看來倒也鮮嫩可口。”

展長生卻無力同他辯駁,隻道:“此物不可入口。師兄請再稍待片刻,容我將此人安葬了。”

展龍並不答話,隻鬆開展長生,彎腰撿起一根樹枝,朝泥地上一擲,頓時泥土翻飛,露出個大坑來。

他旋即提住灰炎屍身,送入坑中,手指劍風一掃,激起大片泥土,落入坑中,將那屍身密實掩埋起來。

展長生心頭稍稍一緩,低聲道:“有勞師兄……”

展龍卻驟然一皺眉,道:“有埋伏。”

說時遲,那時快,異變突生,他二人足下土地、山壁岩石崩裂開來,數十根葉片赤紅、%e8%8c%8e乾碧綠、手腕粗的藤條嘩然湧出,將他二人牢牢纏縛住。

一條青藤更自展長生懷中卷住繈褓,飛快竄向叢林。

展龍立時一掙,無數道玄金劍光在身周刺目閃爍,唰唰幾次便將青藤儘數斬斷。展長生方才道:“先救……”

話音未落,展龍已撲身上前,將束縛展長生的青藤一道斬斷,帶他躍出三丈開外。幾根玄冰利箭嚓嚓嚓刺中展長生瞬息前所站之處,騰地炸裂成一蓬%e4%b9%b3白冰霧,漸漸散落在斷碎的青藤上,凝成一層白霜。

若方才展龍未曾救他,展長生此刻身上又要多出幾個碩大的血洞,如今再沒有常世之刃能救他,若再入冥界,以他二人同冥使的衝突,隻怕落不了好。

隻是這等攻擊手段,狠辣利落,招招致命,全以法術驅動。展長生竟全無半點手段應對,哪怕百爪撓心,卻也隻得靜下心來躲在展龍身後,隻求不給他添麻煩。

展龍立在他身前,不必仰頭隻需神識一掃,便知道四圍又被結界遮蓋,將陽光隔絕在外。這一次結界更比上次牢固許多,若要突圍,隻怕要費一番功夫。

他再兩手一合,數百道玄金劍光飛速射向林中,刹那間,林間紅光大作,竟如一張光幕,將劍光儘數擋在幕外,反彈得猶若一陣流星急雨,四散激射。

那紅光化作一柄豔紅的羅傘,橫向一擋後,又飄飄忽忽豎起來。朱漆傘柄上忽的顯出一隻雪白纖細的手來,虛空懸浮,撐傘迎接。

隨即樹林中一陣窸窣聲響,便有一名身披血紅披風的魁梧武將率眾而出,懷中尤抱著一名嬰兒。

展長生不由緊扣手指,啞聲道:“胡岩風——”

胡岩風神色冷硬如岩石,正自漠然觀望,身後將士中,赫然夾雜有十餘名身著青色道袍的修士。

胡岩風懷抱那嬰兒,目光陰沉,在展龍與展長生麵上緩緩梭巡,陰沉道:“展長生,你同入侵永昌的妖魔勾結,奪人子嗣,意欲何為?”

展長生冷道:“展龍並非妖魔,更何況,與化外妖魔勾結的叛徒降將,豈非正是胡將軍!”

胡岩風臉色一沉,陰騭如烏雲壓頂,目光火熱,猶若熔岩。原本俊朗的堂堂男子,此時竟有些扭曲猙獰之色。

展長生卻一時恨極,不顧展龍遮擋,跨步出去厲聲道:“我聽聞胡將軍襟懷坦蕩,提了帥印,降了敵軍。瓊英州威風堂堂的將士不去保家衛國,卻隻顧忍辱偷生,果真四十萬人齊卸甲,更無一人是男兒不成?”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色變,胡岩風身後的眾侍衛兵士,便露出即悲憤又屈辱的神色,雙目通紅含淚,憤恨瞪向展長生。

胡岩風卻漸漸冷笑起來,目光冰冷,令得四周一派冰寒,竟陡生出一股迫人殺意,“好,很好,好一個四十萬人齊卸甲,更無一人是男兒。”

那人懷抱嬰兒,本應無限溫情,卻又嗓音冰冷,一字一句,猶若一拳一錘,重重擊在展長生%e8%83%b8口,令他%e8%83%b8膛一悶,氣血翻騰,險些湧出咽喉。

展長生方才察覺他殺氣厲害,就被展龍再度攬至身後,又道:“閒話休提,這人尋了厲害幫手,凝脈期的修士,以我如今之力恐怕……”

他話音未落,那十餘名修士人人手執各色法寶利劍,符紋晶光閃閃,如臨大敵,快速步出,踏罡步、捏劍訣,飛快圍成了北鬥七星的陣勢。

為首的男子三十出頭,國字臉,身材魁梧,雙目神光內蘊,自懷裡取出一枚古樸無華的令牌,其上刻有青、赤、紫、黃、玄五色雲紋,揚聲道:“吾等乃大莽坤山香賢聖宮門下,奉宮主之名,前來討伐妖魔,有青銅令為證,天地以鑒!”

