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是此意。不過,我叔祖父不肯丟付家顏麵,已將此事攬過去了,我多說兩句,他就以為我是撇清和付家的關係,更親近薛家,我也隻好任由他去。”
蘇耀卿拍拍他肩膀:“你就當是長者之賜吧。”
兩人簡單聊了兩句,眼看楚王和付嗣忠的車駕已經行至坊門附近,付彥之才與蘇耀卿作彆,翻身上馬,跟著返回付府。
蘇耀卿回去和蘇阮姐妹說了付彥之的話,聘禮一事就此揭過,不必再議。
但蘇阮還有彆的事,“你和他說了,婚後我要住在我自己府裡麼?”
“呃……今日沒來得及。”蘇耀卿答完,停了停,又說,“這事你還是自己和他說吧,反正是你們兩個的事。”
“未婚夫妻該當避嫌。”蘇阮自有道理等著兄長。
蘇鈴立即拆台:“嗤!又不是初婚,你兩個也熟得不能再熟,還避什麼嫌?”
蘇阮:“……”
蘇耀卿第一次這麼讚同長姐:“就是嘛!婚後住哪裡,怎麼也不該我這個舅兄管,我隻管你從這裡出嫁,後麵的你們自己談。”
蘇家家廟就在蘇耀卿府裡,蘇阮肯定是要從這裡發嫁的。
她反駁不了兄姐,憋了一會兒,才說:“行,我自己說。但是婚期,你可得聽我的,定個遠點的日子,最好等到明年,你從蜀州老家回來以後。”
“等明年?都老大不小了,等什麼明年?”蘇鈴先把蘇阮擋了回去,“趁早年底把婚事辦了,明年也好給我生個外甥抱!”
“阿姐!”蘇阮拉了蘇鈴一把。
蘇耀卿少有地接話快,“最遠也就年底,我方才已經答應付常侍了。”
“你答應什麼了?”蘇阮眼睛一瞪,“我不是跟你說過……”
“如今還不到六月,年底已經不算近了。再說付常侍那麼大年紀,拉著我的手,和我說子美父親早逝,隻有他一個兒子,他眼看就到而立,膝下猶空,確實耽擱不得了。我能怎麼說?”
蘇阮雙拳難敵四手,說不過兄姐,隻能等到蘇貴妃召她入宮時,和妹妹抱怨。
“好像什麼事情到了大姐那裡,就都不算個事、都是我矯情!我明明把前因後果和她說清楚了!”
蘇貴妃慵懶地倚在坐榻靠背上,聽二姐抱怨完,轉頭吩咐:“去弄個冰碗給徐國夫人消火。”然後才跟蘇阮說,“這事到大姐那裡,還真不是什麼事,她一向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的,你莫非忘了?”
蘇阮聽著話音不對,往小妹臉上仔細瞧了瞧,果然見她麵有嘲諷之色,就問:“怎麼?”
“她昨日自己進宮來了。”蘇貴妃秀眉微蹙,“正好潁王過來玩,她看見了,就背了人和我說,旁人的孩子哪裡養得熟?還是得自己生。”
“……”
這話說得輕巧,聖上已年過五旬,宮中在蘇貴妃進宮前,就有幾年沒有孩子出生了,哪是蘇貴妃想生就能生的?再一個,這話有彆人說的,也沒有蘇鈴說的,她是蘇貴妃親姐姐,也不怕這話紮妹妹的心?
蘇貴妃看二姐也跟著皺眉,自己反而笑了,“要隻這樣,也還罷了,我反正不喜歡孩子。可她呢,在我麵前一個樣,等聖上來了,又一個樣!你不知道她誇潁王誇的,彷佛她親兒子一樣!還跟聖上大談特談兒女經,說到她家珍娘,竟然哭了起來!”
珍娘是蘇鈴長女,去年初就出嫁了,自是不能跟著她們進京。那孩子出嫁時,蘇貴妃還沒進宮,裴家自她們舅舅去世後,也不如以往,結親的人家便隻尋常。
“大姐是看珍娘夫家不順眼了吧?”蘇阮歎一口氣。
“豈止啊!說珍娘來信哭訴夫家待她不好,求聖上做主,要把珍娘接進京來。你說可不可笑?這麼丁點兒的事,裴家都能辦了,用得著求聖上?”
