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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夫人 嵐月夜 4318 字 6個月前

外怨聲載道,宋子高身為監察禦史,自是要上奏彈劾的。”

“那聖上怎麼說?”

付彥之一歎:“聖上估計都沒看見這封奏疏。”這裡麵的事,三言兩語說不清,也不適合新婚之夜說,所以他很快岔開話題,“不說這個了,好幾日沒見,你都做什麼了?”

蘇阮往他懷裡蜷了蜷,順著他答:“打點嫁妝,招呼親友……哎,對了,我四叔終於想開,要過繼嗣子了。”她把昨日的事同付彥之說了一遍,“以後他們二老有了依靠,我們也放心多了。”

付彥之對蘇家上一輩的事不太了解,如今已經成親,自是要問個究竟的。

“我大伯是祖父原配妻子生的,我親祖母是繼室,四叔呢,是祖母身邊侍女生的。早年祖父還在的時候,因他做著官,家裡也算殷實,大伯進京應考時,就帶了不少錢財,後來他得到伯娘家裡賞識,許了親事,祖父祖母又出了一筆聘禮。”

這麼兩次下來,家裡還要供著另兩個兒子讀書成家,積蓄漸漸就空了。

“我爹娘的婚事,是在祖父致仕前結的,但我聽我娘說,她嫁過去時,家裡已有些入不敷出。大伯在京裡已選了官,卻很少給家裡寫信,更彆說回饋錢財、奉養父母。後來我爹進京的遭遇,我也同你說過一些。”

付彥之點點頭,又問:“那四叔入仕,全靠自己嗎?”

“他其實也是靠了四嬸家裡。我四嬸是個很有決斷的女子,當初她是自己看中我四叔的為人,說服父母下嫁的。後來幫著四叔入仕,還撫養過娘娘,說起來,真算是我們一家的恩人。”

“那六郎是怎麼回事?”

“詳情我也不知,除了梅娘,我不愛搭理大房的人。阿兄阿姐兩個,更不用提,你彆瞧我阿兄一副溫和謙遜樣子,誰得罪過他,他都記在心裡,絕不肯原諒的。”

付彥之笑起來:“幸好我沒得罪過他。”

“何止啊,他總在我麵前誇你呢!說起來,我們家這幾個人,都不容易討好,但沒一個說你不好的,你是怎麼做到的?”蘇阮對這點一直有點想不通,就撐起身子,抬頭看向付彥之,等他回答。

付彥之眨眨眼:“難道不是我本來就好麼?”

“呸!”蘇阮笑著躺回去,“自吹自擂。”

“我怎麼自吹自擂了?”付彥之往後讓了讓,低頭瞧她,露出一臉無辜,“明明是你說的。”

“我可沒說,是他們誇你。”

“難道你覺著我不好?”

蘇阮低笑兩聲:“不好,壞得緊。”

付彥之翻身壓住新婚嬌妻:“這我可得好好問問了,我哪兒不好?哪兒壞得緊了?嗯?”

他話問得多,卻不給人答的機會,不一會兒就帶著蘇阮重遊妙境去了。

第58章 新婚 ...

第二日是個大晴天, 就是格外得冷,北風卷起雪粒呼嘯而過,彷佛一頭變幻無窮的白色巨獸。

蘇阮和付彥之坐在車上, 手裡捧著手爐, 掀起簾帷一角邊看邊驚歎:“這雪竟也跟塵沙似的, 風一吹沙沙作響,打在臉上也挺痛的吧?”

他們在家裡見過付氏族人後,就直接登車往光福坊去,蘇阮自己隻稍微感受了一下寒風刺骨,並沒體會到雪粒打臉是什麼感覺。

“嗯, 所以早起上朝或者去官署的人, 都會穿蓑衣戴鬥笠, 以擋風雪。”

這說的自然是家裡沒有犢車的官員, 蘇阮放下簾帷,縮回手來取暖,“希望過了冬天,聖上再叫你回去。”

付彥之笑了笑:“放心吧, 我看最快也得明年春。”

“我怎麼瞧著, 你也不太想回朝呢?”