那修士話音一落,便掐個指訣,兩指並起在青銅令上一劃,刹那間五色靈光閃爍,直衝展龍二人而來。

展龍抱起展長生騰身再躍,半空裡靈光碰撞炸裂,震耳欲聾,風聲呼嘯,展長生隻覺氣悶得難以喘熄,又聽展龍鬱鬱道:“唯今隻有一計。”

展長生頂住氣流亂旋問道:“何計?”

展龍道:“逃。”

話音才落,展長生眼前又是一花,那魁梧男子重新現了原形,槍身四周一團玄金光芒將展長生妥善包裹。

比起先前燒火棍一般頹喪模樣,眼下槍身倒是多了些許暗淡金光,質地亦是愈加堅固緊密。前端一柄細長槍刃,寒光閃閃,觸目生寒。展龍棄了人身,化了原形,催動全部靈力,風馳電掣一般衝向結界天頂之處。

一衝之下竟未能刺開,那眾修士紛紛喝道:“竟如是斬龍槍?魔槍休走!”各自施展神通飛身追來。

展長生不敢回頭,隻緊緊抱住槍身,低伏其上。

斬龍槍冷嗤道:“你叫我不走,我偏要走。”

那黑槍退了丈餘,身後冰箭火球紛至遝來,通通擊中在展長生背上。

隨即穿透虛像,往地麵落去。

斬龍槍驟然猛衝,猶若流星擊破長空,硬生生將結界再度撕開裂痕,往天際逃去。

展長生被他劍氣護住,倒也不覺如何激蕩,隻得勉力跪在槍身上,朝四周望去。身後成串青衣修士追來,一時間浩浩蕩蕩,竟擺%e8%84%b1不開。

展長生心頭焦急,偏偏此刻那白玉塔又不能用,他自己卻半點忙也幫不上,隻得暗恨咬牙。

行了約莫半盞茶功夫,長槍驟然一降,朝地麵直直衝去。展長生隻見一片蒼茫大地迎麵撲來,猶若山嶽倒傾,有滅頂之勢,不由抓緊槍杆,摒息瞪眼。

展龍卻道:“師弟,那也是夏元昭的子嗣。”

展長生忙定睛看去,便見一人一馬倒在草叢中,身上中了無數箭,周圍屍橫遍野,不知經曆了怎樣一番激鬥。

那人發色如雪,早已死去多時,懷中亦是抱著個同樣的繈褓,用布條牢牢固定住。隻怕此人就是灰炎的同袍白炎,想不到……也未曾逃%e8%84%b1。◣思◣兔◣在◣線◣閱◣讀◣

展長生忙取了一枚匕首,兩%e8%85%bf勾住斬龍槍,一個倒掛金鉤懸在槍下,待展龍減慢速度,靠近地麵時,飛快隔斷布條,將繈褓抄在懷中。

待他重新伏在槍上,展龍又道:“抓穩。”

旋即一口氣提速,化作一道黑光,風馳電掣不見蹤影。

那緊追而來的修士終究跟丟了魔槍蹤跡,垂頭喪氣折返複命。

為首的國字臉修士沉聲道:“三世無常斬龍槍何等凶悍,以你等微末修為,追不上也是自然。隻是這魔槍竟再度現世,隻怕天下又要生一場浩劫。容貧道先行告退,回山稟報宮主。”

胡岩風眉宇間儘是鬱色,隻任那群修士道彆而去。他垂目看向懷裡嬰孩,低聲道:“魔槍現世,生靈塗炭,你可當真生不逢時……往後,便賜名胡不歸。”

那嬰兒因被灌了藥,半點不知顛簸,仍是粉粉嫩嫩,在繈褓中安睡,似是察覺到胡岩風懷裡殺氣,略略皺皺粉團臉蛋,扭動幾下。

胡岩風稍稍改換姿勢,將他抱得更舒適些。

夕陽西下,天邊雲霞璀璨,山中卻一點一點暗沉。

胡岩風立了許久,暮色四合,山下卻不見炊煙,不聞牧歌。他低聲下令道:“回去罷。”

侍衛牽來愛馬,胡岩風單手摟著繈褓,輕鬆一躍而上。風聲在耳畔劃過,隱約似那人低%e5%90%9f淺唱。

式微,式微,胡不歸?

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胡岩風一時悵然,再凝神聽時,卻隻有戰馬鼻息,蛉蟲低鳴。

那昔日為他助酒撫琴,慷慨而歌之人,如今已然生死茫茫,再不複見。

第二十二章 賞善罰惡

永昌國隆武二十七年秋,瓊英叛國降敵,長寧孤立無援,隻得堅壁清野,死守城中,以三十五萬守軍對抗天孤、天縱兩城,合計八十萬聯軍。

長寧文武百官無一人撤離,固守城內。眾將家眷齊集府衙之中,令守城武將半步也退不得。

麵前是刀槍劍戟,身後是父老鄉%e4%ba%b2,堅守是死路,一退卻是城破家亡。

夏元昭血戰三日,身中數十箭而亡,鐵籬營全員戰死,伏魔、降魔、破魔三軍無全軍覆沒。展長生昔日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