蘇貴妃越說越氣,聲音也大起來,“而且她事先提都沒跟我提一句,拿我當什麼了?”
蘇阮忙起身到她身邊,伸手輕輕拍撫蘇貴妃後背,想勸兩句,一時竟不知怎麼勸,因為大姐也從沒和自己提過珍娘的事。
蘇貴妃緩過這口氣,又冷笑:“有句話,我說了,恐怕阿姐你不信,但她都這麼做了,我也沒什麼不好說的。你道她為何力勸你早日完婚?還真以為是為了你好麼?”
蘇阮心中一跳,目光與蘇貴妃碰在一處,聽她續道:“不,她隻是嫉妒你。聖上不肯多瞧她一眼,卻對你青睞有加,她一定早就嫉妒得不得了了!”
第23章 親疏 ...
蘇阮進宮的時候帶著半腔煩惱,出宮回家時,那煩惱滾了一圈,脹大一倍,成了滿腔煩惱。
她們三姐妹之間,確實存在不為外人所知的遠近親疏,這其中緣由,主要還是年齡差距。
大姐蘇鈴比小妹蘇箏大了十四歲,蘇箏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蘇鈴就已經出嫁,兩人幾乎沒有相處過,自是很難親密起來。
至於蘇阮,她與蘇鈴之間隔著個蘇耀卿,年齡差有七歲之多,也很難玩到一起。尤其蘇鈴好熱鬨,喜歡玩樂,年少時並不愛留在家裡,而是更願意去舅舅家和表姐妹們玩。
蘇阮呢,幼時沉迷阮鹹,不愛出門,常關在房裡練琴,還因此被蘇鈴笑,說她呆,她年紀雖小,也是有脾氣的,便不肯和姐姐親近。
但人與人之間,真的很難一概而論,年齡差距讓她們與大姐之間產生隔閡,到了蘇阮和蘇箏這裡,反而令她們格外親密。
母親裴氏生蘇箏時,已經年過三十,產後還沒休養好,就要操持蘇鈴出嫁,最後累的大病一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蘇阮自小懂事,心疼母親,就主動幫忙照顧幼妹,與她同起同宿,就連跟薛彥出去玩都帶著蘇箏。
所以在蘇箏看來,蘇阮亦母亦姐,隻要她有的,隻要蘇阮想要,她一定給。
換成蘇鈴,又是兩說。
但蘇鈴心裡未必這麼想。蘇阮對這個長姐還是比較了解的,她的性情,一貫是我可以負儘天下人,但天下人不能負我半分。
“我都能猜到她怎麼想的,一樣是親姐姐,她還是長姐,娘娘憑什麼就那麼偏心,隻許給我,不許給她?”蘇阮苦笑著對麗娘說,“可這是什麼好事不成?”
麗娘想了想,猜測道:“是不是因為對裴二郎不滿?奴婢聽那邊府裡的人說,大娘有段日子不肯和二郎同房了。”
“有這事?你怎麼不早說?”
“夫人這段時日煩心事甚多,奴婢想著,這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便沒回給您。”
蘇阮歎氣:“我那點兒煩心事,與這些比又算什麼?不過就算她對姐夫不滿,也不至於非得往聖上麵前爭寵吧?她就不怕這事鬨開了,娘娘和她翻臉?”
“再翻臉也還是親姐妹,難道娘娘還能為了這個,收回國夫人的誥命?”
確實不能。蘇貴妃做不到這麼絕情,估計也不肯丟這個臉,而且要收回誥命,繞不過聖上去。
看來大姐是算好了的,不管聖上接不接她這一茬,她都沒有損失。聖上不接,事沒成,蘇貴妃再生氣,至多兩姐妹吵一架,不會有實質舉措;反過來,聖上若接了,自然會回護她。
“我真是無話可說。”蘇阮想明白後,特彆灰心,“她怎麼就不知足呢?”
