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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見於安麵露不解,越發說破了。“這件事背後的人不管是誰,都實在太喪心病狂了。你一個沒出門的小姑娘家,實在不好牽扯進來。”

“那六嫂你——”於安一聽,反倒先翻過來擔心七娘子。

七娘子略帶無奈地笑了笑。“我是沒有辦法了,這件事,一定要查個清楚。你卻不一樣,許家隻是你的娘家,終有一天,你是要出嫁的。”

於安麵上一紅,輕聲道,“嫂嫂這是為我好……於安知道了,謝嫂嫂為我著想。”

七娘子就沖她微微一笑,“我們都是庶女,知道做庶女的苦,很應該互相照應。”

於安點了點頭,又遊目四顧,仔細地打量起了屋內的擺設,半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姨娘……是在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的。”

七娘子怔了怔,才聽得於安續道,“沒有生母的孩子,總是命苦些,不比二姐、三姐,都有生母照看,也是前些年,才陸續過身。我想著,前頭六嫂恐怕也和姨娘一樣,在地府裡最放不下的,也就是陽世間的子女了……”

她又回過頭,羞怯地看了七娘子一眼,低聲道,“於安想,若是前頭嫂嫂地下有知,隻怕,還是更希望四郎、五郎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長大,希望嫂嫂能……”

她又咬了咬%e5%94%87,並沒有再說下去。

七娘子一時卻是心潮洶湧,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五妹真是個善心人,”她歎了口氣,見於安要開口謙遜,便搶著道,“懂得以己及人,就是有菩薩心腸了。”

於安靦腆地一笑,垂下眼看著腳尖,輕聲道,“要不是嫂嫂也是個善心人,於安是不敢說這種話的。”

七娘子就又調開了眼神,看向門口透進的燈光:天色快黑了,東次間已經點了燭火。四郎和五郎的笑聲,隱隱透了出來。

五娘子畢竟已經是個死人,她不可能再給孩子們提供自己的關愛,於安這樣影影綽綽地提醒她,無非是希望她能夠給四郎、五郎一些真心的母愛。而不是將兩個人當作了自己的一種責任看待。

畢竟是自小沒有生母,在這方麵,實在是觀察入微。又肯冒著觸怒七娘子的風險,為四郎、五郎這兩個現在還並不可能理解她所作所為的孩子說話。

七娘子一下就對於安多了幾分好感。她雖然長得並不出色,甚至腦子也並不那麼靈醒,但卻有一顆善良的心。

隻是很多事,總是知易行難……再說,看慣了大太太的尷尬,七娘子心裡也總有個小小的疙瘩,揮之不去。

她振作起精神,招呼於安,“今晚或者就在我這裡吃晚飯——”

於安卻堅決寧可回綠天隱去,七娘子也沒有辦法,隻得親自將她送到了門口,吩咐上元和立夏好生陪於安回去,又握著她的手,望著於安的眼睛無言地點了點頭,才倚在門邊,看著於安的背影,在細雪中漸漸消融不見。

一回頭,她就沉下臉來,吩咐中元,“讓白露立刻進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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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很快就進了西三間,給七娘子行了禮。

七娘子也沒有一點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白露,“明德堂裡裡外外的人事,你心裡是有底的吧?”

白露何等精明?見到七娘子神色有異,一下就端肅了臉色。“姑娘有什麼事,請盡管吩咐。”

七娘子就一邊沉思著一邊問,“小鬆花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這是去世五娘子屋裡的雜使丫鬟。”白露絲毫未曾猶豫,“父母健在,還有一兩個叔叔、阿姨,也在府裡服侍,更老的祖輩則是在秦家做活,現在正在莊子裡做活,不過也沒有太沉重的活計。多半還是個名目……您也知道,原來明德堂的那一批人,除了穀雨春分,現在都還押在國公夫人的陪嫁莊子裡,平時是一個生人都不讓見的,彼此間也不許互相見麵的。”

許夫人這樣處置,當然是為了方便七娘子來查案。

七娘子舒了一口氣,低沉地道,“你去不著痕跡地問一問,可以問老媽媽,這件事,不會有人比老媽媽更清楚,當時查案的時候,她肯定有份參加——問一問她在五姐出事的時候具體當的是什麼差事,要小心一點,別露馬腳。再盤一盤這丫頭全家的底細,不用著急,務必要做得細致一些,有一點進展,就回來告訴我。還是那句話,千萬低調。”

她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加上一句,“這丫頭很可能就是明德堂裡的內奸——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們的動作……”

白露悚然而驚,忙跪了下來,“奴婢一定小心!”

七娘子點了點頭,扶著額頭,無數的思緒在腦中漩渦一樣地打著轉,她疲憊地道,“好,那你去忙吧。年前事多,也辛苦你了……”

又勉強寬慰了幾句,將白露打發了出去,她就翻找出羽毛筆,在書冊上奮筆疾書,寫下了幾千個隻有自己看得懂的簡體花字並英文交錯的私家筆記,這才駐足又畫了一份關係網,怔怔地沉思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忽然又起了喧鬧,穀雨的聲音傳進了屋子,“小祖宗,七姨正忙著呢!”

接著就是五郎的撒嬌聲,“我要,我要嘛!”