付彥之側頭湊近她耳邊,低聲說:“彆說回朝, 我現在連家門都不想出。”

蘇阮耳根一熱, 悄悄伸手掐了他一把。

跟車的朱蕾綠蕊兩個,都緊靠車門,眼睛隻盯著簾帷, 權當自己是個瞎子聾子。

好在光福坊挨著永樂坊,穿過坊外大街,直接就進坊門,他們很快到了薛家。

新婚夫婦攜手進門,拜過翁姑,見了小叔,蘇阮將禮物奉上,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給阿翁阿姑做了衣裳,我手笨,做得不好,還請阿翁阿姑多擔待。”

盧氏接過禮物瞧了一眼,滿臉是笑,“已做得很好了。外麵冷吧,快坐下喝杯熱茶。”

薛湜作為繼父,更不會說什麼,隻問了幾句方才見付家親戚的經過。

一家人圍坐說了會兒話,又一起吃了飯,盧氏看天氣不好,催著他們早些回去,“以後想說話,有的是功夫,昨日折騰一天,你們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蘇阮提起晨昏定省的事,盧氏一聽開頭就打斷了,“不用鬨這些虛禮,這天寒地凍的,奔波什麼?親熱不在這上頭,你們幾時有空,天兒也好,再來就行。”

“那要不,等臘月裡,我們過來住些日子,正好新年一起守歲。”雖然沒事先商量過,但蘇阮知道,她若提起這個,付彥之同薛家一家肯定都高興。

果然,她這麼一說,不光盧氏和付彥之麵露驚喜,連薛湜都頻頻頷首說好。

一家人喜氣洋洋作彆,等車子駛出薛家,付彥之就握住蘇阮的手,說:“還是你想得周到。”

其實蘇阮知道,這事未必隻有她才想得到,隻是彆人礙於她如今的身份,不好開口,隻有她主動提出,才是皆大歡喜。

所以她便笑答:“這算什麼周到,不是應該的麼?”

“我現在覺著,應該的事,有時候才是最難做到的。”付彥之分開妻子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我何其有幸,能娶到夫人你啊!”

蘇阮被他逗笑:“你從哪兒學的這貧嘴?”

付彥之卻一本正經:“這怎麼是貧嘴?這可是為夫的肺腑之言!”

“你的肺腑之言,就這麼一句?”

“那可多著呢。”付彥之扳著蘇阮指頭數,“我們阿阮,第一貌若天仙,第二聰慧過人,第三品行高貴……”

蘇阮聽他越說越不像話,把手指一收,嗔道:“你這叫肺腑之言?花言巧語還差不多!”

“這就叫花言巧語了麼?”付彥之笑著搖頭,“可見夫人你沒聽過真正的花言巧語。”

蘇阮饒有興味:“那麼敢問郎君,什麼才是真正的花言巧語?”

“比方說,一個人隻有中人之姿,我誇她貌若天仙,那就是花言巧語了。”

“誇的誰呀?”蘇阮飛快問道。

付彥之:“……”

蘇阮臉上還是一副饒有興味的笑,付彥之無奈道:“比方說。”

蘇阮點頭:“比方說,誰呀?”

