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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眼去,輕聲道,“於靜他不懂事,讓祖母您操心了。”

“唉!”太夫人也隻能歎氣了。“本來以為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也就這樣遮掩過去了,偏偏你又露出馬腳……鬧得府裡是風風雨雨的。要不是你六弟妹懂事,再往下一細查,我一張老臉,沒了也就沒了,你們兩口子的臉麵往哪裡擱?”

到了這個地步,太夫人還是想著五房的臉麵。

可見得是真疼五少爺了。

五少夫人心中思緒無限,一轉眼,又想到了七娘子的手段。

即使是她,也有些發冷起來。

楊善衡真是太精了!就是一開始那樣討厭她的太夫人,現在都管她叫起了‘你六弟妹’。

“偏偏這吳勳家的自己又不爭氣,私底下瞞著你還做了一本賬!”太夫人兀自抱怨。“這件事揭出來,連我也不好保她!平國公剛才進來見我,我簡直都要臊起來了,保你管家這五年來,張賬房家的出事,吳勳家的出事,說起來,還不是你管家不力?”

“祖母……難道還真以為,吳勳家的眼有那麼淺嗎?”五少夫人扇了扇眼睫毛,緩緩開口。

太夫人的動作就是一頓。

她敲打著炕桌,深思了起來。

半晌,才又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說一遍。”

“今天下午查賬的時候,林山家的、彭虎家的兩本賬,都是底賬和本賬對不上,底賬倒是帳實相符,本賬卻有虛報。查賬的又是外賬房的活閻王,當下就叫吳勳家的、蔡樂家的過去詳查,發覺幾次不對,都是吳勳家的記賬的時候,而且還都是在八月盤賬之後,秋收銀兩進來,銀錢活泛的時候虛報進出。”五少夫人的敘述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三個月下來,總計出入,有五百兩之多。老媽媽做主,報準了六弟妹,進吳勳家的屋裡,果然搜出了五百兩一包的銀子。府裡人都說,原來七月裡賬上的風波,是吳勳家的誣陷張賬房家的,並林山家的、彭虎家的,因此才有了那樣的傳言,她是做賊的喊抓賊……”

“六弟妹說這事情太大,她做不了主,就派人出去報給了國公爺知道。國公爺聽說了,很生氣,說本來不至於要罰她太重,但因為她誣陷張賬房家的,差一點讓人家沒了性命,因此也賞了她一碗啞藥,讓她回家住著,沒事的時候絕不許出來。吳勳本人已經出去請罪了,連帶她兩個兒子全都跪在夢華軒,還沒有起來呢。”

吳勳一家服侍許家人,前前後後也有五十多年了,說起來也不是沒有臉麵。楊善衡一個庶女出身的續弦,就算是世子夫人,要動吳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偏偏連天都幫她,平國公竟會氣成那個樣子,親自發落了吳家,讓吳家連埋怨楊善衡的借口都沒有。

偏偏這樣一來,又是在官麵上坐實了自己的嫌疑,擺明了吳勳家的這樣貪墨,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當家主母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怎能這樣大膽?當時燒那些賬本也都有了解釋:是楊善衡已經看出了不對,隻是為了顧惜嫂子和府中老人的情麵,因此網開一麵……

好人全是她做,壞人有平國公幫她當。這樣的算盤,打得難道還不夠響亮?這樣的手段,也實在是……

太夫人怔了半日,才想明白了這裡麵的彎彎繞繞,她透了一口涼氣,半晌才道,“這樣說,是林山家的,彭虎家的做了假的底賬來誣陷吳勳家的,可你們不是——”

五少夫人搖頭苦笑道,“這兩個媽媽已經主動請辭,當完這個月的差,就要換差事了。楊善衡說:瓜田李下,難免嫌疑。雖然清清白白,但也有些失察的罪過,就罰她們挪一挪窩。祖母還不明白嗎?跟紅頂白,人之常情,這兩個媽媽,是早就見風轉舵了!”

太夫人是真的沒有話說了。

要把這兩個媽媽拉下水,也就隻能是說她們失察有罪,也該罰——可七娘子居然已經就罰了!

“此女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她緩緩道,“心機更是深沉,我還以為她真是想要穩穩過度,就這樣算了。沒想到她是要等坐穩了當家主母的位置,再來發難……唉,說來說去,總也是你自己手底下做得不清白!”

不知不覺間,她提起七娘子的口%e5%90%bb,又換了個調子,帶出了一絲冷意。

五少夫人更是滿心的苦澀,說都說不出來。

七娘子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用一本假賬,讓她失去了陣中一員大將。

一時間,她倒有些後悔起來:早知道,當時必定不暴露吳勳家的這一招暗棋。

可旋即又有些無奈:即使如此,想必以楊善衡的手段,也能夠試探出誰有二心,誰是純臣……

五少夫人緩緩地閉了閉眼,又咽了一口唾沫。

似乎要將一口的苦水,都吞下肚中去。

再開口時,卻又是楚楚可憐。

“孫媳知錯了。”她眨了眨眼,就眨出了盈睫的淚花。“可祖母——六弟妹她也實在是——”

太夫人望著五少夫人,緩緩搖了搖頭,長歎了起來。

“祖母會為你們做主!”她的語氣,更復雜了一些。“可是今時不同往日,要壓她,已經不像當年壓她姐姐一樣,說壓就壓,那樣容易了……”