麗娘也沒有答案。
蘇阮還沒想通,傍晚蘇鈴就過來找她,說:“你姐夫要回洪州一趟。你成親,要不要請大表兄他們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蘇阮心裡那股氣沒捋順,反問:“你不怕他們帶著舅母一起,來了就不走了?”
“我怕他們?”蘇鈴嗤笑,“再說他們來也是為你的親事,自是住大郎那裡,我府中可沒地方。”
“算了吧,舅母年紀不小了,萬一路上磕著碰著,倒是我的罪過。我備點東西,你讓姐夫一起帶回去吧。不過,”蘇阮明知故問,“姐夫突然回洪州做什麼?”
蘇鈴神色瞬間變得氣憤:“去接珍娘。我當日就說要帶她一起走,舅母非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有這麼無緣無故自己回娘家的,珍娘自己也不舍得,我想著女婿還算老實可靠,就留下她了,托舅母照應。那時想著是親祖母,叔伯也都在,我們在京裡能撐腰,誰還敢欺負她不成?”
“怎麼?那家還真不長眼,欺負她了?”
蘇鈴點點頭:“前幾天來了信,說好容易懷上一胎,正養胎呢,女婿就出去狎妓,還和人爭執,挨了打。珍娘又氣又怨,說了女婿幾句,他反而怪上珍娘了,說我們在京裡享福,卻不想著提攜他,他入仕無望,心中苦悶,才出去消遣的。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要是平常,蘇阮肯定和姐姐一起生氣,罵這個女婿不像話,但現下,她隻想問:“有這事,阿姐怎不早說?”
“你自己也那麼多煩惱,我跟你說這個做甚?”
“彆的幫不上,至少能出出主意。”蘇阮說了一句,又問,“她既有孕,夫家肯放人嗎?”
蘇鈴眼圈一紅:“孩子沒了。”
蘇阮嚇一跳,忙坐直了問:“怎麼回事?”
蘇鈴眼淚掉下來,“珍娘的脾氣,你也知道,最是軟弱,給夫家夾槍帶棍說了幾句,心裡就存了心事。等舅母去看她,她想訴個苦,哪想到舅母還一肚子牢騷,說是因為我不給裴自敏謀官職,所以夫家才敢欺負珍娘……”
“舅母還真是……始終如一!”蘇阮氣的拍了幾案一下。
蘇鈴擦著眼淚道:“親祖母都這樣,夫家哪還會把她當回事?這麼一來二去的,她就小產了。我收到信,真恨不得自己衝回去……”
蘇阮聽到這裡,也不忍再責怪蘇鈴,攬著她安撫了幾句,最後說:“可是你讓姐夫去接,他能行嗎?”
“我求了聖上,等他回來,讓他去工部做員外郎。他現在恨不得立即出發,眨眼就回。”
“可你不是不想給他求官職麼?”
“有什麼辦法?他總是孩子們的親爹,玉娘眼看也要說親了,到時候,人家不光看我,定也會拿她父親的官職衡量。”
蘇阮明白蘇鈴為何這樣了。
孩子們大了,裴自敏再不像話,蘇鈴也不能跟他和離,一則到底是舅家表兄,甭管舅母怎樣,舅舅當年對他們家確實有恩,蘇家一富貴就跟裴家撇清關係,未免有忘恩負義之嫌;二來,孩子們終究姓裴,父母這個年紀和離了,議親時恐怕被人挑揀,定不到好人家。
但明白歸明白,蘇阮還是難以讚同。這些難處,她明明可以好好說出來,一家子姐妹兄弟共同參詳,以蘇家如今的權勢,不說萬事無憂,幾個孩子的婚事總能周全。
至於她自己,真厭惡裴自敏,關起門來,各過各的不就好了?偏偏要選讓大家都難堪那條路,去打聖上主意,說白了,還是不滿足於通過妹妹獲取權勢,想自己伸手去拿。
“阿姐內心一向最厭惡舅母,可她自己,卻越來越像舅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