付彥之:“……”

朱蕾綠蕊兩個已經忍不住,都麵朝著車門顫唞起來。

事已至此,付彥之隻能厚著臉皮說:“並沒有誰,貌若天仙這個詞,為夫隻在夫人身上用過。”

蘇阮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點評道:“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的新郎無言以對,幸好這時已經到家,他跟在兩個侍女後麵下車,然後轉回頭扶著蘇阮下來,指指屋頂說:“你瞧。”

蘇阮抬頭看去,見一片薄薄霞光照在屋頂積雪之上,雪光晶瑩豔麗,是她沒見過的美。而屋簷之下的室內,已經亮起了燈,淡淡橘光透窗而出,讓人一看就覺溫暖無比。

“真好。”她低聲感歎,突然就對這個隻睡過一晚的屋子,生出一分家的感覺。

兩人攜手進去,脫了皮毛衣裳,各自喝了一碗熱湯,就依偎在一起說話。

“我剛進京的時候,進士科還是秋季開考,到第二年春放榜。所以那年冬天,我已考完,每日就跟著宋家的人到處遊獵宴飲,我同宋子高也是那時熟悉起來的。”

“你們不是一開始互相看不順眼麼?怎麼轉變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有一次宴飲,我們比投壺,我贏了他,他不服氣,又要跟我拚酒,我雖不如他酒量好,卻會裝,直到他先喝醉躺倒,我才跟著倒下入睡。他不知為何,就覺得同我對了脾氣……”

付彥之說著笑了笑,“之後做什麼都喜歡叫著我,我又不像旁人,會同他爭搶美人,他就更樂意找我了。”

蘇阮點評:“你們男子之間的友情,來得真是莫名其妙。”

“其實還是看脾氣是否相投。宋子高雖然看起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骨子裡卻是個最仁義不過的人,忠孝二字,他是看得很重的。”

“同家教有關吧。”蘇阮猜測。

“是啊,宋家家風便是如此。隻可惜宋公……”付彥之說著輕輕一歎。

蘇阮猜著,他大概是想說可惜宋景亮沒能同聖上善始善終,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就勸慰道:“以宋公政績,來日必青史留名,不算可惜。”

“也對。世事哪有十全十美、儘如人意的?立下赫赫戰功、位極人臣如衛青,死後衛氏尚有巫蠱之禍……”

“快彆提這個了。”蘇阮笑著掩住付彥之的嘴,“你自個為的什麼免官,忘了不成?”

付彥之順勢親了親她掌心,笑道:“夫人教訓的是。”

蘇阮聽他又拿今上比了漢武,心知他對朝中風氣走向並不樂觀,很可能也是因為這一點,對起複一事並不熱衷。

這件事本來就要等機會,急不得,蘇阮就也沒急著勸他,隻說:“那等咱們搬回親仁坊,就請宋子高夫婦來做客吧?”

“好啊,你想什麼時候搬?”

“你的東西收拾了嗎?”

“沒有,不過我日常用品不多,很容易收拾。不著急用的,先放著就行,用的時候再回來拿也不遲。”

“那明日我們就直接回那邊吧,我覺著那邊屋子更暖和。”

“好,聽你的。”

看著時間還早,兩人索性起身,叫上侍女們去收拾付彥之的日常用品。

蘇阮親自幫他整理書房,順便還誇他兩句,“你這字寫得越發有筋骨了。”

“那是早前寫的,有些日子沒練字了。”

“以後我們一起練字吧?時間長了不拿筆,手都生了。”蘇阮卷起他寫的字,綁好了放入箱中時,看見箱底有個係著口的布袋,她順手拿起來,打開想看看是什麼,卻在看清之後,愣在當場。

“好啊,正好我們互相……”付彥之捧著幾卷畫走過來,看見蘇阮手中拿著半截竹簫,忙停了話頭,放下畫卷,解釋道,“阿阮,這……”

蘇阮回過神,將袋中另外半截竹簫也取出來,低聲說:“你還留著。”

“嗯。”付彥之伸手過去,卻一時不知該握她的手,還是竹簫。

那兩截竹簫一直壓在箱底,上麵遍布黴斑、裂痕,早已看不出本來模樣,付彥之猶豫一瞬後,就接過竹簫,轉頭丟在了火盆裡。

“啊,怎麼就燒了?”蘇阮有點吃驚。

“原就是忘了丟而已。”付彥之拉過她的手,“來,先去洗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