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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害可能未必害得死,用現代說法來說,這隻能說是過失致死,畢竟五少夫人的動機也不可能是一下毒死五娘子,否則她大可以選用更隱蔽的毒藥。第二,五娘子自己和五少夫人之間的關係也很不睦,這可能是五少夫人尚氣傷人,就動機本身來說,雖然大逆不道,但終究沒有冒犯到平國公最深的底線。可如果邱智傷人的事得到證實,五房這就是蓄意謀害世子,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了……

正是因為這件事茲事體大,又沒有直接的物證,七娘子和許鳳佳才沒有將它體現在案情裡,免得扯來扯去,反而把水攪渾了。但平國公是何等人也?有些潛台詞他是一定明白的,而五少夫人也明白平國公明白,所以她是毫不猶豫地將一切罪名都認了下來,又強調自己是自把自為,把所有的罪名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平國公信不信不說,七娘子卻沒有打算就這樣讓五少爺逃脫懲罰,她未必要取走五少爺的性命,但這一巴掌,必須把五房打得永生永世都抬不起頭來,把四少爺心裡可能存在的一點想法打掉,把許鳳佳的世子位打得穩若泰山……

不過,她還是相信,邱智的事太夫人從頭到尾也是不知情的,她雖然對六房不滿,但卻不像是對世子位有所企望,否則又怎麼會由得五少爺躺在侍衛一職上玩樂?早就把他趕到北疆,讓他建功立業去了。邱智的事,老人家不知情,可五娘子的事呢?她是也被蒙在鼓裡,還是心裡有數,隻是采取了默許,甚至是慫恿的態度呢?

七娘子一邊從頭說起,一邊就將眼神對準了太夫人。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才聽七娘子說了幾句話,臉色就是一變。她似乎沒有料到五娘子的死在這時候又被擺上了台麵,訝異之餘,神色間也少卻了不滿,多了絲絲慎重,與一點點幾乎不可見的憂心。她挺直脊背安靜下來,仔細地聽著七娘子的敘述。

七娘子這幾天來,已經不知道說了幾遍這故事,根本是熟極而流,她說到了於安,說到了小鬆花,說到了邱智……最後,又說到了吳勳家的。太夫人的神色一直保持著反常的寧靜,她似乎將一切都壓在了心底,反倒讓七娘子看不出所以然來,也看不出心虛,也看不出憤怒。隻是在七娘子說到昨晚五少夫人出麵認罪的時候,神色驟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昨晚回去之後,五嫂可能……”七娘子拖長了聲音,見太夫人麵上多出了一絲震驚,一絲了然,才續道,“今早起來,據說其已經飲刃自盡。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救不回來了。五哥昨晚被父親下令關在柴房裡,現在還沒有被放出來。”

她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示意自己已經交待完畢。依然密切地注視著太夫人的神色,想要看出這位狡詐而深沉的老人,此時此刻的情緒,到底如何。

太夫人緊緊地閉上眼,沉默了許久,才呼地鼓起腮幫子,出了一口氣,一下翻起了眼皮 . “這件事,決不能有隻言片語,流傳在外!”老人家兩眼精光四射,第一句話,就斬釘截鐵地將整件事給定了下來。

許夫人不動聲色,點頭附和著道,“昨晚大家商量了一下,也是這個意思,這件事要是鬧大,大家沒有麵子,必須一定捂住。”

太夫人第二句話就問,“張家那邊派人去送信了嗎?”畢竟是公府多年的主母,雖然已經多年未曾管事,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提得起來。

大少夫人和七娘子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便在四少夫人身邊坐下,聽起了許夫人和太夫人的商議:在這樣的場合,媳婦們還沒有開口說話的份。

“茲事體大。”許夫人神色肅穆,“我想還是由我或者由老人家親自向張家解釋,來得更妥當一些。”她頓了頓,又道,“不過,聽說張氏身邊留了一封信,信上非但認下所有罪名,更表明這飲刃一事是她畏罪自裁,與他人無關。還蓋了自己的私印,又留了她的陪嫁丫鬟小富春來做一個證人,有她作證,張家人就是要鬧,怕也鬧不起來。”

太夫人神色端凝,又尋思了片刻,才斷然道,“我看就讓她和於翹一樣,水痘去世吧?”一個家庭裡因為一種傳染性疾病,連續有人去世,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這還要先問過國公。”許夫人也沒有別的話,隻道,“要是國公爺沒有二話,媳婦看這件事這麼定也很好。”她又看了七娘子一眼,低聲道,“停床、易簀、小殮的事,你心裡要有個數。”七娘子心中自然早有準備,她點頭輕聲道,“隻要那邊一句話,這裡就敲雲板報喪。”

太夫人似乎一下就老了幾歲,她頹然點了點頭,便掙紮著要站起身來。“那我回樂山居去,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眾人也都有事,許夫人當前將太夫人送出了屋子。太夫人走到門口,又回望了許夫人一眼,這才搖了搖頭,轉身去得遠了。

她一走,許夫人就吩咐幾個媳婦,“國公爺其實已經帶人開了柴房,讓於靜見張氏最後一麵,這件事我剛才沒有說,怕激動老人家傷心起來,也要去看。你們說話的時候也注意一點,別帶出來被老人家知道。”

太夫人就是和許夫人再不和氣,也是許夫人的婆婆,有些場麵上的事,許夫人肯定是要做的。

幾個媳婦都肅容應了是,大少夫人主動道,“母親,這幾天家裡事多,四弟妹身上沉,就不要讓她出麵了,我和六弟妹輪流支應著,想來也能支撐過去的。”

許夫人的眼神在四少夫人身上停了停,也歎息道,“好,這一次畢竟是真的死人了。莫氏你這幾天就別出慎獨堂了,免得沖撞——我看,或者你回娘家住幾天也好的。”