249回憶

平國公對吳家的處理意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國公府。

吳勳家的是內賬房的大賬房之一,吳勳本人卻沒有多少出息,隻是仗著父親的臉麵,在二門上當個輕省的差事,事情一出,吳家全家上下托關係說人情,甚至將人情都走到了蔡樂家的那裡。到底也隻是免去了全家被灌啞藥發賣的命運,吳勳家的被灌了藥挑了手筋,遠遠地打發到許家在東三省的莊子裡去做活了。吳家的餘下幾人也未能幸免於難,一律被打發著跟吳勳家的一道上路,一樣是前一夜傳了消息,第二天人都上路了,手段冷酷雷厲風行,一看就知道是平國公的手筆。

此事一出,人人自危:以吳勳家的在府中的臉麵,平國公處置起來也是這樣的不留情麵。府內風氣頓時為之一肅,連最愛嚼%e8%88%8c根的幾個老婆子,都不敢說話,鎮日裡隻是老老實實地做事,深恐得罪了世子夫人,她往平國公處一報,就是雷霆手段接踵而至,不要說差事,就是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的事。

經此一役,七娘子的話自然更有了分量,幾個管事媽媽也都是人精,一兩天後,陸續都回過味來,仔細一想,也覺得不對:八月份鬧的那一出,消息是誰放出去的,眾人心裡也都有數。從府裡的動作來看,主子們是不希望賬本的問題被人發覺,而查賬的兩個管事媽媽,蔡樂家的現在還好端端地做著自己的賬房大管事,吳勳家的被拿住了這麼小小的一個錯處,就這樣嚴厲地被遣送到了東北苦寒之地去看管做活。張賬房家的稍微鬧了一鬧,也是一碗啞藥……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看似這都是平國公老人家的作為,可老爺平時是從來不管家裡的事的,他怎麼處置,還不是聽世子夫人的說話?

世子夫人的雖然看著文文弱弱的,該狠的時候,卻是決不會心慈手軟。更可怕的是,此人的忍功也實在是一絕,吳勳家的當時不遂她的意,把消息放了出去,她是可以等到小半年之後再來發作,一發作就連累了一家人——這些管事媽媽們,哪一個背後沒有一大家子?

偏偏這事情裡牽扯的四個人,林山家的和彭虎家的非但無事,還被調走榮升了清平苑裡的管事,說起來也是靠近國公夫人,又體麵又輕省。平國公是一句話都不說:這樣的手段,又怎麼能不讓人打從心底抖出來?

因此這十幾天來,眾人都小心當差,生怕被七娘子捉到一點錯處,轉過年來對景兒就是一頓狂風暴雨一般地發作。又知道七娘子心細如發,台麵下的事,是再沒有不曉得的,便格外殷勤起來,每做一件事,都要方方麵麵地設想清楚,才作出最有利於七娘子管家的決定。有個別一心要求上進的媽媽,更是不等七娘子吩咐,就自己私底下打聽了格式,寫了長長的述職報告並人事情況表上來,甚至還有送千言書進來表忠的。表現林林總總,惹人發噱。

七娘子雖然好笑,但這種事她也不會去澄清糾正,索性就借著這股東風,將過年時的諸事都爽快發落清楚。等到臘月二十三祭灶的時候,真是下人們行動和順殷勤,肅靜有禮,什麼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遵循著一定的規矩。就連大少爺看在眼裡,都不禁私底下對許鳳佳誇,“六弟妹管家是真有一手,如今家下,也就缺這麼一個人來殺一殺奴僕們的威風了。”

許鳳佳回去學給七娘子聽,又擰了擰她的鼻尖,笑道,“大哥從來不輕易許人的,全家上下,也就是誇了你這麼一個管家主母,還不快受寵若驚一番?”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七娘子當然沒有湊祭灶的熱鬧,正乘著吃晚飯前繡幾針,給權瑞雲做一個荷包當作回禮,她一邊揉著自己酸疼的脖梗,一邊笑道,“我懶得理你。”

頓了頓,她又問許鳳佳,“說起來,大哥這個人,我總覺得少了幾分人味。總是那麼不說話,平時似乎也不知道有什麼愛好,沒有什麼事,更是足不出戶,就這樣靜靜地打發著日子,也怪可怕的。”

一般的大戶人家子弟,就算在功名上無望了,也總有幾個愛好,或者是學票做個票友,或者是養鴿子,或者是捧戲子,或者甚至是買賣古玩,雖然唯獨不許上青樓,也絕不許沾賭字的邊,但也有人私底下偷偷地鬥蛐蛐兒,以此打發時日,唯獨大少爺真是從沒聽說過有什麼愛好,似乎平生最大的得意,就是打理家裡的生意,和大少夫人過著那平淡的日子。

“大哥從小就被生母養出了這麼一副性子,也不知道崔姨娘是怎麼教的,竟是八風吹不動的個性。你要問我,我也不曉得他到底愛好個什麼。”許鳳佳擺了擺手,不在意地道,“不過歷年來辦事是從來不出紕漏,也叫人挑不出一點毛病的。這樣就行了唄,你管人家那麼多做什麼?”

或者是因為許鳳佳自小就被許夫人護得風雨不透,到了懂事的年紀沒有幾年,又跟著平國公上了戰場,平時說起來,他對幾個哥哥的感情都並不大深。倒是和七少爺、八少爺還算得上交好。

七娘子心中不禁暗暗警惕:四郎、五郎要是養得太嬌了,很可能也會如許鳳佳一般,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如今天下太平,又哪裡有戰場去磨礪他們?

如若養得太紈褲,不要說到了地下,有沒有麵目見五娘子,現放著十年二十年後,家裡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她就笑著和許鳳佳商量,“既然大哥大嫂都是這樣省事的性子……說起來,三郎今年也才五歲,正是開蒙的年紀,一並二郎也還沒有進私塾念書呢,我看呀,要不然就昂四郎、五郎跟著哥哥們一道開蒙,大家彼此做伴也是好的。”

許鳳佳這才想