孩子在長大的時候,真是一天一個樣,五郎這小半年來,長大得不是一星半點,現在說話,都已經很有條理了。

七娘子一下回過神來,她匆匆將筆記合攏,塞到了櫃子裡,才揚聲道,“穀雨進來。”

自有人為五郎開門,兩個孩子頓時沖進了屋內——原來四郎也在,隻是不言聲地跟在了五郎後頭。

“七姨。”五郎倒作出了一臉的怯生生,不好意思地看著七娘子,似乎又覺得自己沒有理由這樣心虛,便又往前一撲,撲到了七娘子膝蓋上,“我們想進那個房間看看。”

七娘子愕然抬起頭來看向穀雨,穀雨一臉的無奈,輕聲解釋,“是兩個孩子剛才看到您和五姑娘進了原來少夫人的屋子……”

她有了幾分感傷,“一時好奇,就問了我和春分,我們也沒想太多,就告訴孩子們,是原來少夫人住過的屋子。沒想到四郎一聽說,就要去看——”

接下來的事也就很清楚了,四郎慫恿五郎,五郎又很容易受他慫恿,於是一來二去的,就鬧到了七娘子屋門前。

七娘子看了看四郎,這孩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可能有些非分,正縮在穀雨身後,略帶些忐忑不安地看向了七娘子。大大的眼眸裡,閃爍著幾許孩童的狡獪,又有幾許執拗,一時間,竟和五娘子有了幾分微妙的相似。

再低頭看了看五郎。

五郎臉上的表情就要理直氣壯得多了,又帶著那股理所當然的天真與優越——他是要比四郎更像五娘子一些。

一時間,七娘子真是百感交集。

於安的話,大太太的話,就在她腦袋裡絞成了兩股分不開的線。

老半天,她才擠出笑來,和氣地沖四郎招了招手,和聲道,“來,四郎,到七姨懷裡來。那間房呢,也不是不讓你們進去看,隻是那裡很久沒有住人,灰塵又大——要不是為了取一樣忘記的東西,七姨也不會帶著五姑姑進去。”再說,又死過人,地方不乾淨,也不適合讓孩子們進去。

四郎就緩步移到了七娘子懷裡,安靜地聽七娘子解釋。

“等到四郎、五郎再長大一點,七姨親自開門帶你們進去看,好不好?”七娘子想來想去,也隻能拙劣地將借口推到了以後上。

兩個孩子眨巴著雙眼,對視了一會兒,似乎在進行著什麼無言的對話。五郎忽然又一扭頭,問七娘子。“孫表哥說,七姨是我們的阿姨……阿姨……是……是娘的妹妹。七姨,我——我們的娘呢?”

穀雨麵上一下就現出了少許傷心之色。~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七娘子怔了一刻,才輕聲道,“你們娘,去……去了很遠的地方。”

“那她還回來嗎?”四郎終於再忍不住,跟著開口問,小小的臉上,已是再沒有遮掩,寫滿了渴望。“孫表哥有娘,大家都有娘……就我和弟弟沒有娘……”

話說到了最後,終於是帶上了一點哭音。五郎卻還是一臉的懵懂,似乎隻知道悵然若失,而不明白四郎的問話,到底含了什麼樣的意義。

這孩子真是從小就聰明!現在才差一點四歲,就已經知道要類比周圍人的家庭環境,來察覺出自己的缺失了!

七娘子咽了咽吐沫,一時間竟有了一絲無奈。

偏偏又還這樣的小,恐怕也很難明白死亡的意義。隻知道周圍人都有,自己卻沒有……

她幾乎是無助地閃了穀雨一眼,見穀雨已經是一臉熱淚,又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才將四郎抱得緊了一些,輕聲道。“她不會回來了,她很愛你們,所以,所以讓七姨來照看你們。你們雖然沒有娘,但卻有七姨——”

四郎忽地要甩開七娘子,“七姨,七姨還有孫表哥!七姨還有……還有四舅舅的孩子!”

七娘子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是把明德堂管得太緊了一些。

看來,穀雨和春分必定是把兩個養娘盯得很緊,所以也根本沒有人教育過這兩個孩子,繼母和生母之間的分別。而四郎又已經足夠聰明到明白了“七姨”並不像“娘”一樣,有它的專屬性。七娘子任何一個兄弟姐妹的孩子,都可以叫她七姨。

忽然間,她又覺得門口閃過了一個人影,抬起頭一看,卻是許鳳佳。

他正抱著手靠在門邊望著這一幕,麵上的神色,終於多了幾分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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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子深吸了一口氣,將兩個孩子抱到了炕上站了起來。

這兩個孩子站在炕上,都已經比七娘子高了。——真是吹氣球一樣,大得好快。

她盡量公平地將視線分配給四郎和五郎,她嚴肅地道,“壽哥、福哥都要聽好,眼下,你們可能還不懂七姨的意思,可是這番話,你們不要忘記。等到長大了以後,自然會懂的。也不要告訴任何一個別人,好嗎?”

四郎和五郎對視了一眼,均搗蒜樣點頭。

七娘子又抬頭和許鳳佳對視了一眼,迎著那火熱的眼神,皺著眉輕輕一瞥,又轉過頭來,麵對兩個孩子,輕聲道。“你們的娘親已經死了,死的意思,就是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

她頓了頓,又道,“但這並不是說,娘親不喜愛你們,丟下你們不管。你們的娘親非常愛你們兩個,如果有一點點可能,她一定不會拋下你們不管。但是,每個人都有做不到的事,比如說,五郎不能不吃鬆子糖,四郎不能不睡飽四五個時辰。”

四郎聽得很入神,五郎卻噗嗤一聲笑起來,看了看哥哥和七娘子的表情,才又靜下來不說話,眨巴著大眼睛,聽七娘子繼續說。

“死也是一樣的事,她不想死,可是卻也沒有辦法改變。所以,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把你們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