家裡有個孕婦,禁忌就很多,不但四少夫人不方便,家裡要辦事也不方便,這一次還和於翹的死不一樣,五少夫人貨真價實是少年橫死,四少夫人咬著%e5%94%87看了看七娘子,略帶征詢地道,“雖說我不方便出麵,但也還能幫著你們照看孩子……”

眾人忙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四少夫人這才就坡下驢,“那我回頭就收拾行李,一會兒讓於潛送我回娘家去。”

許夫人又森然盯了四少夫人一眼,淡淡地道,“回娘家去,還是要小心說話。張氏是因為什麼去世的,別人問起來,你要知道怎麼答。”

“這自然是因為水痘傳染,日久難愈,高燒沒了的。”四少夫人自然地回答,情態上竟是看不出一點不對,許夫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打發三個妯娌,“那就都去忙吧。”

三人並肩出了門,大少夫人說一聲,“要回去叫人把孩子們從學堂接回來。”便匆匆地先走一步,七娘子也預備回明德堂一趟召集人馬,倒是和四少夫人並肩走了一段路。四少夫人一直沉默到了岔道口,才輕聲道,“真沒想到,就是這一晚上!” 沒等七娘子回話,她又輕輕地說,“滿口裡廖氏廖氏,有孕有孕,一臉春風得意的時候,她怎麼就沒想到今天呢?”

話中雖然有一絲傷感,但仔細聽起來,竟也有一絲藏不住的快意。

289報復

五少夫人的喪事就比於翹的喪事要隆重得多了。

縱使七娘子精明過人,當然也怎麼都不會想到這件事的節奏居然會這樣地快。可以說是兔起鶻落之間,在表麵上就已經有了結果,她當天本來是打算回娘家走走,將五少夫人伏法的消息告訴大太太,當然在五少夫人去世的消息傳出來之後,這個想頭立刻就成了泡影。於是一天都忙著操辦五少夫人的喪事,又各處派人出門報喪,再往張家報信,一路鬧到深夜才安頓下來,第二天一大早,大太太等人就陸陸續續上門吊喪了。▃思▃兔▃網▃

由於於翹算是少年夭折,又是急病去世,長輩們多半都沒有上門吊唁。五少夫人怎麼說也是正兒八經的庶媳,又有了女兒,已經算得上是一個成人,大太太親自上門,雖然隆重,但看在兩家的交情上,也不能說過分殷勤。

七娘子忙裡忙外,倒是沒有來得及親自拜見大太太,隻是聽說大太太在靈前祭拜了一番,便被許夫人請進了清平苑裡說話,又坐了小半個時辰,也就辭去。

她再次見到大太太的時候,五少夫人頭七已過,已經入了大殮,要往揚州送葬:由於四少爺和許鳳佳都有職司,平國公就點了大少爺和五少爺一起結伴送五少夫人回祖墳安葬。又因為天氣炎熱,五少夫人又是發花去的,隻是過了頭七,眾人便發送她上路,男丁騎馬女眷乘車,浩浩蕩蕩地將五少夫人送進了碼頭邊停泊的喪船。

古代的喪葬禮儀當然要比現代更煩瑣得多,許夫人身子骨不好,應酬著來吊唁的各家親友已經有些吃力。這七天內,大少爺、大少夫人、四少爺、許鳳佳並七娘子,都忙得是腳不沾地,會同一眾管家,好容易將五少夫人發送出去,都是累得夠嗆,好在諸事順遂,並沒有一點風波口%e8%88%8c,眾人都當五少夫人是“照顧於翹時無意間染了痘子,自己不當回事,還以為是尋常癬疥,於是耽誤治療,高燒起了就沒有再退,不過兩三天人就這樣去了”。

以當時的醫療條件,一個小小的傷風,隻要是運氣不好,都可能轉成肺炎,再延綿成肺結核,遂成絕症。不要說水痘這樣來勢洶洶的疾病了,一次致死二人,說起來真是小意思。眾人也紛勸說,“還是要到廟裡做幾場法事”,再加上許家眾人神色如常,下人們又都被七娘子管束得嚴嚴實實,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縫住,張家來奔喪的幾人,看了五少夫人的絕筆信,又自愧悔無地,惶惶不可終日,隻顧著害怕去了,哪裡還有胡說的意思。因此這喪事雖忙,卻並不亂,不但眾親朋好友應酬得好,就是七娘子事後清點,花銷的銀子也都是處處嚴密合縫,無非是打了幾個瓷器,又摔了些金銀器皿等尋常損耗。

雖說當時規矩,沒有過七七,家裡都還算是熱喪,但畢竟上有幾重長輩,五少夫人出殯得又急,按俗禮,眾人回程後也就摘了周身白物,雖不說處處歡聲笑語穿紅著綠,但也都是如常度日,隻有和賢作為五少夫人的親女兒,頭上還戴著白花,這個孝,她是要帶足三年。

等到五少夫人頭七第二天過了,大太太請七娘子回家做客的口信,就送到了許家。

七娘子亦早料到有這一天,不要說她,甚至連太夫人許夫人都道,“是該回娘家去走走。”隻是許鳳佳當天陪皇上出城去了,四少爺早已經上值,她隻得讓於寧護送,套車回了閣老府。

這一年自從開春以來,府裡就很不平靜,於翹和五少夫人接連‘去世’,似乎使得於寧和於泰都成熟了不少,小夥子一臉的稚嫩,漸漸地也為穩重褪去。他將七娘子送到閣老府門口,便隔著窗子歉然道,“最近功課很緊,我又想著明年春天想下場試一試,說起來,真是一天的功課都耽擱不得。今晚就讓善久大哥送六嫂回去好嗎?”

這是擺明了要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